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番征戰,戚娟親眼睹石劍沙場英風,浴血奮戰,忠心爲國,對他的那肚怨氣也消了。
她改變稱呼,親切地稱石劍爲“大哥”。
“妹子,袁長河在此,何懼金兵?”袁長河累得搖搖晃晃過來,卻擂緊拳頭,鼓舞士氣。
“小美人都不怕,咱們怕啥?”
“怕也是個死!怕有棍用?”
一羣鄉民與士兵圍過來,紛紛舉拳宣誓。
“好了,輪到袁將軍歇會了,大夥輪流守城,輪下來的,一定要歇會,金兵一時不敢攻城,他們在等援兵,但咱們也不能鬆懈。”石劍起身,按下了袁長河,好讓他歇會。
秋日傍晚,蒼涼悽美。
“石將軍,吃塊餅,這可是用你發的米做的。”一位老農過來,用髒兮兮的手遞上餅乾。
“小妹餓,小妹先吃……”戚娟搶過,放入了嘴裡。
“哈哈哈……”衆將士及鄉民仰天大笑。
“大哥,這塊餅給你,快吃。”戚娟忽從皮鹿袋裡掏出一塊餅乾,遞與石劍。
石劍這才明白戚娟剛纔急搶鄉民餅乾,是怕有人給自己落毒,不由激動得又是一陣淚下。
碧雲天,黃葉地。
秋風陣陣,蕭瑟悲涼。
第一天還算平靜。
石劍坐在城頭。
戚娟靠牆,甜甜而睡。
天幕上飄蕩着虛無縹緲的雲彩,大地鋪滿了金黃色的樹葉。
第二天依然平靜。
戚娟坐在箭牌樓後。
石劍躺在城牆上,進入了夢鄉。
煙霧籠罩,芳草萋萋。
夜幕降臨。
“咚咚咚……”
城下忽然響起號角聲與軍鼓聲。
“六哥,金兵開始攻城,想來金兵援軍已到。”袁長河喘着粗氣,奔來相告,語氣急促。
“不怕!你領兵守好城池,愚兄單人出去衝殺。”石劍起身,提盾抓戟,鎮定自若。
“放箭……嗖嗖嗖……啊啊啊啊……”
他話音剛落,雙方已有箭雨往來。
金兵不時有人倒地身亡,明軍也不時有士兵鄉民中箭墮城。
“大哥,妹子隨你一起去。”戚娟卻拉住了他的衣袖。
進入遼東以來,戚娟多番與石劍生死生依,不僅對他的怨氣全消,且對他多了幾分柔情。
“妹子,這不是小孩子玩泥巴、過家家,也不是與武林中人單打獨鬥。你與袁將軍守城多一個時辰,羅中寶等人奪錦州,便多一分勝算。切記,如不能開城門放我入城,便不能開城門。個人事小,江山事大。”石劍輕輕分開他,附頭在她臉頰上一吻,轉身而去。
“六哥,你放心,袁長河守城,會戰至一人。”袁長河含淚高喊,銀槍高舉。
“大哥,你如戰死,小妹爲你自盡!”戚娟哭出聲來,揮手高喊。
“奶奶的,早知不跟着石劍來遼東了。此戰,還真不知是生是死?唉……”卓越忽然間有些後悔。
他是殷商之子,自己也是殷商,本來就是爲了利益跟着石劍的,因爲跟着石劍,提拔得快,還有工程做。
他現在後悔,那是因爲疆場上已沒有他營生的資本,唯一要做的,就是逢山開路,遇水架橋,全是辛苦事,不僅沒銀子賺,還要把命給搭上。
“衆將士,父老鄉親們,聚攏一起放箭,開城門、放吊橋,送石將軍出城……”袁長河高呼數聲,聚攏一羣士兵與鄉民,集中在北門城頭放箭。
石劍躍馬未出吊橋,金兵冒箭雨而來,已衝至吊橋前。
“收橋……”袁長河急喊一聲。
“駕……”石劍金盾護身,雙腿夾緊馬肚,在冉冉升起的吊橋上,提戟躍馬而出。
“啊呀啊呀……”白兔馬後蹄落地,前蹄揚起,踐踏兩名金兵而倒。
石劍金盾護身,銀戟橫掃,數名金兵人頭橫掃。
“殺……”他高喊一聲,金盾左砸,銀戟右掃,縱馬而踏。
金兵是擋者立死。
碰上他的金盾的,是頭顱粉碎。
撞上他的銀戟的,是脖子而折。
“一起上……”愛新觀謝手舞長矛,大喝一聲,當胸直扎。
“殺了明將……”功臣彪揮舞雙抓,一爪抓頭,另爪抓馬頭。
“讓明將血債血償……”格得拉斯鋼戟斜劃石劍馬肚。
石劍縱身離馬,凌空旋身,金盾環掃,銀戟下劃。
“當……錚……啊呀……”
愛新觀謝的長矛被石劍一盾震飛,擦得虎口裂隙,雙手是血。
功臣彪一隻飛抓被金盾碰飛,另一隻飛抓纏上石劍的銀戟。
石劍一戟下劃,擋開了格得拉斯的鋼戟,震得他雙臂發麻,虎口發疼,幾欲墮馬。
石劍雙足落地,再次金盾環掃護身,銀戟橫劃。
“啊呀……嘶啞……”功臣彪拉着一隻飛爪纏着銀戟,反被石劍拉下馬,慘叫墮地,戰馬嘶鳴。
石劍雙足一點,金盾同時反掃護身,銀戟隨手而劃。
“啊呀……”功臣彪脖折顱飛,雙手一攤,從此長眠地下。
“啊呀啊呀……”石劍左盾狠砸,右戟疾掃,逼散周圍金兵,飛身凌空,又躍上了寶馬,縱馬而奔,由北而南,殺向南門。
“好……”城頭明軍兵士邊放箭邊歡呼。
“一……二……三……只剩八十士兵了,鄉民也戰死好幾百人。”戚娟舞刀護身,來回奔走於四門城頭,清點人數,復回北門,向袁長河稟報。
“戰爭,就是如此殘酷!石將軍已來回衝殺了一輪,咱們怕啥?”袁長河聞言慘笑,但仍豪情滿懷。
“困死他!”
“不讓他進城!”愛新觀謝雖退入陣中,卻仍與援軍將領努力克星指揮兵馬,重重圍困石劍。
石劍衝向哪裡。
他便將令旗指向那裡。
星星在銀灰色的天幕下,爲大地一幕幕血腥慘劇,而撒下晶瑩的淚光。
石劍來回奔殺,傷敵無數,卻不能進城。
袁長河牢記石劍的話,也不敢開城門,放吊橋。
戚娟邊舞刀擋箭,邊落淚,口中不停高喊:“大哥,小心哪……大哥,小心哪……”
一炷香功夫,她已聲音嘶啞,再也喊不出聲。
鑼鼓喧天,殺聲震天。
戰馬慘鳴撕心,將士慘亡寒心。
夜深而火把高舉。
石劍直殺得人困馬乏,銀戟上的月牙刀早卷,渾身血水,金盾血紅,連白兔馬也成紅色。
“袁將軍,衆將士已全部陣亡,四處城門上,僅乘鄉親百來人了……嗚……”戚娟再次清點人數時,嚎啕大哭。
“只要石將軍在,袁某便在,放箭……”袁長河銀槍護身,拔劍高舉發令。
“袁將軍,沒箭了。”鄉民來報,手足無措。
“拆門板,拆牆磚,所有能扔的全往城下扔。”袁長河堅持死守,謹記石劍之言。
“攻城,進北門……”愛新觀謝看北門城頭上已沒有人,便長馬刀一舉,一隊隊金兵用雲梯搭橋,奔護城河而過。
他們潮涌至城下,又用雲梯靠牆,攀沿而上。
“殺……啊呀……”袁長河巡城而來,與戚娟二人來回跳躍,舞槍揮劍,砍殺攀城而上的金兵。
“殺……”
石劍剛好又奔回北門,見狀疾衝金陣,疾撲愛新觀謝。
愛新觀謝急掉轉馬頭,奔向西門。
“袁將軍……咱來了……”一羣婦孺,擡着牆磚,朝城下狠扔狠砸,連兵器也一起往下扔。
“啊呀……啊呀……”攀牆而上的金兵紛紛中石、中磚、中兵器而墮,慘叫聲撕人裂肺。
石劍急中生智,再也不來回奔殺,策馬揮盾舞戟,緊追愛新觀謝而去。
愛新觀謝逃往哪個方向,他便追向那個方向。
因爲愛新觀謝是金兵主將,被石劍追着不放,金兵登時亂套。
“收兵,退後十里!”努力克星無奈,不想再有金兵傷殘,也怕愛新觀謝戰死,舉旗鳴金,下令收兵。
“籲……”石劍勒馬立在北門城下,臨風而立,渾身血紅。
“大哥……”戚娟喜極而泣,策馬出城相迎,飛身而來。
她飛身躍上石劍的寶馬,坐在他身後,與他合乘一騎進城。
秋晨涼爽清明,只是大地一片血紅。
腥風撲面,令人不寒而顫。
城頭城下,屍積層疊。
“六哥,守城將士,僅乘小弟一人了……嗚……”袁長河撲入石劍懷中,失聲而哭。
“這,就是戰爭!不是由你我可以決定將士們的命運。不過,六哥在,城堡就在。小妹,你領鄉親們監視金兵,大哥與袁將軍歇會。”石劍推開袁長河,甚是悲壯,眼中泛淚。
他道罷,抹拭淚水,蹲在地上,背靠城牆,呼呼大睡。
秋風瑟瑟,霜露重重。
“明軍將士僅剩兩人,小歇一會,再次攻城。”愛新觀謝率部稍退,休整一會,聚攏部將。
“只是那白衣小子太厲害,咱們傷亡太重了。”努力克星心有餘悸,委婉相勸。
“他再厲害,也是一人。城頭上只剩老弱,再不攻下城堡,本將將成千古笑話。”愛新觀謝不以爲然,性格甚是堅毅。
石劍手下已沒有兵了,城頭上就只剩下戚娟與袁長河,還有幾十婦孺相伴,如何能守住松山堡,牽制金軍重兵,助羅中寶等人奪回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