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峰谷的清晨是美麗的,在翠綠的松柏間,在青草的露水尖兒,總有薄薄的白霧在妙曼的舞動輕紗。遠處的朝陽笑吟吟地露出半邊臉兒,將整片山谷都渲染得格外清新瑰麗。
阿輝在山頂坐了一夜,也緊緊地着看那帳篷盯了一夜,直到確認了兩人已經脫離了危險,他才站起身來長長地伸了個懶腰。
他朝那帳篷深深地望了幾眼,然後轉身朝着密林深處走去。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殺人,去殺傷害了他朋友的人。
從山頂去敵營的路其實不是很遠,但阿輝走了好久,他走得很慢,他不想浪費過多的體力。在野地裡隱藏了這麼久,彷彿讓他又回到了曾經飢寒交迫的少年時代。他現在忽然明白了一些事,回想以前的生活雖然是苦,但有雙眼睛總是在無時無刻地暗暗關心着他。而現在呢?現在的自己就象一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犬。
“殺了那個拿斧頭的蠢漢,我就離開這裡吧!”阿輝暗暗地想,他忽然感到一陣迷茫,有些厭倦了這樣的生活。
不知不覺中陽光已照進了松林,在還有些溼滑的草地上留下斑駁的光影。在前方的不遠處,阿輝看見有人坐在一塊山石上。他目光閃爍了一下,接着停下了腳步,既而想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你若是連我也不想見了,那我就走啦….”山石上的那人擡頭看向阿輝,竟是老屋。他語氣低沉,彷彿是傷感,但更多的是失望。
阿輝張了張嘴,本想說些什麼,但終究沒有開口。在阿輝的內心對老屋一直是很感激的,他看見老屋的樣子,心裡覺得更加愧疚,於是擡起腳準備快速離開。
但從老屋那邊隨即又傳來聲音:“老屋,這就是我們選中的那個殺手嗎?很不行呀!”這聲音異常洪亮,但有輕蔑的味道。
阿輝覺得這話真是很刺耳,不由放下擡起的腳,沒有扭頭去看,只是靜靜地看着前方。空氣一下子凝重起來,他周圍的松樹也發出了沙沙的**。
“呵,這還有點樣子。”那聲音顯得很輕鬆,而且有了一點讚賞。
接着,阿輝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噗、噗…..”地朝他走來。隨着那腳步聲,一股空前強大的壓力也隨之而來。那人走得很慢,但所帶來的壓力隨着腳步也越來越大。
阿輝還是沒動,他身邊的松樹卻動了起來,松枝大力地開始搖擺,無數的松針從空中散落下來。它們在空中飛舞中,似是毫無規律,但隨即慢慢聚攏,在空中形成了一把巨大的綠色長劍。它懸在空中,遙指着阿輝。
“你不要傷到他!”老屋忽然冷冷地在一旁說道,可以聽得出他有一絲緊張。
那人還未開口回答,阿輝卻突然將身子轉了過來,額前那縷白髮飄起的同時,一道白光從他的手中爆出。比太陽更加耀眼的刀光在瞬間吞噬了空中的綠色長劍,阿輝有信心將空中那團綠色絞成粉末。
但事實卻非他所想,綠色長劍在刀光臨體的瞬間忽然分解開來,彷彿有生命般變成了無數把綠色小劍,在空中呼嘯着衝向阿輝。
阿輝面色不變,腳下踏着奇異的步伐,手中刀光閃了幾閃,劃出玄奧的弧線,將空中的小劍化成了隨風飄飛的綠色粉末。
阿輝冷哼一聲,才把目光投向那人。而迎向他的是兩道如利劍般銳利的眼神,深邃而充滿霸氣。
阿輝眼中紅芒一閃,毫不示弱地與之對視着,他額前的白髮又飄飛起來,身軀如傲鬆般挺直。
兩人就這麼對視着,地上的落葉和松針再一次飛舞起來…..
“好了,定天兄,別玩了。”老屋慢慢走了過來說道。
“哈哈哈….好,很好,非常好!”那人發出一聲豪笑,又接着連說幾個好字,隨即將身形向前猛跨了一步。
阿輝只覺得一股幾乎無法抵禦的壓力猛然衝來,大有要將他壓倒在地的氣勢。
在那人想來,自己這下強力出擊,定能把對面不服輸的小子壓得死死的。但他發現自己這回想錯了,因爲對面的阿輝忽然動了,如水中的魚兒一樣扭動了幾下。於此同時,與之抗衡的那股壓力也驟然消失,他所營造的那股氣勢全部擊空,很難受。
更讓他難受的是迎面而來的刀光,來得太突兀,竟是無聲而至。於是,他只有出劍,一把閃着藍芒的短劍。
但就在將要與刀相擊的時候,那刀卻消失了,耳畔傳來的是阿輝輕蔑的聲音:“看在你是老屋叔的朋友,我們到此爲止!”
“呀,今天老子真被你小子勾起興趣了,真得好好玩玩了!”那人將手中短劍一橫,那股霸烈之氣再次瀰漫了開來。
“好了,好了,真沒完了?”老屋忽然插了進來,站在兩人中間。“該說正事了。”
那人這才無可奈何地收了短劍,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
“年輕人,你可知老夫是誰?”那人忽然問道。
阿輝看了一眼老屋,只道:“我還有事,老屋叔,我走啦。”一副沒把那人放在眼裡的表情。老屋連忙對阿輝使了幾個眼色,可阿輝根本就沒注意,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裡。
“給我站住,在大亞國還沒人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那人顯然是發怒了。
阿輝很無奈,道:“你到底是誰,老人家,我還有事呢。”
“老夫常定天!我要代你師父教訓教訓你!我很老了嗎?”常定天今天真是快氣昏了,碰上阿輝這個硬釘子。
“呵…..”老屋怪笑着一把將阿輝拉開,“定天兄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呀,嘿嘿……”
“常定天?”阿輝這才露出驚訝的表情。
“正是!”
“常烈的哥哥?”
“正是!”
“那我知道你的來意了,”阿輝面色一變,閃到一旁,“饒這麼大彎子幹什麼,直接說就是!”
阿輝這句話說得常定天的頭暈暈的,不禁啞然:“你真知道我的來意了?”
阿輝冷然一笑:“你們常家想殺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只是沒想到連大亞國的元首也親自來了,真是何等的榮幸啊!”
這下連老屋不得不笑了起來。常定天則將那把閃着藍芒的短劍收了,微笑道:“呵….要殺你還用等到今天嗎?”
這回輪到阿輝懵了,他只能把目光投向老屋。而且他忽然發現一件很奇怪的事,以老屋的身份再怎麼也不能和常定天走得這麼近呀,很古怪。
常定天不慌不忙地坐到一處乾淨的岩石上,俯視着阿輝。他身量很高,偏瘦,但骨架很大。他的表情變得很嚴肅,無形中透出一股威勢。
“你可知道常烈除了想殺你之外,最想殺的是誰嗎?”常定天道。
阿輝很冷漠地搖了搖頭。
“是我!”常定天突然說出這樣一句話,而且面色變得有些詭異,他嘴角含着奇怪的笑,又似乎是一種變異的苦笑。
阿輝心中微驚,不由將目光射向常定天,手中的刀光也隱沒了,即而嘴角撇了撇,冷曬道:“是你們兄弟之間爲了爭奪權力吧!”
“錯!”常定天呼地站起身來,他的頭高高昂着,目光透過鬆枝看向湛藍的天空。“在常家,我有絕對的權力,就象今天我掌握大亞國一樣,沒有人能反抗,也不敢有人反抗!”
常定天渾身散發出逼人的霸氣,並試圖讓眼前這個年輕人折服。
但阿輝卻是冷冷地轉身,淡淡道:“無聊。”
“什麼?你竟敢這樣跟我說話!”常定天眼中厲芒一閃,身上長袍無風自動。他真的很生氣,竟然被一個在他看來幾乎是乳臭未乾的毛頭小子蔑視,蔑視一個站在權力巔峰的最強者。“你必須爲你這句話付出代價!”他跨出了一步。
阿輝沒動,他沒法動,他有着野獸一般的直覺。知道只要自己一動,必將會引發驚天之變。可能只是一劍,但這一劍他接不住,就算是想同歸於盡也不可能。
這一劍是常定天含怒而發,也暴露了他做爲常家族長多年來沒有顯露出來的實力。
老屋很想去幫幫阿輝,他知道阿輝現在已是命懸一線。但他也不敢動,因爲常定天的劍還在鞘中,一隻骨節突出的大手緊緊握在劍把上。
“竟然只是一個拔劍的姿勢!”老屋的鼻翼緊張的翕動着,細細的出了一層汗珠。“這是怎樣的境界?”老屋沒見過,所以他也不知。現在,他的背心也有了冷汗。
“你知道嗎?老夫真想殺你的話就跟捏死一隻螞蟻沒什麼區別,哼!”常定天重重地一哼,將他的手從劍把上慢慢移開,那股令人窒息的恐怖劍氣也兀地消失了。
阿輝這才慢慢地轉過身來,他的雙目已變成一種暗紅,直視着常定天,這樣的眼神應該只屬於死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