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MD大蝨子!臭狐狸!變態……”宋笑雅罵人的話其實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但他們吵架吵得如此投入,完全沒有旁人插足的餘地。
這時,敲門聲再次響起,屋內的打鬧聲這才安靜了下來。
吳嫂在門外說:“赫連小姐來了。”
九州推門而入,彷彿根本沒有看到屋內的其他人,徑自走向樂正雲,“你的額頭怎麼了?”
樂正雲端坐在椅子上,有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平和。赫連九州微微一怔,但隨即摸向他額前的傷處,卻被一隻微涼的手輕輕格開,“九州,我什麼都想起來了。”
赫連九州渾身一頓,迎向樂正雲陌生的目光,如雪清亮的冷漠逼仄刺傷了她的視線。
“你風塵僕僕地趕來,是因爲我沒有履行與安危的約定而保全瑞東吧?”樂正雲的話彷彿帶着傷人的利刃,甚至沒有一點停頓,“你如此關心安危,前來詢問此事,倒真令我驚訝。”
九州沉默了幾秒,深呼吸的同時將眼中的一絲火星壓了下去,“我不是來吵架的。”
“你是來質問我,爲什麼要濫用蘇問留下的財富?”樂正雲根本不容她說話,冷冷道,“姚大海與我有殺父之仇,我自然要將他打落至萬劫不復的死地。這是最好的也是最難得的機會。”
他此言一出,不僅赫連九州,室內其他幾個人也都愣住了。
“樂正雲,我不管你想起了什麼,不管你吃錯了什麼藥,我只想告訴你……”赫連九州猛地按住他的雙肩,卻感覺手下的肩吃痛地一顫,立刻慌慌地收回手來,一向高傲的鳳眼有些無措地看着他。
樂正雲肩傷被牽動,又被她無措的眼神牽疼心絃,爲了掩飾那一瞬間他眼中溫暖的裂痕,他用力地合了合眸,擡起睫來,神色已是如冰似雪。
“笑雅,你剛纔問我的問題,我答應你。”
宋笑雅被突如其來的巨大幸福擊中了,那令她魂牽夢縈的容顏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眼神微涼而堅定。
“你答應什麼?”赫連九州只覺得一片驚心,一字一字地問。
“我要娶笑雅。”樂正雲清清楚楚地回答。
九州斬釘截鐵地說:“我不允許。”
她緊緊地逼視着他的眸子,似乎要穿破那一層冰雪的僞裝,找出他春水般柔軟的真心來。她的聲音沒有一絲猶疑,“你是我的私有財產。”
雪白的手臂上似乎還殘留着當日的墨跡和笑語,樂正雲發現自己竟沒有力氣再開口。
“雲哥哥喜歡的是我!”宋笑雅生氣地打破了兩人之間曖昧的沉默,揮動着手中的球拍跺腳道,“赫連九州,我要和你決鬥!”
九州斜睨了她一眼,視線掃過那隻被高高揮舞的球拍,淡然浮出不屑一顧的從容。
宋笑雅的臉一下子漲紅了,手中的球拍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樂正雲彷彿看懂了九州的輕蔑,突然開口道:“如果你要在球場上一決勝負,我代笑雅接受。”
沒有什麼話比這更能刺痛人的了,赫連九州冷冷地道:“我不和受傷的人打球,勝之不武。”
“看來你已經料定我打不過你。”樂正雲神色略一沉,“W大學的羽毛球冠軍,自然有這樣的自信。”話音未落,他從容地站起身來,“赫連九州,我只用左手也能打敗你。”
那冰雪般的目光掃過赫連九州的面孔,清寒如匕首。
心被狠狠地揉成一團,氣血涌上眼眶,那人一心激怒她出戰,竟爲了維護另一個女子。九州仰起頭,冷冷一笑。
別墅的花園後就有游泳館和球場,羽毛球場在一塊四面開闊的地上,周圍綠草茂盛,鳥語嚶嚶。
此刻,卻沒有一個人的心情是輕鬆的。
樂正雲眸子裡的柔軟被藏得深不可見。九州,我若不如此激將你,如何能讓你真正死心?他將球拋給九州,似乎曾經的幸福也只在空中畫出一條轉瞬即逝的拋物線,離他遠去,“發球吧。”
赫連九州凌厲地揮拍,小小羽毛球精準無誤地擦網飛過。
眼看疾速過網的球就要落地了,樂正雲上前一步挑起,姿勢也不見得用力,球竟高高地飛向了九州的後場對角——他真的用的是左手。
幾個旁觀的人都看呆了。就算都是業餘玩鬧的,也沒有人會看不出樂正雲這一手接球的技術。
一直打到二十分平,九州衣衫汗溼,卻見樂正雲並無一點累的意思,俊美的容顏淡然而美好。
他的球技,真的在她之上。
她從來不曾,以後或許也不能……完整地瞭解他。但,她不能輸,她不能輸了自己和他已經約定好的幸福。
球飛了過來,樂正雲舉起的手臂如白蝴蝶一樣輕盈,但那殺球的速度和力度卻不留給人一分餘地,在低價併購瑞東和中銘時,他恐怕也是如此的殘酷。
球帶着雷霆之勢衝向地面死角,幾乎不可能接得到。但九州還是撲向那白色的一道光,彷彿撲火的蛾要佔有那唯一的光明!嘩啦一聲,她摔倒在地上,球拍卻將球擊打過網!
樂正雲的球拍有那麼一瞬間的遲疑,隨即輕輕釦下,球落在了地上。
小小的羽毛球落地的聲音只是輕輕的一響,在寂靜的空氣中,卻彷彿重重地跌落在心臟之上。
九州輸了。
沒有人喜悅,沒有人歡呼,連宋笑雅也不知爲何沒有一點勝利的快樂。摔倒在地上的九州膝蓋正往外冒血,她眼中的火焰還在燃燒。
“你從來就不瞭解我。”樂正雲保持着勝利者的姿勢在網前淡淡地望着她,“你太過自信而很少關心你的世界之外的東西,包括我。你不知道我喜歡的食物是什麼,不知道我擅長的運動是什麼,也不知道我的生日是哪一天……”
他不容許自己有一秒鐘的停頓,“你甚至與蘇問訂婚,成了他的未婚妻。無論以前有多少情意,九州,我已經爲你死過一次了,我不欠你什麼了。”
“雲!你怎麼能對九州說這樣的話?”樂正承宇神色大變。
赫連九州怔忡了許久,慢慢地站起身來,“的確,你不欠我什麼。”說完這句話,她從網邊地上的揹包裡拿出一個盒子,隨手扔在地上,然後回頭便走。
在她高傲轉身的瞬間,少女倨傲的眼角一線晶瑩,落入了樂正雲的視線之中,他突然扶住了手邊的球網。
染着血跡的地面上,那個小盒子被扔在九州摔倒的地方,在太陽底下歪歪扭扭的有些滑稽。
樂正雲將它撿起來打開,裡面是一塊烤煳了的綠茶蛋糕,蛋糕旁一張心形的卡片,也染着點點血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