藍關兵站。
三月的早晨,春寒料峭。但站在泰米亞山脈一處山峰上的林克,卻感覺不到一絲寒意,心中反而一片火熱。
一年的時間轉瞬過去,這一年裡發生的事情,讓在黑暗中摸索前進的他,終於看到了一絲光亮,也慢慢找準了未來前行的方向。
藍關,是他軍旅生活的第一站。這裡“複雜”的情況,嚴重地出乎了他的預料,迫使他不得不改變計劃,通過老僕伯納取得了一紙委任書,成爲了藍關兵站的頭,並由此獲得了一個全新的身分——邊防軍第三軍團第三師後勤部直屬藍關兵站第九分隊隊長林克准尉。
在委任到達的當天,他憑着這紙文書和有力的拳頭,成功馴服了“鐵匠”、“漁夫”、“獸醫”、“建築工”等一羣老兵,成爲了兵站真正的主人、30名士兵名符其實的頭兒,並躲在這個近乎與世隔絕偏遠兵站裡,大力實施他的“強軍計劃”。
“強軍計劃”,比起他在漢諾丁鎮對彼得等少年進行的短暫訓練要強大得多,內容包括思想教育、戰術理論、基礎體能、特種作戰、戰場救護、軍事地形學等等內容,可以說涵蓋了一支部隊日常生活、訓練、作戰、裝備、後勤保障等方方面面的內容。
在他的大棒加胡蘿蔔政策下,藍關兵站這羣腦袋還沒有受到太多傳統影響和約束的兵痞們,以驚人的速度將他的理論消化吸收掉。在這個過程中,林克展現出的個人魅力,也令這些老兵們深深折服,甚至連他的一些無恥理論,也被他們奉爲經典。
“做我的兵,只有兩種選擇——要沒有在強敵面前亮劍的勇氣,就得有揮刀自宮的勇氣!”
“帶部隊,就要把它帶來像自己的弟弟,不外露、不炫耀,硬得起、撐得住,就算佔別人的便宜時,也要讓對方覺得爽。”
“實力,就像內褲,要有,但不能逢人就去證明你有,一定要找準對象,內褲一脫就給她狠狠地一擊!”
第九分隊,通過他近一年的訓練,終於脫胎換骨,朝他理想中的軍隊邁出了堅實的第一步。但是,問題也隨之而來,擺在他面前急需解決的就有三個:人員編制的問題必須解決,否則彼得那幫少年就無法進入兵站;經費的問題也需要解決,練兵就是燒錢,沒錢舉步維艱;武器裝備必須改善,現代戰爭中,它都是決定戰爭勝負的重要因素,在這樣一個冷兵器時代簡直就是致命的因素。
“看來,我還得從那幫老兵身上想想辦法了。”望着山下的兵站,林克的眼中不由浮現出初到兵站時的情景,腦中升起了一個大膽的念頭。
“要玩,老子索性就玩大點!”想到這裡,林克笑了。
“頭兒,米歇爾將軍有信給你!”羅賓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將一封信交到了林克的手中。
林克抽出信展開。
“少主:計劃執行順利,敵人軍、師指揮部遇襲後全線潰敗,勝利可期。我已率騎兵殺入敵境,追擊百里後即返回,以爭取時間實施下步計劃。鐵豹米歇爾。”
“父親麾下的五虎將,果然名不虛傳啊!”他輕嘆着,將信撕成了碎片。
昔日縱橫遠東的五虎將,在蘭頓死後,烈虎、暴熊血戰殉主,血獅失蹤,鐵豹被貶,蒼狼叛主,如今在他身邊的,就只有被貶的鐵豹了。
他到藍關後,老僕伯納與鐵豹米歇爾取得了聯繫,並帶他去見了鐵豹。鐵豹在瞭解了林克的想法後,決定以身犯險,爲他贏得成長的時間和空間。
“我重返軍界,所有對手的目光都將集中在我的身上,少主你反而安全了,這樣時間就有了。如果我僥倖逃過一劫,那我將在軍界站穩腳跟,這樣,空間也有了。還有一點,就是我心中的火憋了十多年,我確實想打這一仗!”
林克沒有阻止他,理智告訴他,這是最可行的辦法。如果成功了,米歇爾不僅是他的盾牌,更是他的保護傘。他甚至清楚,米歇爾還有另一層想法,就是衝在最前面,把水攪渾,讓幕後的敵人現身。
“真正險惡的時候到了,但願你能挺得過這關,米歇爾將軍!”林克心中嘆道。雖然他已儘量讓整個計劃萬無一失,但變化常常是比計劃快許多。
“羅賓,你回去告訴伯納叔叔,米歇爾將軍已得手,馬上啓動下步計劃。同時,你告訴他,要不惜一切代價,保證將軍的安全!如果事不可爲,就護送將軍離開首都,返回藍關!”
“是,頭兒!”羅賓轉身,大步流星朝山下走去。
“也許,是時候把鐵血衛召回來了!”林克心道。
——
夜晚。月色朦朧,星辰迷離。
蒙哥利獨坐在府中的花園裡。身前的桌上,擺着盆曇花,已經結了花蕾。
舉杯花前,他的目光中有難得的溫柔。
許多年前那個夜晚,他曾與她坐在這裡,品酒賞花。他還記得,花香襲來時,她美麗的臉上,驚喜如花綻放,讓他看了一眼,醉了一生。
曇花無聲綻放。
“願你平安!”蒙哥利飲盡了杯中的酒。
“老師,前線打了大敗仗,你身爲哥斯特帝國元帥,居然還有心情賞花飲酒,小心我在叔叔面前告你的狀!”甜美的聲音響起,一個嫋娜的身影悄然出現在他的身後。
“伊月,今天的功課完成了?”蒙哥利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愉悅的微笑。來者,是他的學生,伊月郡主,帝國親王弗萊迪·蘭開斯特的女兒、皇帝陛下的親侄女。
“老師啊,伊月都快被那些沙盤弄瘋了!”女孩走上前,挽着蒙哥利的手坐下,嬌笑道。
“是麼?這些戰例,可是我征戰一生的心血啊!”蒙哥利微笑着看着她,目光中充滿了父輩特有的慈愛。
“可是,那幾場平局,真的很傷腦筋!”伊月嘟着嘴,“我要申請幾天假期!”
“撒嬌是沒用的。”蒙哥利板起了臉,“如果草原七族看到‘星空下最美的戰神’這副樣子,大草原上的豪邁男兒們,一定會覺得輸得很冤!”
“那我就再給他們公平一戰的機會!”伊月笑了,眼中滿是驕傲與自信。
草原七族,是哥斯特帝國南部漢呼侖大草原上的七個遊牧民族,以擅長搏擊、騎射聞名於世,是天生的騎兵。這七個生性桀驁不馴的民族,曾因軍隊待遇問題,在一年前發動叛亂。時年十六歲的伊月郡主領大軍出征,七日七戰,連敗七族,並在皇帝陛下封賞時,以全部戰功換取七族軍隊待遇的提升,令七族敬服,稱她爲“星空下最美的戰神”。
“七族鐵騎都成了你的衛隊,他們拿什麼和你打!”蒙哥利哭笑不得。
“老師,反覆推演那幾場平局後,我不得承認,蘭頓元帥和你一樣,是個天才。”伊月突然輕嘆道。
“英雄身後,總多悲情!”蒙哥利感慨道,“當我深情懷念他的時候,天夢聯邦,有幾人還記得他?”
“一人力敵十萬魔族大軍,何等的氣勢啊!他是在用生命,訴說他對祖國的忠誠和熱愛!天夢聯邦,完全是自毀長城!”伊月眼神迷離地說道,“數百年來,也許正是因爲有這樣的男兒前赴後繼犧牲,才能讓魔族卻步遠東,換來大陸短暫的和平。”
“他們,究竟在害怕什麼?”蒙哥利的思緒,飄得很遠很遠。
“老師,聽說你要親自到天夢聯邦去議和?”伊月問道。
蒙哥利點了點頭:“這是我和陛下商議的結果。”
伊月不禁宛爾:“打了敗仗,急忙議和,這好像是天夢聯邦的風格吧?現在,倒被你和叔叔給學來用了!”
蒙哥利笑而不語。
“偷偷告訴我,你們有什麼陰謀?”伊月嬌笑道。
“你猜,若猜中了,我有獎勵。”
伊月似乎早有準備:“原因應該有三點。一是因爲那位養馬高手米歇爾將軍。這次,他突然跳出來,揭開了天夢聯邦身上最大的傷疤,你想去看熱鬧。二是因爲西北軍第六軍團指揮部的神秘遇襲。你想查查看,究竟是誰在背後搗鬼。第三呢,當然是炫耀武力嘍。”
“我猜對了吧?”看到老師讚許的目光,伊月開心地問道。
“對。據戰報顯示,兵敗前,執行春獵任務的第六軍軍、師指揮部同時遇襲,軍長戈林少將、三位師長及一衆軍官難遇。也就是說,敵人的騎兵發動前,第六軍的指揮系統已經癱瘓。否則,米歇爾不可能贏得這麼漂亮!”蒙哥利點頭道。
“所以,真正值得我們擔憂的,是偷襲指揮所的這股力量。”伊月接着說道,“老師,還有一點很奇怪。調查顯示,指揮部裡遇難的官兵,都中了一種叫香夢的下三流迷藥。但以這些將領的武技和戰鬥素養,這是根本不可能發生的事。”
“戰場上,沒有不可能。”蒙哥利沉聲道,“讓不可能成爲可能,只是優秀將領,能化腐朽爲神奇,方稱得上名將。所以孩子,你要走的路還長。”
“伊月受教了,老師!”伊月恭敬地回答道。
“這一次去天夢聯邦,我會帶上你的。”蒙哥利又道。
“真的?”意外的驚喜,讓伊月不禁雀躍,但很快就皺緊了眉頭,“老師,你不會又給我安排了什麼功課吧?”
“當然。”蒙哥利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