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柔軟輕輕蹭着她的腳背,赫連九州低頭看去,高傲的神情瞬間化爲溫柔,“又是你呀,大白灰。”灰白貓的身上粘了一片枯葉,嘴角還有一點溼溼的魚湯殘跡,看到老朋友,歡喜地喵嗚一聲,就地打了一個滾。
赫連九州蹲下身來,語氣中帶出一絲孩子氣的天真,“還是校園裡好,這個週末累死我了。”
灰白貓本來舒服地舔着她的手背,很乖地歪起頭來聽她說話,卻突然喵嗚一聲直起背來。不知何時,一雙乾乾淨淨的球鞋站在一人一貓面前。
“早。”聲音低磁悅耳,赫連九州仰臉看向來人,怔住了。
“真巧。”金色小道上白衣寫意,只聽對方淡淡道,“上次忘了自我介紹,我複姓樂正,單名一個雲字。”
千載難逢的,赫連九州也有了尷尬失語的時刻。半晌,她才站起來,“呃,幸會,樂正小姐。”
“我以前沒有談過戀愛,這是第一次。”樂正雲認真地說,“我叫你九州,你就叫我雲吧。”
赫連九州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我覺得……”她想說出“我不是真的要和你交往”,但要交往的話是自己說出口的,她總不能自相矛盾吧?真是撞鬼了。九州一邊哀嘆,一邊在心裡迅速想臺詞,“樂正小姐,你很高啊!”
“喔。”樂正雲應了一聲。
“很多模特兒都沒有你高。你還是普林斯頓大學的博士?”
“嗯。”
“我比你矮不下十公分,比你學歷低,還比你小三歲,”赫連九州抓住話頭,趁熱打鐵道,“你不覺得,我做你男朋友會讓你丟臉?”
“不會。”樂正雲簡單地回答。
赫連九州沒轍了,軟的不行只有來硬的,她乾笑道:“現在三高女性選男友的條件越來越寬容了。”
本以爲自己踩到了對方的痛處,卻聽樂正雲又淡淡應了一聲。
這位財富帝國的千金是真笨還是假遲鈍?赫連九州有種深深的無力感,只能顧左右而言他,“原來在報紙上看到長樂集團,我還以爲你們的姓讀‘樂(le)正’,後來才知道是‘樂(yue)正’,呵呵……”
“這個姓很早以前是寫作‘月正’的。”樂正雲點頭,“我們的祖先是北魏時期的少數民族,後來才同化爲漢族。”
好聽的聲音帶着輕柔磁性,也許是這個角度看人的錯覺,白衣清雋,如果對方是男生,也許——
九州猛地被自己驚醒,抹去了剛纔荒唐的感覺,又不知爲何有些尷尬,只好裝作看錶,離上課還有一刻鐘。
“走山路小道去教室,會快一些。”
“哪裡的小路?”
“跟我來。”對方伸出手,赫連九州猶豫了一下,任那雙修長的手握住自己的。
爬上一塊大石,赫連九州只見樂正雲腳下一塊潮溼的青苔,不禁驚呼:“小心!”
話音剛落,樂正雲只覺腳下一滑,身子向後仰去。
“喂!”赫連九州情急之下向前撲倒。
“呃……”痛得牙縫裡抽出一絲冷氣,赫連九州這才發現,這清瘦佳人好重。兩人背靠背疊在一起,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
樂正雲從肉墊上掙扎而起,疾聲問:“沒事吧?”
“你……這麼重啊?”九州咬牙爬起來,拍掉身上的青苔和樹葉。
對方不由分說擡起她的胳膊,檢查有無擦傷,關切焦急之情從那洗月的眸子裡流露無餘,一池春水漣漪層層。
“咳……”九州不自然地縮回胳膊,“我學過武功,不怕的。”
氣氛一時有些曖昧,只有山風與松樹的和鳴。
“晚上我請你吃飯,”樂正雲的神色透出一絲暖意,“也見一見我的父親。”
赫連九州大驚,但對方似乎並沒有給她思考的時間,指着前面道:“第五教學樓到了,去上課吧,別遲到了。”
教室窗戶蒙上了一層白霧水,朦朦朧朧。獅子座的女人,天生就適合用拳頭而不是大腦思考問題,曾經一個空手道的學姐這樣講過。赫連九州本來十分自信自己是衆生中的特例,但自從遇到樂正雲,她的表現大失水準。
她給美女做“男朋友”?還見家長?只怕對方那溫文爾雅的父親知道了真相,會氣暈過去。更誇張的是,現在的美女都這麼主動的嗎?
晚飯時間。
全家人聽到“見父母”的消息,有十秒鐘的集體沉默。突然,李杜易放下筷子大喊:“老姐,讓我來幫你!”
李家父母面面相覷,只聽李杜易激動地衝到赫連九州身邊,“你忍心讓大美人知道你是女人的真相,傷心欲絕嗎?”
“……”
“你忍心讓你親愛的胞弟終身不得所愛,鬱鬱而終嗎?”
“……”
“我和你從小穿一條褲子玩到大,咱倆誰跟誰?除了你是女的我是男的。樂正小姐看上了男版的你,其實……”李杜易大聲地宣佈真相,“就是看上了我!”
噗的一聲,李爸爸的一口稀飯噴了出來。
“這是天賜的良緣!”一個結論再次得出。
“憑我的無敵帥氣,一定能打動樂正小姐!”一項自我表揚新鮮出爐了。
“以老姐你的智慧,一定會變壞事爲好事。”一個大馬屁貼了上來。
半晌,赫連媽媽終於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九州,這事有可能嗎?”
“沒可能。”九州乾脆地回答,“人家喜歡的是我。”
“老姐哇!”大受打擊的李杜易聲淚俱下,“我已經暗戀了人家一千零三百天,最近距離的接觸,只有零點五秒鐘。你不幫我,我恐怕今生都與樂正小姐無緣了!”
這話本是油腔滑調,到最後卻騰然升起一股真情急切,又泛着說不明的溫柔情愫,讓赫連九州的眼神不由得鬆動。
她不耐煩地擡手道:“那你也應該光明正大地去追求,不要把我扯進來。”
“如果能有一絲光明正大追求的機會,又怎麼會出此下策?”李杜易死死拉住她的衣服,恢復了死皮賴臉的表情,“老姐哇……”
乾號的聲音持續了三個小時,直到全家人都魔音貫耳受不了了,赫連九州終於怒喝:“好了,吵死了!帶你去吃飯就是了。”
“夠意思!”原本悽悽慘慘的李杜易頓時蹦起來,像小狗一樣攀住赫連九州的肩膀,“就知道你不會袖手旁觀的。”
九州瞪了一眼黏在身上的老弟,“我怕你花癡成禍害。”
“你總是嘴硬,對我好還這麼彆扭。”李杜易的娃娃臉上咧出一個大大的笑。
“既然要去,”九州的桃花面上略現無奈,“你就好好想想怎麼讓樂正雲對你產生好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