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房間,我爲何便不能在這裡?”谷韶言朝她臉上看了看,莞爾一笑,手指依舊停留在她腰際,在肌膚上輕緩地摩挲。
姚織錦頗不自在地往旁邊躲了躲,皺着眉頭道:“你既已打定主意招惹小曇,她此刻便不知怎樣盼望期待,此時又何苦令得她空歡喜一場?”
“你很想我讓她得償所望?”谷韶言神色一凜,手上的力道就重了幾分,捏得姚織錦登時倒抽一口冷氣。
“我不想。”她一字一句,老老實實地道,“我壓根兒一點都不想你和她有任何瓜葛,但那又怎樣,你不是已經打定主意了嗎?若不是如此,你也不會乾脆搬去書房住了。其實,好多事情你我心裡都有數,你又何必非讓我親口說出來?”
谷韶言手指緩緩朝上游移,在她脊背上輕撫了一個來回,驀地湊近,含住她的耳垂,含混不清地啞聲道:“你自從嫁給我那天起,心裡便藏着這個秘密。你真把我當傻子一樣騙?那可是殺害了我爹的兇手,你不但不將事實儘早告知於我,還當着我的面,想要幫助接濟那兩兄妹。姚織錦,在你心中,我究竟立於何處?”動作和嗓音都極端曖昧,然而說出來的話,卻是冰涼如刀,不帶一絲感情。
這一番動作,令得姚織錦有如被萬蟻咬噬,渾身麻癢難當,想逃又逃不掉,只能下意識地推了推谷韶言的肩膀,嘴裡磕磕巴巴地道:“這……這根本是兩碼事。作爲朋友,我自是希望他們……他們平平安安,可是,我也並不想……”
“哦?作爲朋友。你希望他們平平安安?”谷韶言的嘴脣沿着她的脖頸滑向深處,冷冷道,“你有你的立場,這不算錯,只是,你卻從未曾替我打算過。我懶得再與你爭論孰是孰非。我只要你明白。就算我們倆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作爲我的妻子,你該盡的義務,依然不能懈怠。”
話音剛落。他便拽住她的衣襟,猛然朝兩邊一拽,只聽得“嗤啦”一陣裂帛聲。姚織錦心口一大片玉瓷白的肌膚便露了出來。
“別……別這樣……”她忽然覺得有些恐怖,迅速抱住臂膀。眼前的谷韶言,和平常那個滿臉沒正形的傢伙。彷彿不是一個人。
谷韶言似乎根本沒聽到她的話,目光**裸地將她打量了一遍,勾脣一笑,道:“喏,算不得絕色,卻偏偏最是合我心意。姚織錦,你若不想我和小曇發生什麼。便只有自己受些罪了。”
從前二人於牀第旖旎之時,谷韶言總是格外溫存。生怕一個不小心,便弄疼弄傷了她。然而這時候,他卻一個翻身在牀邊坐了,將姚織錦抱進懷裡,強行抵開她的兩條腿,挺身生生撞了進去。
“會……會疼……”姚織錦眼淚瞬間飈了出來。疼痛與快意交纏,激得她魂魄幾乎要從天靈蓋飛出去。
谷韶言一面動作着,一邊擡起頭惡狠狠地盯住她,妖眸黯黑如同鬼魅:“我不會可憐你,爲了你,我連給我娘下瀉藥的事情都做過,你以爲我真的狠不下心?!”
凌十三殺死了他爹,這件事,無論姚織錦說與不說,都再沒有區別,他惱怒,不僅僅是因爲她的欺瞞,更因爲直到現在,她居然還在爲那個人擔憂。
……
這一夜,便直折騰到天將放亮纔算消停。姚織錦初時還想掙扎,到了最後,連哭的力氣都沒了,昏昏沉沉睡過去,再醒來時,天已大亮,身邊一片空空蕩蕩。
全身都疼得像是要散架一般,她費力地從枕畔爬起來,穿上小衣正要下牀,門吱呀一聲輕響,鳶兒端着一盆水走了進來。
“奴婢正打算進來叫醒小姐,沒成想,您倒自個兒起來了。”她擱下水盆,“昨日您身子不舒服,早晨柳葉姐姐便吩咐廚房熬了一點米粥,清清淡淡的,也好暖暖腸胃。”
她一邊說,一邊擰了帕子遞過來,眼睛朝姚織錦一望,臉登時就紅了一紅:“……小姐,昨夜姑爺仍是在房中歇息的?”
“怎麼了?”姚織錦疑惑地看她一眼,拿過鏡子一照,赫然發現頸項上留下幾個鮮明的吻痕。
她脣角浮出一絲苦笑。別說外人了,就算這宅子裡的下人們看到這副情狀,多半都還以爲他二人感情深篤,任誰也拆不開。然而只有他們自己明白,兩人之間已經出現一條裂痕,再這樣下去,誰都不會好過。
“小姐?”見姚織錦只顧發呆,鳶兒便叫了她一聲,“奴婢昨日聽說你要去谷府探望大少奶奶,柳葉姐姐一早起來,便準備了一應禮物,您看……”
姚織錦嘆了口氣:“那便去吧,昨日我沒和三少爺一起過去,還真擔心大少奶奶會因此而怪我呢!”
她和徐淑寧之間的感情素來算得上親厚,從前在谷府落難時,也曾得過她不少幫助。徐淑寧在谷元亨被殺的那個大年夜裡小產,如今終於得償所願地誕下孩兒,又是谷府的頭一個嫡孫,於情於理,她也該去瞧瞧的。
她這便翻身起來,換了件領子稍微高一點的衫子,遮住頸上的紅痕,洗漱乾淨之後,又到廚房親手烹製了一道適合徐淑寧飲用的紫蘇鯽魚湯,草草用過早飯,立刻奔谷府而去。
===================
谷家是潤州城有名的富戶,谷韶謙當家之後,又將家中的各樣生意打理得風生水起。他性子寬厚溫潤,從不肯輕易與人爲敵,因此,人緣倒比從前的谷元亨更加好。如今他孩兒降生,上門恭賀的人便絡繹不絕,一派喜氣洋洋。府裡的小廝好似陀螺一般,在大門與前廳之間來回穿梭,前院兒裡堆滿了旁人送來的各樣賀禮,姚織錦領着鳶兒下了馬車。居然沒有人上來迎她。她也不以爲意,徑自進了門,穿過迴廊,來到谷韶謙和徐淑寧所住的房間。
徐淑寧這時候正坐在牀上,懷中抱着一個圓滾滾的小嬰孩,笑得一臉溫柔。不過是一兩個月沒見。她豐腴了不少。面上的表情,彷彿也增添了幾絲母性,看着懷裡的孩兒,就像在守護一件稀世珍寶一般。
見姚織錦來了。她笑着仰起頭:“昨日不肯和韶言一起過來,今兒又自己一個人巴巴兒地跑來了,若不是如此。我還以爲你把我給忘了呢!”
姚織錦也便暫且丟開心中的煩悶,笑嘻嘻走過去,親手從食盒裡捧出那碗紫蘇鯽魚湯。道:“昨兒實是珍味樓裡煩擾甚多,我回到家中才聽說了這件大喜事,要過來,已然是來不及了。今天一大早就趕緊爬起來給嫂子做了這道湯品,你假如還怪我,那我可不敢說了!”
說着將手中的碗擱在牀頭小几上,湊上前去看那個小粉團兒似的嬰孩:“真可愛。這小鼻子大眼睛,皮膚嫩得能掐出水來。太可愛了!嫂子,你和大哥可給這孩子取好名字了?”
“哪有那麼快?”徐淑寧嗔她一眼,“眼下不過取了個小名,叫虎子,希望他健健康康生龍活虎地長大,一世平安,那我便滿足了。”她一邊說,一邊用手摸了摸那嬰孩的小臉蛋,眯着眼睛柔聲道,“虎子,你看看這是誰啊?這是你的小嬸子呢!”
姚織錦也輕手輕腳地觸碰那孩子的額頭:“叫嬸嬸,快叫呀!”
徐淑寧待她看得夠了,便將虎子遞給旁邊的梨花照顧,將姚織錦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打量一番,蹙眉道:“錦妹妹,我怎覺得你最近清減不少?該不是韶言那個小混蛋欺負你吧?你要是有委屈的,就只管告訴我,我替你收拾他!”
谷韶言得知凌十三一事的時候,徐淑寧已經即將臨盆。她從前就曾受過驚嚇,想必谷韶言也是萬萬不肯將事情輕易告訴她的。姚織錦也只能微微笑了一下,道:“何曾被欺負?想必是最近珍味樓裡事多,我又忙着想給玉饌齋開分店,所以,有點疲累。”
“你可得好好照顧身子才行啊!”徐淑寧端起魚湯抿了一口,嘆道,“嗯,你的手藝越發精湛,外邊的人送來那麼些禮物,於我而言,也比不上你這碗魚湯來得情深意重。錦妹妹,你現在可也是當了嬸嬸的人了,什麼時候,也和韶言生個小娃娃出來給我玩玩?你倆長得都好,生出來的孩子,還不知怎樣討喜呢!”
姚織錦衝她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心中一片酸苦。兩人現下鬧得不可開交,在這種情況下,她就算真的有孕,生下來的孩子,怕是也不會多可愛吧?
二人正說着話,谷韶謙從外頭推門走了進來,看見姚織錦,眉頭竟是本能地一皺,過了老半天,才勉強擠出一絲笑意。
姚織錦心裡咯噔一下——多半是谷韶言,將事情告訴他了。
見他進來,徐淑寧便笑容更深,道:“你這兩日都沒去醉仙樓張羅,其他的事情也都丟到腦後不理,這可不太好。我和孩兒如今都平安,又有一堆丫頭婆子照顧着,出不了紕漏,你該去忙什麼,就趕緊去吧。”
谷韶謙過去在她的頭髮上摸了摸,笑道:“我在家陪你幾日,再出去打理也不遲。怎麼,你如今是看得我厭了,不願我留在家中?”
徐淑寧臉上一陣發紅,剛要說話,那谷韶謙卻已經轉過身來,對姚織錦和顏悅色道:“弟妹難得來一趟,聽說你對紫筍茶頗爲喜愛,前兒我買了兩斤,你隨我去瞅瞅,若是覺得不錯,便帶一些回家去嚐嚐,好麼?”
姚織錦心知他多半是有話想說,又無法推脫,只得點點頭,回頭又和徐淑寧說了兩句話,站起身隨着他走出來。
剛剛出院子,谷韶謙臉色就是一邊,眉頭擰得死緊,那張溫潤如玉的臉上,竟全是怒氣:“弟妹,我一向待你不薄,這麼大的事,你怎能直到今天還隱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