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夢一直在衣櫃裡翻衣服,試了很多套總是覺得不滿意,抓一抓蓬鬆的頭髮,只覺得自己更是一點味道都沒有。她氣惱地跌坐在牀上,沮喪着臉,一件稱心的衣服都沒有。
一夢不得不重新振作起來,給自己心裡暗示,不就是去打個籃球嘛,穿那麼好看幹什麼?跟個花姑娘似的怎麼顯現出她的英姿颯爽?她重新打開衣櫃,找一件舒適的運動裝即可。
在翻找的過程中,她偶然看見衣櫃角落裡掛着的一件水藍色衣服,她愣了一愣,這是她高一過生日,魏爸爸帶着任南爲她挑選的禮物。她收到這份禮物的時候很吃驚,不僅吃驚於任南知道她一直想要一件teenie weenie的衣服,還吃驚於他爲她挑選的衣服這麼合她心意,水藍色、帶帽,這是她最喜歡的顏色與樣式。那天生日,是她最難忘的時刻,媽媽那年身體尚且健康,任南的媽媽也沒與任爸爸離婚,兩家聚在一起,說不出來的歡樂幸福。現在兩年下來,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質的變化。一夢媽媽住院,魏爸爸醫院單位兩邊跑,竹馬也漸漸開始疏遠,好多事情壓迫一夢的神經,她有些苦澀。
一夢甩去以前的記憶,深吸一口氣。人嘛,活在世上就是向前看的。一夢如此鼓舞自己,隨意掏出一件利索的運動衫套在身上,對着鏡子整理自己一頭帥氣的短髮,擺個勝利的poss,微笑一百分!她雀躍地出門朝着體育館前去。
一夢以爲她來的算早,當她來到室內籃球場上,她第一眼就看到鶴立雞羣的任南,一身白色nike運動衫,袖子挽在胳膊以上,秀出略帶骨感卻不失肌肉的長臂。他頎長的身姿站在籃球架下,頭微微擡起,看準籃球框,以一個優雅的縱身姿勢向裡頭球。
一直以來任南就是學校裡知名的全能校草,但一夢片面的以爲全能是什麼都會,不管深淺。現在她才明白,所謂的全能不僅是什麼都會,而且還是精通。
一夢心裡泛着一股酸,要是這麼好的竹馬歸她所有,就好了。她想把他藏起來,私有霸佔着,每天小心翼翼又心滿意足地看上一眼,偷着樂一下就好。然而知道這個願望很渺小,微乎其微。她嘆了口氣,直接朝他奔去,並喊着,“任弟弟。”
任南聞聲轉頭,一手拍着球隨意地朝她走來,上下打量她,撲哧笑了起來,“頭髮打了啫喱水?”
一夢鼓起腮幫,“不是,我剛完頭,還有些溼。”
任南了悟地點點頭,一臉含笑地擺弄着手裡的球,“我攻你守。”
一夢看向海拔頗高的任南,她足足比他矮一個半頭,叫她這個矮子守這麼個大個子?她忍不住嘴角抽了抽,準備撤銷這規則,不想任南已一臉奸笑開始蓄勢待發!
她咬咬牙,來就來!偏偏不讓他看扁了。她大步流星走到籃球場上,開始她矮人族的堅守。任南步伐快、假動作狠、瞄點準,常常輕鬆三步上籃。一夢也不泄氣,即使覺得自己動作慢半拍,也要拼死守着,即使知道自己在吃大虧。
終於一夢跟上任南的步伐,當任南想再來一個三步上籃縱身一跳之時,一夢展臂跳躍,不想發力過重,加上小腿疲勞,抽了筋,她趔趄地朝着任南向前攲過去,任南的手把球投射籃筐,被一夢突然地鑽進自己懷裡驚訝不已,一系列“投懷送抱”全在空中進行完畢,而後就是雙雙摔倒在地。
一夢趴在任南身上,甚至可以聞到洗衣粉殘留在衣服上的淡淡清香,還有感受到男生特有的溫暖。她一時愣着不知道動了。任南立即坐起來擺正她揩他油的姿勢,略帶關懷地問,“怎麼了?”
“右小腿抽筋了。”
任南二話不說,立即按住她的小腿,幫她揉捏。他眼神專注,不似以前的淡漠,讓一夢有些怔怔的。任南細心地爲她按摩以後,嘴裡還不時地嗔怪,“那麼賣力幹什麼?隨便玩玩的。”
“是你太賣力了吧。”一夢沒好氣地反駁他。
他不禁好笑,“你看我像賣力的樣子嗎?只是水平差太多而已。”
“你……”一夢冷哼,不再搭理他。任南扶起她,帶她到一旁休息。再幫她捏了會兒,示意讓她多走幾步,見她能走了,便放開了扶住她的手。一夢突然覺得沒有他的攙扶,有些空空的。
兩人坐在一起,卻誰也沒開口,任南突然抱怨道:“這一年來,你都沒理過我。”
“你旁邊都有美女相伴,還需要我陪?”
任南並不因這句話而惱怒,反而失聲笑了起來,“她是我妹妹。”
“又不是親的。”一夢嘟囔一句,抱怨道:“少以這個爲藉口。”
任南白了她一眼,“這有什麼好藉口的,爸爸叫我對她們母女客氣點,林小小天天跟着我,我總不好趕她吧,你不知道,她是典型的公主病,動不動就哭,一哭我後媽就以爲我對她不好,就和我爸爸鬧,爸爸就說我不懂事,又來罵我,你說我能怎麼辦?”
一夢沒話說,低着頭無聊地摸着自己還有些泛酸的小腿。其實她不應該怪任南,因爲她不懂家裡來了一位帶着孩子的後媽是怎樣的情況,俗話說隔層肚皮隔層山,有些事情並不如自己想得那麼豁達。
“最近我想了很久,我想考a醫大。”任南如是說。
“耶?你想當醫生?”
任南凝視着籃球場,“因爲我喜歡醫生,捨不得。”
喜歡醫生這個職業吧。一夢斜睨他一眼,“你個高材生,當什麼醫生啊!”
任南一臉頹廢地扶額,他知道他剛纔那句話,被她歪曲了。他深呼一口氣,轉臉一副認真地看着一生,嘴還沒張開,突然一夢的手機響了。如一道驚雷,把任南好不容易鼓足勇氣的話劈得皮開肉綻,沒了生機。
一夢看了看手機,是不認識的號碼。她遲疑地按了接通,只聞那頭傳來禾晉的氣急敗壞地聲音,“死女人,你是不是跟任南約會去了?”
“啊?”一夢吃了一驚,這他都知道?
“啊什麼啊,是不是?”
“是……啊!你怎麼知道?”
“人家的林妹妹跑我家找上我了,說你拐走了她的親親哥哥,叫我催你速速歸還。”
一夢無語了,這個林小小霸佔欲也太強了吧,她瞄了一眼任南,再對電話說道:“你不趁虛而入?不像你的作風啊。”
“魏一夢!”電話那端咆哮,“你個死女人,你長點腦子好不好?趕緊叫任南接她回家。”
“什麼,還在你家?”
“啊,嗯……”那頭含含糊糊地,“她說她一覺醒來家裡一個人都沒有,家長留個字條說出差去了,哥哥又不見了,所以就找我問問是不是你拐走任南了。她不知道我號碼,只記得我家住哪。”
“耶,連你家都知道住哪?”魏一夢忽然曖昧地壞笑。
“死女人,你想多了,總之廢話少說,趕緊叫任南接人。他不來接人,她就不走啊。”
“不正合你意?”
“滾,速度來。”
電話那頭啪地一聲巨響,顯然是摔電話。一夢莫名其妙,禾晉的火氣幹什麼這麼大?她聳聳肩,對任南說,“你去禾晉家接你的親親妹妹吧。”
任南蹙眉。
“話說任叔叔和你後媽都出差了?”怎麼跟她爸爸一個時候出差?又不是同一個單位。
“嗯,後媽不放心,跟着過去了。”
“啊?還不放心?”
“後媽心眼小,前夫是因爲一次出差搞的外遇才離婚的,前車之鑑吧。”
一夢表示懂了。任南起身抓起籃球拉着她,準備走人。一夢問:“去哪?”
“接我妹妹回家。”
“那拉我去幹什麼?”
“也是你妹妹。”
她什麼時候成那位玻璃心林妹妹的姐姐了?她纔不要……
說也奇怪,一夢只去過禾晉家一次,那次是高二那會兒班裡組織的互助,她由於一道題卡住了,偏偏又下課,所以她就跟着她的小老師禾晉回家繼續講題。他家擁有一套單獨洋房,很大,在那個時代有洋房算是有錢人。
禾晉的爸媽都在法國,本想帶他一起去,奈何那時候他剛考上重點高中,加上那邊語言不通,他死活不肯走,只好一人留在國內,不過家裡還有一個年邁的保姆,聽禾晉說這個保姆是他爸爸的奶孃,家裡窮,自家孩子無力撫養,他爸爸念及舊情加上他奶奶死得早,就接過來一起住,再者禾晉獨自留在國內無人照料,也是正好。
只是尚且她這個只去過禾晉家一次的人都不怎麼識路,這個與禾晉幾乎沒交情的任南居然相當熟門熟路的走到禾晉家門口,爲此一夢感覺很奇怪。
任南不理會她古怪探索的眼神,按了按門鈴,開門的是個老奶奶,一夢認得是那保姆。
保姆已經不記得一夢了,她打量他們,問:“找小晉嗎?”
裡頭傳來拖鞋踏踏地的聲音,而後竄出禾晉的身影,摟着保姆道:“奶奶,你不記得一夢了?”
保姆突然恍然大悟,“一夢啊。”目光轉向一夢的頭髮,捂住嘴偷笑,“這麼有特色的姑娘,不會忘。”
一夢眨巴眼,不明白她所指的特色爲何?門前又走來一人,是眼睛比較紅腫的林小小,她含淚望着任南,晶瑩又閃爍的目光柔得像一潭水一般,“哥。”
任南無奈道:“你跑別人家裡來做什麼?”
“今天是我生日,沒一個人記得。”
任南愣了一愣,一臉無奈,“你又沒說,我怎麼知道?”
“說了你會放棄跟魏姐姐約會?”
任南不說話。林小小也早就知道結果,低垂的眼,一副弱柳樣。禾晉尷尬一笑,“我去訂生日蛋糕,在我家過生日吧。”
林小小卻不搭理他,直接穿上鞋子,走到任南旁邊一副可人樣,“哥,今天回家陪我過生日好不好?”
任南抿嘴點頭,目光轉向禾晉,“你也一起去吧,人多熱鬧。”
禾晉有一絲猶豫,看向一夢,只見一夢對他眨巴眼,表示隨便。他想了想,再去看林小小,只見她不是很友善的樣子。他擺擺手,“算了,我就不去了。”
任南也不強求,手拉住一夢準備離開。他這一舉動,在場的禾晉和林小小皆瞪大眼,一副見鬼的樣子。
禾晉突然大叫,“我也要去。”說着立即穿上鞋子跟了上去。
一夢想抽手,任南卻握得很緊,一路上說不出的詭異。四人都比較沉默,直到走到一間蛋糕店,林小小突然不走了,三人都回頭看她,她悶聲悶氣地道:“我不想回家過生日,我想去酒吧過生日!!”她語氣很重,帶着公主一貫的驕橫。
禾晉撓了撓頭,“酒吧怎麼過生日?”
“跳舞喝酒,隨便發瘋!”林小小咬咬牙,盯着一夢與任南之間一直交握的手。
禾晉有去過酒吧,表示沒意見,看向一向循規蹈矩的任南,“你認爲呢?”
任南只是輕笑,晃了晃兩人交握地手,一臉寵溺地問一夢,“你喜歡怎樣?”
一夢有去過酒吧,只是都是在大人的陪同下,幾個高三學生去酒吧她有些不放心。目光轉向林小小,她正用一雙既敵意又鄙視的眼神睥睨她。
好似是她魏一夢礙着她似的。一夢頓時不痛快起來,冷了一張臉,“見見世面也好。”
一夢至今還在後悔自己爲何要答應去酒吧,那種地方不屬於他們這個年齡層,魚龍混雜,即使有人結伴,也總會發生一些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