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獻玉咬醒石劍,怒目而視,道:“誰叫你這麼死睡?不用顧我了。你不知道我怕鬼嗎?”
黑夜裡,兩人可以看得見的,便是對方的眼睛。
石劍皓目閃閃,望着張獻玉那隱有淚光的雙目,心想自己鬧得有點過分了,便笑道:“好了,其實,世間沒有鬼。唉,火驅邪,我生堆火來吧。”
他輕輕分開她,打着火摺子,收拾一些枯枝,揮刀砍了兩棵樹,點燃了一堆火。
“可是你白天說得很可怕,小妹……還是怕!”張獻玉聲音顫顫的,語氣軟了下來。
石劍走一步,她緊緊跟着走一步。
石劍好氣又好笑,道:“世間真沒有鬼神!咱們都是習武的,怕什麼呢?坐下吧!我的肩膀借給你靠。”
他道罷,坐了下來。
“真沒有鬼?那我……不要你的肩膀。”張獻玉兀是天真可愛,坐到了石劍的對面。
石劍一笑,不語。
火光中,張獻玉兩頰暈紅,頗爲嬌豔,別有一番韻味。
石劍不由怦然心動,他腦際間掠過魏秋婷的影子,心中不由又是一番感慨,忙強攝心神,閉目養神。
翌日,石劍也不再爲難她,擒獸抓蛇,烤了好多香肉給她吃,細心爲她療傷。
讓她感動得,不時熱淚盈眶,心頭溫暖,稱呼石劍,聲聲都是“大哥”地甜叫。
如是過得幾天,張獻玉傷勢大好。
石劍道:“張姑娘,我想,你也不想回令兄那裡了,令師在哪?我送你回去。”
多天來,石劍對張獻玉始終關懷備至,呵護周全。
江湖中人與義軍之前散佈的那些謠言,在她心中早就蕩然無存了。
雖然,兩人時不時鬥鬥嘴,但張獻玉對石劍卻有了一種依依不捨的感覺。
可她一個女兒家,又怎麼好意思去挽留一個大男孩?
聽得石劍願意送她,她忙道:“家師就在驪山山腰。”
石劍道:“這幾個府州縣是義軍的天下,爲掩人耳目,你穿上我的長衫吧,我頭上的青巾,給你作頭巾。”
他說罷,除下白色長衫和一條青巾遞與張獻玉。
張獻玉卻不接,退了一步,道:“不行,小妹不能讓你送,你與義軍有仇,若途中碰上義軍將領,那你就很難脫身了。”
石劍真要送她,她又不願意了,因爲她擔心啊。
倘若石劍在送她途中,不幸遇上那些江湖中人或是義軍衆將士,那可不是兒戲,得拿命去搏的。
她再天真可愛,也能想到這一點。
石劍笑道:“我既是義軍和江湖中人的小淫賊,去哪裡都一樣,無論到哪裡都會有人找我麻煩。我但求做的每一樣事都問心無愧。況且,我自負武功不弱,他們想抓我、想殺我也很難。”
他說罷,將白衫被在張獻玉的身上,爲她繫上頭巾。
張獻玉心中一陣感動,飛身上馬,與石劍合乘一騎,兩人策馬如飛,奔向驪山。
驪山位於長安臨潼縣城南。
由茂陵前往驪山,須跨過長安。
張獻玉看石劍也不喬裝,想到江湖中人都想殺他,義軍也在捕殺他,心裡一路上都爲他提心吊膽。
可石劍卻渾若無事,一路上談笑風生。
他就是要故意大搖大擺的,就是要引起江湖中人與義軍將士的注意,實施他的“引蛇出洞”之計,好讓明軍趁機奪回咸陽與長安。
張獻玉對他的勇敢、他的豪邁不由又是暗暗佩服。
她心道:以前,我只是聽着小淫魔三字長大,卻淡忘了他還是一個抗金名將,明廷平叛三軍的統帥。
長安位於關中平原中部偏南,北臨渭河,南依終南山,周圍曲流環繞。
李自成所部等駐紮長安城外。
張獻玉坐在石劍身後。
兩人乘馬顛簸,免不了耳擦鬢磨,肌膚相接。
她懂事以來還未觸摸過男人,此時親熱,但覺春情盪漾,臉熱心跳,嬌軀冒汗。
張獻玉忽覺石劍身子微顫,忙道:“大哥,你是否還是怕遇到義軍啊?”
石劍嘆了一口氣,道:“義軍有什麼好怕?他們不也是長着鼻子、嘴巴、耳朵和兩隻眼睛,一雙手臂兩條腿,就算他們有三頭六臂,我也不怕。昔日蜀川義軍,我三個月就平定了。我只是在想,如果天下人能和睦共處,那人生該是多麼美好啊!我想起義軍之中,也不少人是我的故人或是親友啊!可是,我卻與之對陣,相互撕拼。唉……”
他遠望長安,是想起了龐美玲。
他說到此,腦際間掠過自己與龐美玲由臨安的相識相遇,兩人一路走來的風風雨雨。
他淚光閃閃,哽咽難言,再也說不下去了。
張獻玉不知他心中真實想法,聞言之後,心裡也隨之感慨萬千。
她想:數日前自己還仇視石劍,兩人頻頻鬥嘴,而此刻卻共乘一馬,真是世事多變,人事幾翻新啊。
兩人慨嘆之間,已來到了長安城郊叢林。
前面就是軍營了。
石劍策馬繞城而過,直奔驪山。
天有不則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豈料還是碰上了出城巡視軍營的李自成、劉宗敏、劉宗保、劉宗仁、劉宗光、何安軍、韓光月、龔寒玉、龔冷月及二十餘名侍衛。
龔寒玉遠遠便認出了石劍,大叫一聲:“他就是石魔,快,大夥快圍住他。”
李自成定眼一看,策馬而來的真是石劍,急對劉宗敏道:“劉將軍,快回去搬兵。快啊!”
劉宗敏掉轉馬頭,急奔軍營。
張獻玉登時花容失色,急道:“大哥,快走。”
石劍知道自己若不留下來,二人都很難走得脫,便道:“張姑娘,你先騎馬走,稍後,我去找你。”
他一拍馬脖,飄身而下。
白兔寶馬被石劍一拍,登時奔跑如風,馳騁如箭。
張獻玉想下馬都很難了。
她惶恐地叫道:“大哥,快走啊!”
她卻已被馬駝着奔出數裡,只好策馬奔驪山,求師父和師姐妹來救了。
衆人不及阻攔白兔寶馬,便將石劍圍住。
李自成怒目而視石劍,悻悻地道:“小淫賊,你好大膽,竟敢闖擾張大王軍營,現又闖本將軍營,不殺你難解義軍心頭之恨,快縛手就擒罷了,饒你一個全屍。”
石劍哈哈大笑,道:“既然我無論如何都是個死,我又何必縛手就擒呢?”
何安軍道:“跟這小淫賊廢什麼口舌?拿下!”
二十餘名侍衛疾撲而上。
他們似乎忘了石劍昔日解漢中之圍時勇戰義軍百餘將領的威風與剛猛剽悍。
石劍“呼”地一記劈空掌將一名侍衛震翻,右手揚刀,一招“一針見血”,刀作劍用,疾剌一名侍衛咽喉。
那侍衛急取盾牌一擋。
“當……啊……”
石劍刀作劍使,這一招又快又狠又猛,在他渾厚內力的推動下,百餘斤重的鳴鴻寶刀呼嘯而來,刀尖直穿盾牌而過,一刀刺殺了那侍衛。
他跟着一招“猛虎回頭”,反掌橫劈,掌力剛猛,勁風呼呼,銳不可當,將一名疾衝背後的侍衛一掌打折在地。
他手握寶刀一招“八方風雨”瞬間連砍八八六十四下。
“啊啊……”數聲慘叫和錚錚聲響,已有六名侍衛死於石劍的寶刀之下,七名侍衛的兵器被震飛,三把鋼刀被震得反射李自成胸部。
龔寒玉大驚失色,急抱着李自成就地一滾,才避開那三把鋼刀。
衝上前來的二十名侍衛只剩下十二名,又如何能再擋得住石劍?
石劍一招“八方風雨”使完,跟着便是一招“七上八下”,兇狠舞出,刀光霍霍,招式凌厲殘忍。
“咔嚓……啊啊……”
一名侍衛的雙臂被砍斷,另一名侍衛被攔腰劈成兩段。
何安軍等人急急散開,嚇得雙腿發軟。
石劍怒道:“你們三番兩次要殺我,今日我絕不讓你逃。”
他一招“夜戰八方”盪開諸般兵器,跟着一招“六子登科”殺出。
只聽得一名侍衛“啊”聲慘叫,他的鼻子、嘴巴、雙目已被石劍的刀尖刺中,倒在地上,全身開花,死得十分恐怖,十分難看。
片刻之間,劉宗敏已領着萬餘人馬,三百名神弓手、紀春、紀夏、紀秋、安英、胡亭中、馬門泉、甘明、王紀等悍將來到。
劉宗敏見石劍片刻之間殺了義軍這麼多人,怒不可遏,喝令放箭。
“嗖嗖嗖……”登時,箭如飛蝗,從四面八方射向石劍。
石劍急舞“夜戰八方”,寶刀將全身護得嚴嚴密密,水潑不進,剛猛的刀風,蕩得飛來的箭雨四散而開,有的箭被蕩得反射回去。
李自成見三百多弓箭手射不死石劍,大怒之下,搶過一弓,搭上三箭,一拉一放。
“嗖嗖嗖……”三箭疾如流星,疾射石劍胸部,勁頭猛厲,銳不可當。
石劍雙足一點,平地拔出丈餘,避開箭雨,人在半空,中指連彈。
“錚錚錚……”三粒石子彈出,破空之聲竟不亞於李自成射出的三箭,分射李自成、劉宗敏、紀春。
李自成三人忙就地滾倒。
“馬隊,衝!”劉宗敏令旗一揮,大喝一聲。
義軍數千精騎,撲向石劍。
石劍能否順利脫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