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家門, 樑驍癱坐在沙發上，一聲不吭地待了半個鐘頭。小程給他收拾好了房間跟明天自習帶的東西，打算跟於哥一起離開, 結果於哥坐在沙發另一側, 一直欲言又止地對着樑驍。
見小程在看自己, 於哥輕輕嘆了口氣。
“小樑, 邵總剛纔在氣頭上, 說你那些話也不用太放在心上，不過確實是你有錯在先，下次別再這樣遛大家了, 週六加班大家心裡肯定有氣。”
樑驍反應了一會兒，看向於哥, “我不是爲這個, 我……”
於哥當然知道他爲什麼, 只是想轉移他的注意力，但明顯沒有成功, 他對小程使了個眼色，對方馬上稱有事要先走。小程走後，房間裡便只剩下樑驍跟於哥兩個人。
“你看到了嗎？”樑驍輕聲問，“昀哥交男朋友了。”
“看到了。”
“這才過了一個月啊，爲什麼他能這麼快就接受別人？上回我坐飛機遇到了昀哥的男朋友, 從他們的聊天內容看, 兩個人的關係應該已經很深。而我到現在也不敢給昀哥發消息, 怕看到紅色感嘆號。”
於哥沉吟了一下, 選擇說實話, “我跟小程都被他刪了，我覺得你的待遇不會比我們兩個好多少。”
於哥這麼一說, 倒是讓樑驍對這件事釋然了，他打開微信一試，消息果然發不過去。褚昀的頭像一直沒換，樑驍點進他的朋友圈，迎接他的是一條直線。
“你說他們現在在做什麼？”樑驍忽而問。
於哥想象了一下，下意識皺起眉，“我們還是不談論這個吧，畢竟是人家小情侶關起門來的私事。”
“我們也曾……”樑驍話說到一半忽然止住，“這一個月我一直在心裡勸自己，是我太入戲，是鄭修然吸引了我，我對他的感情只是一時衝動，等從戲裡走出來就好了，我不至於一輩子盲目下去，只能看到他一個。可過了這麼多天，我還是會想他，上課也總是走神，有時想得厲害了，覺也睡不着，我想找他，可又不敢打電話，我知道他殺青以後沒再回過這個房子，可是還有阿姨每週過來打掃，我就想昀哥應該是去其他地方散心了，等收拾好了就會回來。今天他果然回來了，但也帶了男朋友回來。”
於哥有些不忍心地勸道，“小樑，事情發展到這步，你跟褚昀確實不適合再糾纏，否則對你對他都不好。”
樑驍心裡堵得厲害，他打開冰箱拿了兩罐啤酒出來，一邊喝他一邊說，“你說得對，他都交男朋友了，說明當初對我的感情也沒有多深。我看他的意思應該是準備逐步從這個圈子退出，圈外人……原來他真的找了一個圈外人，採訪時說過的話不是賭氣。”
“你別再想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了……”
“沒意義嗎？”樑驍擡手指向褚昀房間的方向，“他們現在做的事情就很有意義嗎？兩個男的還不是連孩子都造不出來……不，我沒資格說他們，因爲我也——”
話被於哥生生打斷，“小樑，你早點休息，明天我讓司機來接你。”
於哥說完起身要走，卻被樑驍拉着胳膊按在沙發上，樑驍眼眶通紅地盯着他看，“你怕聽，我不怕說。是，我就是喜歡昀哥，就他媽喜歡他，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很好看，比誰都好看，我就是想讓他眼裡只能看得到我。”
於哥靜靜望着他，沒有出聲打斷。
樑驍喝完一罐啤酒又打開另一罐，接着用力搓了下臉。
“我知道現在說這些沒用，可我還是想說，要不然憋在心裡太難受了。我從小跟着你，小程來工作室也有幾年了，我每天被你們照顧，坐在教室打開書包前都未必知道下節課上什麼。但拍戲時我花了點心思，我知道劇組的服裝未必合身，所以特意帶了創可貼，還偷偷研究怎樣的半蹲姿勢給別人繫鞋帶好看。你肯定以爲拍戲那段日子是昀哥勾引了我，其實不是的，是我故意做了很多讓他誤會的事情，我厚着臉皮一次次過去蹭飯，殺青前還找藉口親了他很多次。但是你提醒我那些話讓我不能不在意，我爸媽那關就過不去，爺爺也不會同意，還有那麼多粉絲……她們喜歡我是真的，到時候罵昀哥一定會罵得很難聽。我一想到我們的未來就只看見重重阻礙，所以我退縮了，明知道昀哥已經喜歡上我，還是對他說了很多不負責任的屁話……我確實是個混蛋。”
於哥找不到話來反駁。
“但是在飛機上見到昀哥跟他男朋友聊天記錄那一刻，我還是很憤怒，就好像我被他劈腿了一樣，我知道這樣不該，還是向公司提出要跟昀哥炒cp。”
“你想達到什麼目的呢？”於哥忽然問。
“我想看看在他心裡，我跟他的男朋友哪個更重要。現在我知道答案了。”
“所以你能想通，準備放棄了？”
樑驍沒回答，只是捏扁了兩個易拉罐，丟進茶几旁的垃圾桶中。他背靠沙發，微仰着頭，擡手覆住眼睛對於哥道，“時間不早了，於哥，你先回去吧。”
“不需要我留下來照顧你？”
“不用，兩罐啤酒而已，又不會醉。”
於哥沒再說話。
聽到關門聲傳來，樑驍手拿下來，走去取了一瓶紅酒回來。坐在地毯上，樑驍打開手機開始翻看褚昀的微博，褚昀的私生活對他完全屏蔽，他能看見的只有這些。
樑驍腦子還很清醒，所以粉絲髮現的事情他也發現了，殺青後發博的手機不是褚昀慣用的型號，有可能是別人在打理微博。
他繼續往前翻，在褚昀不拍戲的那幾年，褚昀的微博記錄得比較隨意，生活氣息很濃，就是一個完完全全的大學老師。
[今天有學生問我他未來能否成爲著名歌手，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畢竟褚老師只會教唱歌，還沒學會占卜。]
[我錯了，我跟同事們還是有共同愛好的，我們都喜歡抱着保溫杯泡茶。我今年幾歲來着？]
[並不是我想離羣獨居，而是如果我跟同事們聚餐，能聊的話題恐怕也只有廣場舞。同事問我：“你爲什麼年紀輕輕就做聲樂老師了？”我也很想知道我爲什麼這麼年輕就跟你們做了同事。]
[沒有另一半，不想說話。]
[我忽然很想知道，老師們放寒暑假時會要求另一半休年假嗎？]
樑驍之前沒有看過這些微博，看着看着就笑了出來，可笑着笑着又忽然很難過。他控制不住地繼續翻着更往前的微博。
[親眼看到一場令人驚豔的表演，我收回之前的話。有的人天生適合演戲，別人羨慕不來。]
[我一直認爲，無論是演戲還是唱歌，天分固然重要，經歷跟情感更不可或缺，天生有故事的嗓音還是太少了。]
看到這兩條微博，樑驍的手指頓了頓，點開上面一條的評論。
[是誰是誰是誰？好好奇是誰的演技讓褚老師折服。]
[推測是年輕演員。]
[哇！我好像知道是誰了！今天他在N市有電影發佈會，這麼說褚老師也去了現場嗎？？？]
樑驍看了一眼日期，兩年前的八月十八號，N市電影發佈會，不會是……
他馬上搜索自己的微博，果然搜到那天他發的博。
內容太長他不想看，直接點開了配圖。
在場的粉絲有一部分也入了鏡，他將圖片放大，竟然在照片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張熟悉的側臉。是褚夏！她身旁的人穿着一件黑色襯衣，袖口挽起露出小臂，跟着大家一起對着前面鼓掌。
樑驍忽然站了起來，酒意上涌，讓他險些摔倒。
他很快穩住身體，跌跌撞撞往門口跑去。
褚昀引陸紹青進門後，兩人一直坐在沙發上各忙各的。褚昀明天回X市有個會，微信跟郵箱源源不斷收到文件。
聽到門鈴響，褚昀跟陸紹青對視一眼，起身走去門口。
透過貓眼，褚昀看到門外站着的人是誰。
遲疑了一會兒，他還是將門打開了。
樑驍過來找褚昀完全憑着一腔衝動，真見了褚昀的人，反而不知道他自己想做什麼，只低聲叫了句“昀哥”。
“這麼晚了，有事嗎？”
“我能進去嗎？”
“不太方便，就在這裡說吧。”
樑驍這纔想起來褚昀房中還有另一個人在，但看褚昀此時的穿着，與方纔給他男朋友開門時無異，樑驍心裡好受了一點，他抿了抿脣，明知故問道，“昀哥，你有朋友在？”
“是。”褚昀聞到了樑驍身上的酒氣，下意識蹙了蹙眉。
“是……男朋友嗎？”樑驍低聲問。
褚昀不知道他喝了多少，擔心樑驍會鬧情緒，萬一收拾不好可能會誤機，褚昀也低聲回，“不是。”
“噢……”樑驍微微垂眸，反應了一會兒忽然擡眸，顯然難以置信，“那他……”
“你到底想做什麼？”
樑驍不答反問，“那你這麼晚還留別的男人在你家，你男朋友不會吃醋嗎？”
褚昀被他問得有點煩，皺眉道，“我沒有男朋友，張口閉口‘你男朋友’，這事不是你起的頭嗎？”
樑驍又反應了半天，嘴角忍不住翹了起來，但很快，他又換上一副痛苦的表情，一面皺眉一面捂着頭，眼睛要閉不閉地往褚昀身上栽去。
眼看就要撲到褚昀身上，肩膀卻被人用很重的力道抵住了，樑驍掀起眼皮，就見褚昀一臉將他看穿的表情。
“別裝，這麼點酒能讓你喝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