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日落,晚霞在天。
天地間殷紅如血,薄霧嫋嫋。
西陵峽宛若仙境。
白果樹瀑布瞬息萬變,時而七色彩虹,時而串串銀珠騰空。
石筍林立的一個異石奇洞口,木立着一個紅衣女人,眉頭微皺,手拿殘刀斷戟,眼閃淚光。
她融入霞光美景之中,雖人近中年,但仍似溪流般柔美。
“石姑娘,殘刀斷戟確是揚哥遺物,可惜連魏秋婷也沒查到揚哥遺體下落。現在,魏秋婷也在荊州,落腳處仍是潘府,要不要召集會中的各香堂主,夜襲潘府,劫來魏秋婷?然後,對她嚴刑拷問。”她身後的瘦削漢子,背插雙鉤,甚是難過。
身穿紅衣的中年美女,便是石飛紅。
瘦削漢子正是公孫文。
他將自己上京盜回來的石飛揚遺物轉交與石飛紅,稟報了魏秋婷又在荊中出現的消息,靜候她的指令。
“不用抓魏秋婷,算起帳來,她於敝會是有功的,不僅查出家兄遺物,且查出吳忠夫婦還活着的真相。她於石劍也是有功的,沒有她,石劍可能死一百次都不止了。這樣的人,雖然被武林稱作妖,但是,她是好人。當務之急,爾等是去查吳忠夫婦。”石飛紅緊緊抱着兄長的遺物,流着淚水,搖了搖頭,不僅不同意襲擊魏秋婷,還高度評價她。
“言之有理。不過,沒有她,石劍也不會背上十年的江湖罵名。唉,先將揚哥遺物供於總舵大堂吧。你歇陣子,會中事務,由我與諸兄弟去處理,你不用操心了。你壓力大,好好歇陣子。”公孫文從她手中拿過石飛揚的遺物,又替她分擔瑣事,但也指責魏秋婷有對不起石劍的地方。
“反正,魏秋婷對石家是功大於過。現在,她將伊姑娘的遺體送回了恆山,這是何等高風亮節?換作其他武林中人,恐怕伊姑娘的遺體早給毀了。”石飛紅卻甚是看重魏秋婷,持不同看法。
公孫文想想也是,點了點頭。
“唉……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怕有人在石劍的飯菜裡下毒,論武功,已無人可以近他身了。”石飛紅又嘆了口氣,語鋒一轉,甚是擔心石劍。
“派賴兄弟夫婦去給石將軍做飯吧?”公孫文顫聲道。
“不行,敝會不能出面。曹顯當選武盟總軍師,比之前武盟領袖任何人都狠,咱們不可以到處樹敵。”石飛紅斷然否決了公孫文的提議。
“那怎麼辦?”謝佳急問。
他素來沉默寡言,一直站在他們身後,默不作聲,但提到石劍的事情,他又焦急了。
“看來吳忠夫婦並不壞,他們在張蘭離開石劍之後,一直照顧石劍的起居飲食,可是一直並無落毒加害。”公孫文卻答非所問,又提起吳忠與肖玲玲。
“有三種可能:其一,吳忠夫婦不是當年敝會中血案的奸細;其二,爲何他們夫婦倆會在當年的血案中失蹤?爲何一直不露面,不與咱們見面?說明他倆有可能就是當年血案的奸細,他倆也在查雨兒的下落,他倆賊心不死,想讓石家絕後。其三,他倆查證石劍並非石家血脈,所以不想加害於石劍。”石飛紅聞言,把吳忠與肖玲玲失蹤二十多年來的事情,串連起來,分析他們夫婦潛藏於石劍身邊的原因。
“石姑娘放心,會中弟兄一定會查到吳忠夫婦的,狐狸尾巴,遲早會露出來。”公孫文點了點頭,又堅定了決心。
“嗯!至於保護石劍嘛,這樣吧……”石飛紅點了點頭,這纔回答謝佳剛纔對石劍的關心與疑問。
她低語幾句,隨即率衆人迴歸香堂。
“大人,爲驅趕石劍出荊,下官策動鄉民,稱石劍到荊,會惹來江湖仇殺,弄壞治安。那些刁民天天砸石府的門了,這下子姓石的有好戲看了。”許禮、傅星、白優龍等官員又齊聚巡撫府,把在大街上看到的所見所聞,滔滔不絕說給潘汝湞聽。
“唉……本撫也不想他鬧成這樣的,他畢竟答應了給馮大人建千歲祠。可是他一來,大夥都心煩呀!”潘汝湞一時不知如何表態是好,有些語無倫次。
他來荊湖,機緣不巧,碰上叛亂,戰後又百孔千瘡,儘管把荊湖的大多官員換了,可是千歲祠還是推建不了,還被荊湖官員聯合參了一本,弄得差點下不了臺。
即便眼前許禮、傅星、白優龍等人,也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天天在自己面前說石劍不是,可是他們自己又不辦差。
許禮他們每天在潘汝湞面前所做就是三件事:一是前來送禮,二是天天說石劍的不是,三是推萎不辦差。
各府州掌權人本沒銀子,天天爲衙門哭窮,而他們偶得上峰撥款,便大把大把地花耍銀票,拉着潘府中人吃喝玩樂。
潘汝湞真是頭痛,沒想自己本是江浙第一個推建千歲祠的功臣,節制荊川后,一座千歲祠也沒推建出來。
咋向九千歲交待?
正爲旁廳與潘有爲下棋的魏秋婷,聞得大廳的嘈雜聲,眉頭緊皺,不小心被潘有爲將了一軍,輸了棋子。
“哈哈……公主,承讓了。”潘有爲大樂地道。
“好棋藝,唉……累了,改天玩罷了……”魏秋婷起身,向潘有爲點了點頭,轉身向後院走去。
“稟大人,大事不好了,那些鄉民又衝擊石將軍的客棧。”
魏秋婷剛跨出側廳小門,忽聽得大廳外一聲大喊。
她的纖步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公主,是不是不舒服?”潘有爲正有些擔心魏秋婷是否因爲下輸了棋而不悅,茫茫然地不知所措,見狀忙上前關問。
“沒有,不服,再來一盤。”魏秋婷一笑,復又回小廳,坐在棋子旁。
“好好好……”潘有爲大樂,連忙復坐下來,陪她下棋。
對他來說,眼前這位絕色美人,便是一幅越看越耐看的畫,一道曲徑通幽的風景。
他如何捨得她離去?
“哦?事態如何?”大廳響起了潘汝湞急促的聲音。
“稟大人,石將軍剛回城中,他客棧門前解釋,稱他在此籌銀是爲了遼東將士,同時親批銀子一萬兩,發給鬧事鄉民每人十兩,讓鄉民往後不要再衝擊客棧。鄉民已經拿到銀子散去,鄉民都稱石將軍真是……好……官……百年一遇的青天大老爺……”那侍衛連忙單腿下跪稟報。
提到鄉民說石劍好話時,他見潘汝湞臉色鐵青,不由戰戰兢兢,生怕被潘汝湞刮掌。
“咚咚咚……”正在假意下棋的魏秋婷,芳心怦怦直跳,心道:好你個姓石的,你還真有兩下子!竟耍花公款買自己的美名。
她心頭對石劍不由一陣暗暗佩服,心想:往常自己聽來的都是他如何有手段,應付百姓有高招。當真厲害!
他這一招還不賴,鄉民鬧事風波就這樣一下子讓他解決了。
“哈哈哈……馬踩車……”她無心下棋,不小心又讓潘有爲吃了一子。
潘有爲樂得大笑。
“好棋藝,天天有進步啊。”魏秋婷不放在心上。
她只想聽聽城中發生的事態,對下棋的贏輸倒不在意,聞聲回過神來,微笑地讚了潘有爲一句。
她明眸善睞,美目流盼,秋水盪漾,俏臉如描似畫。
潘有爲望了一眼她的美眸,心神不由一蕩,卻被她也來了一個“馬踩車”。
“這回是你承讓了,呵呵……”魏秋婷“咯咯”地笑了,棋盤上又贏回一子。
她對自己的魅力充滿了自信。
她體態婀娜,嬌如春花,麗若朝霞,美不勝收。
“好,看看到底鹿死誰手?”潘有爲見魏秋婷笑得如鮮花般的豔美,更是心神不定,真想今晚就娶她過門。
他嘴上是這麼說,可他心裡卻醉了。
哪還能是她的對手?
“姓石的爲何不到蜀川去籌銀呢?他以前在蜀川提拔了不少官員,他到哪裡不更容易籌銀嗎?即便每個府州縣獻五千兩銀子給他,他也有二十萬兩銀子進帳啊!”魏秋婷心不在焉地下着棋,思考着石劍爲何要到荊州來。
“石劍,現不是地方主官,荊湖也沒多少商賈,他爲何要到荊湖來籌銀?唉!以前,他對姑奶奶捉摸不透,現在,輪到姑奶奶對他捉摸不透了。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世事無常。可能過陣子,我都得仰起頭來仰視他了。這小子,十年間變化太大了。朝野中人,都被他玩得團團轉。”她不禁又暗暗爲石劍擔心,連連走神。
她腦際間,時不時掠過他對自己的好,想着他替自己扛了十年的江湖罵名,又是一陣激動,一陣心酸。
“他會不會衝着我來?不對呀!我是聽到他來荊州,才南下的。他先到此地的。唉!他會不會想我?最近,我可是總想着他。我與潘有爲的婚事,總拖着也不是辦法。爹即將提攜潘汝湞出任刑部尚書,潘家一到京城,我可就再也頂不住了。潘汝湞往後可以直接進宮,找皇上下旨了。唉!煩死了。”她神思悠悠,心煩意亂,眼睛望着棋盤,心卻系在石劍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