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梅園

生活在北關的人們其實是用北城來稱呼這個地方的,三米多高的簡易城牆將狂暴的風雪勉強阻隔在城牆之外。

伴着夕陽,雪原浸染,沐浴在一片紅霞之下,薄厚不一的雲彩也在天邊擺出無數玄奧的舞姿….

雪,早已停了,“得嗒”的馬蹄聲響,馬幫衆人挾着滿身的冰雪通過了北城簡陋的城門。這道城門原本就是一道擺設,幾名老兵早就縮回到門洞裡去了。一張方几,滾燙的北地燒酒,幾疊小冷盤,在這樣的季節,已沒有什麼比這更享受的了。

進了城門,眼前的景象就不同了,一條筆直寬闊的大道直伸向遠處雄偉的要塞,那裡纔是大亞國真正的北關。而北關要塞所有的補給都是通過這條大道送去的,街道兩旁店鋪雲集,各種各樣的商品,賣什麼的都有。

阿輝他們到北城的時候已是晚飯時間,所以路上基本沒什麼行人了,四處飄來的酒菜香味,勾得他們大咽口水。

可大家都是第一次來北城,於是都看向馬三。馬三抿嘴笑着,雙腿一夾馬腹,口中叫道:“帶你們去吃這裡最地道的口味吧,大家跟上我,慢了可沒坐咯,哈哈哈….”

北城的城市佈局很有特點,道路全是筆直寬闊的街道,整個城市被分割成了中規中距的無數個小長方的形狀,這或許是爲了運送物資的需要吧,交通是第一位的。

喧囂的人聲從路旁的窗口中不斷傳出,大批的商旅佔據着各個酒樓飯店,他們在等待沼澤地帶的冰層加厚,好去失樂園大撈一筆。而進入北城以後,他們手中的貨物基本上就安全了,商人們也都喜歡儘早趕到北城,享受這不多的閒暇時光。

馬三帶着衆人在路上一陣快跑,忽然拐進一條窄窄的,只能供幾騎並排而過的小巷道。

“三哥,你要帶我們去哪啊?”馬亮在後面叫嚷着,他的肚子一直在咕咕地響。

“到了就知道了,說了你也不明白。”

巷子不長,騎馬走了幾分鐘就到了。一座小院門虛掩着,馬三下來馬,牽着馬輕推院門,老馬識途地走了進去。顯然,他對這裡很熟悉。

“呀,是馬三過來了啊….”院內傳出蒼老而驚喜地聲音,“芸娘一直在算日子呢,說你快到了,這下可好了。”

從院內圍牆邊一間低矮的小屋內快步走出名乾瘦的老者,花白的頭髮下滿是融融的笑意。他伸手將馬三他們的繮繩接過,歡愉地和阿輝他們打着招呼。

“梅叔,這些都是我的兄弟,今次又要麻煩梅叔了,呵….”馬三也笑着把阿輝他們介紹給老者,拍了拍身上的冰雪,徑直往裡走去。

“芸娘是誰呀,三哥…..”馬亮怪笑着追上來馬三,“是嫂子吧,嘿嘿….”

馬三一拍馬亮的大光頭,笑道:“算你小子聰明。”他說到這,回頭見大家都在傻笑着跟在他後面,逐大笑:“你們這羣小子跟着我幹什麼,吃飯的跟梅叔去,我先去見個人。

梅叔在後面也笑道:“小哥們都跟我來吧,呵…不要打擾人家咯…..”

“哈,原來是這樣啊,是急着去和嫂子相會哦,我說呢….”

“我還是肚子要緊…..”

馬幫衆人一片鬨笑,很配合地轉身跟梅叔進了個小院門。進了這道門,大家才知道剛纔那地方纔只是前院。

晚風吹來,清香拂面,入眼的竟是滿院的梅樹。但見枝頭掛雪,點點嫣紅。那朵朵冷豔,縷縷幽芳的梅花在枝頭迎雪吐豔,凌雪飄香。

“沒想到在這極寒的北地,竟然也能看見梅花…”阿輝駐足感慨,一時忘了自己身在何處。

“梅骨最傲,愈是寒冷的地方,梅花纔會開得愈豔麗。”梅叔轉身有些詫異地看向阿輝,“現在識得梅花的人可不多了,難得小哥認得。”

“以前我住的地方有過一株,是我師父種的,他老人家經常在梅樹下教習我武功….”阿輝回想起在龍潭的童年時光,面上不禁浮出笑意。

這時候,馬亮在那邊開始嚷嚷着要開飯了。梅叔喚來兩名夥計領着馬幫其他人去了,自己則留了下來,從懷裡掏出一支小小的硃紅色葫蘆,拔開塞子輕輕抿了一口,一絲清醇的酒香透了出來。

“梅叔,您老喝的可是這梅花釀的酒。”阿輝道。

“小哥好眼力,呵….”梅叔把酒葫蘆又收回了懷中,“還沒請教小哥姓名呢。”

阿輝連忙恭敬地回道:“不敢,您老叫我阿輝就是。

“阿輝是嗎?你身上好重的殺戮之氣,是剛從戰場回來麼?”梅叔消瘦的身軀上亦只裹着一件薄薄的棉袍,他眼中精光一閃,然後深深看向阿輝的雙目。

阿輝一驚,眼神毫不退讓地與梅叔對視着,道:“梅叔定是隱世高人,不錯,我才從西亞戰場下來不久,來北關也是湊巧。”

梅叔一笑,收回眼神,忽道:“讓我給你把下脈,相信老朽嗎?”

阿輝坦然地伸出手臂,笑道:“有何不可,梅叔既然隱世在這個小城,決不會是追殺我的人,呵呵….”

梅叔雙目微閉,伸出兩指搭在了阿輝的寸關之上,淡淡道:“小哥還是太容易相信人了,若我真是隱藏的殺手,你的命門就在我掌握之中了。”

“我能感覺到欲殺我之人的殺氣,謝梅叔關心了,呵…”阿輝微笑道。

“小哥你氣血逆行,周身殺氣縈繞,體內經脈間充盈着一股狂暴的氣息。”梅叔雙目精光大冒,露出凝重的神情,既而又伸出手來,搭向阿輝的另一隻手。

“奇怪,好奇怪的路線..…”梅叔喃喃自語着,陷入沉思之中。

這時候,細碎的腳步聲傳來,馬三與一淡妝女子相攜而過。那女子云鬢高梳,頭輕靠在馬三雄健的肩膀上,臉上洋溢着暖暖的笑意。馬三也時不時低聲笑着,還摘了一支梅花插在那女子的發間。

“三哥….”女子輕揚起臉,眼中溢出春光,火熱的雙脣吐出低惋的輕呼。

“小芸….”馬三亦是情動地偏頭準備與那脣相印。

但他這一偏頭不要緊,正好瞧見已席地而坐的阿輝和梅叔。而阿輝正張大着嘴巴滿臉通紅地看着自己。

梅叔一驚,猛睜開雙目,訝道:“怎麼回事?你體內的氣血翻涌得這麼厲害!”

忽見梅林處馬三和那女子的身影,才釋然地一笑,放開了阿輝的手。

馬三輕摟住那女子,豪爽地大笑,先和梅叔打了聲招呼,纔對阿輝道:“阿輝你傢伙真是好運氣,竟然和梅叔在這裡賞雪觀梅。來,這是你嫂子,我的小芸,認識下…”

馬三又緊了緊自己的手臂,臂彎間的女子面上現出潮紅,嬌嗔地扭了馬三一把,淺笑道:“你一定是阿輝吧,三哥剛纔和我聊起過你,說這一路上虧得有你呢。”

“見過小芸嫂嫂,”阿輝忙站起身來,“哪裡,是三哥照顧我呢,不然我早討飯去了。”

梅叔也笑着搭話道:“先去吃飯吧,今天你們口福好,從關上送過來點鐵龍肉,大補呢。”

“鐵龍肉?”阿輝倒是第一次聽到世上還有這種東西。

“你吃了就知道了。”

馬三神秘地一笑,摟着小芸在前面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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