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與任南的故事全部集中在那段忙碌學習的高三下學期。
二月天,寒流漸漸退去,南方開始回溫,學生也開陸續開學。自從高二那年林小小進了任南的家,每日跟在任南成了他的小尾巴,一夢便沒同他再走在一起。剛開始她的疏離,任南還追究過問,在一夢不斷的拒絕來往,任南也沒再堅持。
高三下學期進入了緊張的複習階段,成績也幾乎定型了,一夢進步很大,班裡四十個學生,她進了前二十。任南依舊保持段裡第一,嗷嗷領先於第二名。也許是朽木可雕琢,林小小的成績從原來的倒數第一,飆升入了前十五,大多數傳言都說是任南的教導有方,還有愛情的力量。
他們兩人一年到頭,一直形影不離,就連住在對門的一夢也能感受到兩人之間鮮有的靈犀。一夢的爸爸魏良平曾也問過一夢,“這一年來,你都沒去找你任弟弟,是不是不想當電燈泡?”
一夢給了她爸爸一記白眼。
魏爸爸也不知趣,還打趣道:“這老任也真行,娶了個老婆還順帶一個童養媳。”
一夢聽不下去,直接摔門進了自己的房間,倒牀矇住被子,心裡一股酸意,想哭卻怎麼也沒有眼淚。暗戀一個人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尤其暗戀的對象還是名花有主的。
二月十四號情人節,那天照常上課,晚自習也沒有提前半分鐘,如常九點半下課。一夢也一如既往,收拾書包等她的“護花使者”禾晉。自從一夢落單以後,這位好心的同桌怕一夢想不開,開始每天送一夢迴家,久而久之,兩人也習慣走在一起。
走到車棚處的時候,禾晉鬼鬼祟祟地四處張望,好似害怕有人看見一樣。一夢剛把自行車推出來,禾晉便把一盒包裝精緻的費列羅金球巧克力遞給一夢。一夢傻眼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盒巧克力,擡頭對上禾晉有些扭捏不好意思的臉,她乾笑,“給我的?”
“不是啦。”禾晉另一隻手又伸出來,抖了抖手上的一塊單獨包裝的巧克力,“這個是犒勞你的。我是想讓把這盒巧克力交給林小小的。”
禾晉更加不好意思起來,不自在地撓了撓自己的平頭。一夢當知道這麼個答案,真想抽他,她甩開他附贈的犒勞物,一臉鄙視地看着他,“你不知道林小小有主了嗎?”
“我問過任南了,我說我要對林小小展開追求,他讓我儘管追。”
“你個傻帽,這是對你示威。”一夢有些哭笑不得。
“管那麼多,我追誰是我的事,一句話,你到底幫不幫?”禾晉的眼神很固執,着實把一夢搞愣了。她勉強地收下這盒巧克力,嘟囔着,“純屬看在你當我一年的護花使者的份上。”
禾晉很開心,一手扶住胸脯,九十度鞠躬,“爲女王效勞,倍感榮幸。”
一夢捂嘴笑了笑,“趕緊上車回家。”她扶正車身,在跨車的時候,見到一直站在他們不遠處的任南和他們。任南久久凝視着一夢,那眼光的犀利就好似一團熊熊的火焰,惹得一夢頓時渾身燥熱,坐立不安。
林小小淺笑,“好浪漫的一對哦。”那不是羨慕的語氣,而是帶着冷嘲熱諷。一夢突然很煩她,甩頭騎車火速離開,落在後面的禾晉在後面吆喝,“喂。”
那天回家,她心裡很不爽,不想去對面親自把巧克力交給林小小,正巧魏爸爸下班回來,他放下東西說要去對面與任爸爸喝酒。
一夢一激靈,立即跑回自己的房間抓起那盒巧克力追已經到對面的魏爸爸。
魏爸爸敲了門,任泉開門道:“來了啊!”
魏爸爸笑呵呵,剛想進去,手卻被人拉住了。他見女兒站在身後,手裡抓着一盒巧克力,一副難爲情的樣子,他有些愣愣的了。
“爸,這個……”
魏爸爸回了神,接過巧克力,一番韻味地笑道:“喲,女大不中留了,不過主動點好,爸爸給你幫忙。”說着,笑眯眯走進宋家,一夢她壓根沒說完啊,她正糾結着怎麼開口,他爸爸居然能懂他的意思?站在一邊的任泉一臉笑眯眯,“一夢,進來玩不?”
她囁嚅着,猶豫着,偷偷瞄了瞄裡面,只見魏爸爸把那盒巧克力遞給了任南?而任南顯然有些吃驚,把目光投向門這邊,正好與一夢的目光對上。
一夢立即躲閃,匆匆對站在一邊的任泉說,“不了,我回去寫作業。”她現在已經無話可說了,還是逃跑爲好。
她不斷罵自己,可又罵不出所以來,她只好拿出自己儲蓄罐,搖了搖!那罐子裡的硬幣碰撞聲。這禮物以她的名義送出去,自然得她掏錢,所以得她來賠錢,她頓時感覺自己真的好可憐。
事後第二天,她依舊早早地出門,卻正好撞見對面出來的人,不過此時只有任南一人,在那屋裡還能聽見林小小急促地聲音,“哥哥,再等三分鐘就好,別走啊。”
今天任南看起來特別清爽,主要是一掃平時的陰霾,目光較比以前不知清明瞭多少。兩人這一年也說不到三句話,平時偶爾見面連招呼也省了。這次自然也不例外,一夢提腿就想直接下樓梯,不想任南也跟着往下走,她突然頓足,凶神惡煞地往後掃他一眼,他卻直接無視掉,繼續下樓。
一夢望着他的背影,有些呆呆的。昨天那烏龍事,他看似很平常的樣子。也許是她自己想多了,一夢不禁懊惱地打了打自己的腦袋,是她想多了。
來到車棚,一夢遠遠地見任南正在剝費列羅金球巧克力的金紙,他一副悠閒的樣子,很優雅地含一粒到嘴裡,地上也已經零零總總有幾片剝掉了的金紙。
吃人家的不嘴軟!一夢心裡暗暗罵着他,大步走過去,她的車正好被任南堵住了,出不來。一夢甩了甩車身,發出聲響示意他讓下路,任南遞給她一顆金球巧克力,“要吃?”
一夢假笑,笑眯眯道 :“不吃,謝謝。”
“你還真捨得錢啊,一盒這種巧克力要一百多,可見你心意。”任南原本依靠在車棚柱上的身子立正起來,似笑非笑地凝視着她,“我一向不欠人人情,說吧,你要什麼?”
一夢伸出手來,“錢!”正好可以把錢還給禾晉。
任南蹙眉,“除此之外。”
“還我一模一樣的巧克力。”這樣換給禾晉也是好的。
任南深吸一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捏了捏額頭,“我就知道,對你來說是對牛彈琴。”
“……”一夢鼓起腮幫,怒視他。
“下個星期月考以後,帶你去看電影,怎樣?”
電影有什麼好看得?一夢嗤之以鼻,“沒興趣。”
“那去看音樂劇?”
“沒這愛好。”
“去看畫展?”
“人家喜歡動態,不喜歡靜態!”一夢發飆了,她不是文藝女青年,跟她唱文藝調子,這簡直對她而言是一種折磨。
任南微微眯起眼,語氣有些氣餒,似乎等着一夢再次拒絕一般,“那月考完後的一個星期天去打籃球!”
一夢喜動,愛好運動,最熱衷的是排球和籃球。可惜身高不夠,在校球隊中刷下來了。她睹了一眼任南,勉強答應。
“哥哥……”不遠處林小小喊了一聲。一夢見到正主來了,便推搡任南,讓他讓道,而後立即騎上自行車絕塵而去。她就是膽小怕事,不想跟那個女人鬧事。
一夢賠了禾晉錢,但沒有解釋什麼,就說是自己吃了。禾晉刨根問底,問她爲什麼要吃了他買給別人的禮物?一夢隨便答了句:“我最喜歡吃巧克力了,看得實在流口水,就忍不住吃掉了。”
她這個答案在一夢看來,是比較合理的。然而禾晉卻不這麼想,他盯着一夢看了很久,最終道:“你愛上我了是不是?”
“……”她迷茫了。
“你肯定是不希望林小小因此和我好,所以你就……”禾晉說不下去了,一夢也猜測出他下面話的意思,頓覺五雷轟頂,天要下雨。
直接趴在桌子上裝死!
下課後,禾晉離座,待上課鈴響後,他回來了,一臉的落寞。他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惹得一夢有些憐憫,她問:“兄臺,你這是失戀了還是我剛纔給你的錢拉到廁所裡了?”
禾晉苦瓜臉望着一夢,“一夢,你怎麼可以待我這麼好?”
“……”她又做什麼了?而且她對他好,他用得着這麼鬱悶嗎?
“你何必要騙我呢,那巧克力明明不是給你吃了,而是給任南吃了!”禾晉又拉長臉,一副“豆腐拿來,我要撞頭”的表情。
一夢顫了顫,不想事情東窗事發,她有些囁嚅道:“那個其實……其實是有……”
“哎!”禾晉拍拍一夢的肩膀,“你把我送的巧克力給了林小小,林小小卻把巧克力轉送給了任南,這……這叫我情何以堪?”
“啊?”一夢張大嘴。
“你對我也是有心,怕我傷心,謊稱是自己吃了,一夢,人家很感動,真的!”禾晉突然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假哭,頭還打算靠在她肩膀上,一夢快速聳肩,他抖了出去,可還是裝成小媳婦的模樣,還道:“你如此爲我想,再加上我今天又失戀,好吧,我們試着交往一下!”
一夢嘴角抽了抽,“你想多了!”
“也是,我們應該先試着約會一下,不過最近學業比較繁忙,我們定個好時間,不如月考後的第一個星期天?”
“那天我有約了。”
“跟誰?”他臉一下子驚訝起來。
一夢直接白眼丟過去,“不告訴你。”
禾晉一手拄着腦袋,上下打量她許久,一夢被他看毛了,撇一眼,“看什麼看?”
“我在想,除了我要你,還有誰會要你?前面胸前長着兩顆青春痘外有些凸,其他是水平線。”
一夢伸出五指,誇張地張力握成拳頭,怒瞪他。好似他再說一句,她一定不饒他。禾晉呵呵笑了起來,湊在她跟前,“你看我們多默契,你的前男友跟了我的前女友,我們兩個也湊合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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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懶得搭理你。”一夢甩頭,坐等上課。
“我知道這是你害羞的表現,沒事,哥等你敞開胸懷。”
一夢直接無視掉,繼續埋頭坐等上課。
***
第一次月考過後,一夢的成績又進步了,第一次進入班裡前十五,與林小小並列第十四。這次月考,老師特意叫出班裡前十五名單獨談話,這就是優等生有優等生的待遇,一夢也是藉着這次大突破沾了一下光。
班主任辦公室內,十幾名學生圍在一個桌子上聽老師徐徐道來。
“在我們這所重點高中,一般班裡前十名可以上重本,十到十五名可以衝刺一下,我這次找你們來,是想聽聽你們的目標是什麼?”
從第一名任南開始,他想了想,說出b市以經濟貿易最得名的重本。禾晉在班裡第五,他要去的是國外學習。輪到並列十四的一夢與林小小之時,林小小首先搶着回答,她的回答與任南的一樣,學經濟貿易。一夢她的夢想就是a醫大,堅定不移。
有了目標,自然有了動力,爲了目標自然奮發上進。
星期天,任南給她打電話,約在育館打市內籃球。那天陽光明媚,三月初的驕陽豔照這剛回暖的南方,她以爲今天一定會是個開心的日子,有陽光,有運動,有暖流,還有她心心念着的任南。
可上帝卻在雲端眨了一眨眼,輕輕一個蹙眉,便是她魏一夢轉折的開始。天堂與地獄,從此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