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一夢真的很老實,任南叫她不要在他世界裡轉悠,她真的做到了,同在一個腫瘤科,醫生與護士之間本是擡頭不見低頭見,可偏偏上班一個多星期,任南再沒見過一夢的影子。他不知爲何,見不到了,反而更加的空虛。
一夢正咬着筆頭,坐在值班室裡,拄着腦袋看《醫療手冊》。擡手看看手錶,正好是午飯過後,覺得是時候找護士長了。上個星期,她爲了躲任南,找各種藉口與別人換值班,換了一個星期了,她再也找不出理由來,現在只好找本源,直接要求護士長給她換值班表。
她好說歹說,跟另一組的小護士簡美美商榷達成協議,與她調換一下。她步行爬到護士長的辦公室,敲了門。
“進來。”護士長在裡頭說。
一夢打開門,見到護士長正在與人聊天,好似是有一面之緣的腫瘤內科主治醫師羅洛施,很漂亮的一個女醫生,聽說是a醫大的著名醫師教授的關門弟子。她也擡頭看了下一夢,淡淡的。
護士長見是一夢,問道:“有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護士長,我想與簡美美換一下值班時間,我的值班時間與我其他事情重合起來了。”
護士長笑容僵了一僵,“什麼事情比你上班更重要?作爲一名護士,不是你想那麼隨心所欲就能隨心所欲,你要服從護士長的安排,懂不懂?”
“可是……”她也找不出什麼理由,總不能說她爲了躲任南?她咬了咬脣,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行。
羅洛施輕輕看她一眼,眼中好似看透了什麼似的。
“你出去吧。”護士長下逐客令了。
一夢沒法,上司不答應,這事算打水漂了。她心裡不是很痛快地轉身走出去。
“護士長,我也出去了。”羅洛施在她轉身那刻對護士長說。
“再坐會兒啊。”
“不了,是時候去診室了。”身後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待她開門出去,羅洛施尾隨其後。一夢剛走幾步,羅洛施卻在身後叫住她,“魏一夢?”
一夢眨巴眼,覺得很奇怪地轉身,她這麼有名?連內科的都知道她?
羅洛施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子裡,舉步朝她走來,上下打量她,確定沒認錯人,她輕笑,“你比照片女人很多。”
她愣了一愣,不明白她所指的照片是什麼?
羅洛施覆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調侃一句,“我看過你的裸肩哦。”
一夢忍不住抖了一下,退後一步,匪夷所思地看着她。羅洛施卻撲哧笑了起來,轉身走開。留下一臉茫然的一夢,她的裸肩?她的備案裡明明穿的是帶領的衣服,怎麼可能?
“一夢!”她身後傳來簡美美的聲音。她轉身看去,簡美美已經走了過來,神叨叨地望向羅洛施的方向,“值班換得怎麼樣了?”
“沒換成。”一夢有些難過。
“哎!”簡美美好像更失望的樣子,“不能跟冷情王子一個組了。”
一夢嘴巴抽了抽,表示很無趣。突然又想到羅洛施那莫名其妙的話,不禁好奇打聽起來,“這個羅洛施是a醫大的吧?”
簡美美也是a醫大畢業,應該知道她一點。
“是不是有些高傲?”簡美美第一句話居然是這麼一句。
一夢笑了笑,算是敷衍。她不覺得她高傲,覺得她陰陽怪氣纔對。簡美美嘴角撇了下,對羅洛施極其不屑地道:“不就是胡教授的關門弟子嘛,有什麼好得意的。這個醫院,已經不止她一個人是胡教授的關門弟子了。”她哼了一哼,洋洋得意,“我們任王子不僅是胡教授的關門弟子,還是一位綜合性醫術獲獎得到胡教授唯一讚賞的高才生呢。”
一提任南,她不淡定了。尷尬地隨便敷衍一句,“既然綜合這麼好,應該選急診或者總外科比較好吧。”當腫瘤外科還不如腫瘤內科呢,一般腫瘤外科都是接腫瘤內科的病人,沒什麼意思。
“哎,誰知道任王子犯什麼傻。”她還嘆息一聲,“當年選科的時候,胡教授也對他這種決定很納悶,貌似是任王子有一位親戚死在癌症手術以後吧,對他陰影比較大。”
任南有親戚得癌症死了?一夢有些茫然,不過她的母親就是死在胃癌手術以後,對她的陰影倒是頗大,她對術後很恐懼,沒由來的怕。
這時,路過的趙吉祥見到一夢和簡美美站在一起,不禁笑着小跑過來,拍了拍兩人的肩膀,“你們在這發什麼愣?午飯時間都過了。”
“啊,速度回去。”簡美美一溜煙地跑了。一夢也想跟過去,但被趙吉祥拉住,把她帶到小角落,神秘兮兮地發問,“你幫我問一問你那竹馬,用什麼護膚品,天啊,那肌膚嫩得可以用吹彈既破來形容了。”
一夢愣了一愣。她對趙吉祥解釋那次相親的烏龍事件是這樣的,任南是她竹馬,關係很好而已,就這麼簡單。當然在趙吉祥眼裡,他們關係很不簡單,這麼優秀的竹馬,豈有不染指的道理?爲此一夢解釋,就是竹馬太優秀,看不上她。可萬惡的趙吉祥居然很贊同的點頭,覺得這個很符合事實。
這幾天一夢爲了躲避任南常常不去食堂吃飯,隨便吃點零食打發。落單的趙吉祥只好每天混到小桌子那邊吃飯。趙吉祥每次回來總會發現任南的一點好處,不是說他指骨修長,就是說他五官原來那麼清秀,要麼就是說他眼睫毛又長又翹,今天又來說他皮膚好……
一夢白了她一眼,“你是去吃飯,還是偷窺啊?你家小桌子也不吃醋。”
“他?他能說什麼?樣樣不如人家,王子就是王子,怎麼看怎麼順眼,哎,一夢,真羨慕你,那麼好的王子跟你兩小無猜。”
她皮笑肉不笑。
“不過你最近怎麼不去吃飯啊?”
“沒胃口。”
“飯菜不合胃口?”
“嗯,也許吧。”一夢隨便敷衍一句。趙吉祥了悟,“這樣的話,我們去吃火鍋怎麼樣?”
“那你的小桌子呢?”
“一起去啊。”
一夢冷笑,“我還是不當電燈泡了。”
“怎麼會?我叫小桌子帶任南一起,四人約會怎樣?”趙吉祥突然奸詐地笑了一笑。一夢看在眼裡,忽然感覺鬼上身一眼,冒了一身冷汗,擺手轉身會值班室,“懶得理你。”
“喂,我在給你製造機會。”趙吉祥在身後囔囔着,跟上前追一夢。
她,早就不需要機會了。
***
下午快要下班之時,一名護士急匆匆地跑進來,大口大口的喘息,“呀,大消息大消息。”
值班室裡的幾名護士面面相覷,什麼大消息?
“言大醫生的弟弟原來住我們醫院。”一夢明顯看到這名護士眼睛在發亮。其他護士也簇擁過去,“哪個病房?”
“原來住g31高級病房來着,要不是他弟弟逃跑出院,我們還真不知是言大醫生的弟弟呢。”
一夢愣了一愣,g31?在她印象中一次值夜班有名小淘氣亂按鈴,被她捏了一頓。她眨巴眨巴眼,那個淘氣鬼就是她師兄的弟弟?性格也差太多了吧?他弟弟得的好像是白血病,剛做完骨髓移植手術不久,現在居然逃跑了?一夢立即給她師兄打了電話,那頭響了很久纔有人接,傳來言珩疲憊的聲音,“喂。”
“師兄,你弟弟找到了嗎?”
言珩沉吟半天沒說一句話,他沒想到一夢知道了這件事,更沒想到她還會關心他,他苦笑,“那小子一向神龍不見尾,b市這麼大,很難找。”
一夢看了看手錶,再過不長時間就要下班了,她忙問,“師兄,你在哪?我去找你。”
“你不是還沒下班嗎?”言珩略有吃驚。
“就差半個小時,不管了。”一夢心一橫地道。
言珩在電話那頭停頓了好一會兒,半天也說不出話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也許在爲一夢那三個“不管了”而心悸抑或者矛盾着。他最後才說,“我在……人民廣場噴泉那。”
“嗯,我馬上就來。”她放下手中的東西,對一旁八卦的趙吉祥道:“我提前下班一下,那個……要是護士長查人,你幫我扛一下。”
一夢說完,就跑出去換衣服,根本不給趙吉祥問話的時間。偏巧任南下班前查最後一次房,見到狂風颳過似的一夢飄然離去。他怔了一怔。
耳邊傳來護士這麼一段對話。
“我就說魏一夢跟言大醫生有一腿吧,瞧瞧,一說言大醫生有事,裡面跑得比誰都快,着急成那樣。”
“我看也是,明明還是實習的,居然敢翹班,要是被抓了,可慘了。”
“怕什麼,人家有言大醫生做靠山呢,傍個大金龜,當然要多獻點殷勤嘍。”某護士特別的酸。
趙吉祥大吼,“你們見不得人家傍金龜,也去傍啊,說人什麼是非,眼紅成兔子似的。”
“你不一樣,天天跑到任醫生的桌上吃飯,一看就知道沒按好心。”
“你們……”趙吉祥怒了,直接飆了起來,只聽見值班室裡開始鬧哄哄的,然而任南卻沉默地轉身離去,手裡的病例夾攥得很緊,甚至開始發皺。
他叫她戀愛,她還真聽話啊。任南不禁苦笑起來,然而心卻酸楚不已,明明是自己說的話,此刻聽起來卻是那麼難受。他怪她,怪她不把他當一回事,怪她,心裡根本就沒有他。
可他做不到,即使她心裡沒有他,他還是那麼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