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去幹什麼?樂正雲她……”李杜易淚奔地拉住她。
九州頭疼地撫額,甩開他的手,指間一抹紅光滑過衣袖——水晶薔薇光華奪人,彷彿一個冷寒的笑容。
九州怔了一下,想起了與安危的約定。
“君子成人之美,你雖然是個僞君子,不,不……假君子,但也幫幫你老弟吧。”每到情急時刻,功課一塌糊塗的李杜易都會靈光乍現,猛然抓住一句古語做救命稻草,可他話還沒說完,倨傲的人影已經甩手大步走了出去。
站在東郊望山上,九州長舒一口氣,終於清靜了。
四周都是峭壁,讓膽小的人根本想不到茂盛的叢林間還有道路。九州按圖索驥,找到了一個半人高的入口,那是一個外形像學校的防空洞,裡面寂靜無聲,瀰漫着機關和陷阱的氣息。
猶豫間,眼前浮現出安危嘲弄的眼神,九州橫了橫心,走了進去。開始一段路幾乎沒有光,只能聽到水滴入石的聲音,她摸着石壁向前走,感到潮溼的氣味裡有種經年曆久的陳舊。
憑藉着對地圖的記憶,赫連九州連續三次右拐,終於看到了一線微光。正要鬆口氣,突然從光線裡飛來一團黑壓壓的東西。她開始以爲是石洞裡的蝙蝠,正要躲避,那黑色迎面撲來,竟是一團不斷稀薄擴大的霧氣——是毒氣,真正要命的隨後即至。九州立刻屏住呼吸,朝左邊躍身而去,推下石壁按鈕,將毒氣擋在了外邊。喘息片刻才緩過勁來,如果沒有地圖的機關指示,恐怕她早已經斃命了。這裡暗道不計其數,還有紅外控制的機關,只要走錯一步,立刻會命斃當場。
整整六個小時,赫連九州計算了一下,自己躲過了機關一百三十九處,障眼法二十五道,死陣九處,最後只要推開出口的石門,就可走出暗道了。
將石門推開,頭頂的大石突然向下壓來,九州情急之下貼地滾了出去,門口卻突然一個煙花炸開,看不清是什麼東西直朝面門打來。這下她避無可避,只等着刀俎宰割。
那東西仿若一個突然彈出的大拳頭,兇猛無比,卻在離她的鼻子不到一釐米的地方停住了——一個萬聖節的南瓜鬼臉!
赫連九州氣結。
青都的建築古典,石階肅殺,九州從石門走出來不遠,便聞到一股血腥氣。
“老大,不如……”似乎有人哀切地懇求,很快又寂靜了。赫連九州繞過幾處障礙物,才發現自己竟然已經到了一個很大的大廳,或者叫大殿更合適。那種青石的莊嚴和奢華,真的只適合用宮殿來形容。
前方有很多人,但沒有一點聲音,九州的腳步聲就顯得格外刺耳。
身着黑色衣裝的男子們詫異地看着她從側面走入大殿,臉上猶自殘留幾分驚恐。赫連九州掃視了他們一眼,沒有發現熟悉的面孔,這時,她纔看到高高在上的中座。
九州幾乎認不出安危來了,那個河畔冷漠的青年。此刻,他端坐在上方,面色冷硬如石,眉宇間的威嚴光是看着就讓人聯想到寒冷,更何況,他的手中還有絲絲殷紅的鮮血。
安危似乎並不意外九州的到來,細長的鳳目中不知道是什麼情緒,又像什麼情緒也沒有。
“喂!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嗎?用南瓜鬼臉捉弄我!”赫連九州毫不客氣地把那個被她捶爛的南瓜扔在地上,南瓜咕嚕嚕滾了幾下,漸漸地被染上了星星紅色,九州這才發現地上有血。遠處一個人躺在地板上,腦袋下流淌出紅色的溪流,她愕然住了聲,心中涌起一陣反胃的恐懼。
安危冷酷地看着下方,突然說:“今天就到此爲止,這件事,以後不準任何人再提。”
除了九州之外,似乎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你過來。”他像個暴君一樣不耐煩地揮揮手,示意九州過去。
赫連九州心裡憋了氣,忍住火朝他走去。安危站起身來,朝外走去,她不得不跟着他。在這個可怕的地方,就算他是最可怕的人,也是她唯一認識的人。
走出了大廳,又越過迴廊、穿過茂盛的花海,安危突然大步向前邁了兩步,回頭似笑非笑地揚起眉,“就等着我回頭揍我一拳吧?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的。”
這也被他發現了!赫連九州再次氣結。
“女人,”他好像很喜歡用這兩個字稱呼她,“你竟然真的敢來。”
“你聽清楚,”九州握緊拳,“我不叫女人,我叫赫連九州。”
“好狂妄的名字,九州。”安危這次是真的笑了,層層冰凍似乎都在這個笑容中融化,河畔的青草和月光的味道又回到了他身上,“你是來找我打架的嗎?”
“當然!”
“你不怕我?”安危的眼神微微眯起,那種威懾人的壓迫感就慢慢滲透出來,將九州的毛孔浸得寒冷。第一次看見他時,他在殺人;第二次看見他時,他又在殺人。說她毫無畏懼,那是假的。
“就算我怕你,我也要戰勝這種恐懼。”赫連九州微昂起頭說。
安危讚賞地看了她一眼。
薔薇花怒放在如此的好天氣裡,如果這裡不是青都幫,九州甚至有種週末休閒的錯覺,但他的下一句話簡直大煞風景,“打架實在無聊,我還以爲你收到了我的鮮花,來與我約會呢。”
赫連九州怒目瞪着他,冷笑道:“我收到了你的戰書,來給你一點教訓。”這句話的最後一個字剛剛說完,她就朝他的面上一拳打去。
兩個人的距離太近,縱使安危身手迅捷,此刻也猝不及防。轟,這一拳竟正中他的面部。安危仰面跌向身後的池塘,水中濺起大朵水花,睡蓮紛紛被濺溼,一時空中晶瑩如雨。
“老大!”幾個黑影從暗處迅速趕來,一把槍用力抵住了赫連九州的後腦勺。
另幾個向池邊奔去,最右邊的一個卻突然掏出槍來,朝池塘裡連打了數槍。
赫連九州渾身一震。
抵在九州腦袋後的槍突然移開了,火藥擦着她的耳朵呼嘯而過,炸得她幾乎要聾掉。視線中,那個朝池塘裡發槍的人痙攣了幾下,身上出現數個流血的彈孔,頹然倒了下去。池塘裡一點動靜也沒有,幾個黑衣人對視了一眼,毫不猶豫地躍下池塘。
赫連九州不知爲何心中揪緊,顧不得眼前噁心的場景引起的反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靜靜的池塘。
安危,他不會……已經死了?手心一陣緊張的恐懼。如果他真的死了,就是她間接害死他的。
水面漣漪重重,波紋陣陣,卻比不上九州心中的紛亂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