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殿外的一聲大喊,打破了寢殿內的其樂融融。
孝和太皇太后輕拍了拍靈犀的手,看了眼外面,道,“你去看看,事關婉貴嬪,怕是皇帝的心要亂了。”
靈犀微微點頭,笑道,“那您好好躺一會,臣妾出去看看就回。”
五公主在一側道,“娘,您去吧,慕兒在這裡陪着皇太祖母。”
靈犀伸手掐了五公主水嫩嫩的小臉蛋一把,才站起身,扶着荷葉的手出了寢殿。
長樂殿的內殿中,永安帝坐在主位上,一張俊臉緊崩着,雖然沒有什麼表情,可靈犀卻知道他已經怒極。
安小婉,就是永安帝的逆麟,除了永安帝外任何人都不可觸碰的逆麟。
沁美人跪在地上,滿臉淚痕,再沒了在陽光下的那份安然淡雅。如寶林跪在沁美人的一側,又手緊握,雙眸流離中全是算計的光芒。
安小婉雖然還坐在雕花小几上,可整個人卻已經呆住了。她看着沁美人似不認識沁美人一般,眼中全是不解和疑惑。
須臾,安小婉的雙眸中浮現水氣,眼淚大滴大滴的滑落了下來。她看着沁美人,顫抖着聲音問道,“沁妹妹,你何以恨我至此?我什麼時候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情了?”
靈犀看着安小婉那一系列的動作,不由得在心中叫了一聲好。
表情到位,眼淚掉得是時候,那帶着三份顫音的柔弱聲音,當真是讓聽見的人心中泛起絲絲憐惜。
靈犀回眸再去看永安帝,見永安帝看向安小婉的眼中,帶了三分憐惜和一分痛楚。
柔貴妃看到殿內這突然發生的轉變,挑起了柳眉,對沁美人問道,“沁美人,你此話說得無理。這一直都是你與如寶林之間在對峙,你何以將髒水潑到了婉貴嬪的身上。一隻鐲子又能說明什麼?”柔貴妃看了眼安小婉,又看了看永安帝,繼續道,“婉貴嬪的性子誰人不知,單純的如一張帛紙一樣,善良的連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她又怎麼擔得起蛇蠍心腸這四個字。”
“她單純?她善良?”沁美人擡手指着安小婉對柔貴妃哭着冷笑道,“哈哈,柔貴妃娘娘,看,您都被她騙了。你等着,我這就把她的面具撕下來,讓大家看看真正的安小婉到底是一番什麼樣子!”
沁美人說着,便向安小婉衝了過去,擡手便向安小婉的臉上抓了過去。
靈犀對荷葉使了個眼色,荷葉走到了沁美人的身側,跟知秋將沁美人的手牢牢的捉住了。
“夠了!”靈犀提裙走到了永安帝的身側,柳眉緊皺,對被荷葉和知秋擒住的沁美人道,“你是皇上親封從四品美人,在這裡如潑婦一樣大吵大鬧,成何體統!”
安小婉臉色蒼白,捂着胸口對靈犀悽哀的叫了一聲姐姐,然後悲泣不止。
沁美人被荷葉和知秋按住了肩膀不能動彈,她擡頭對靈犀哭喊道,“葉貴妃娘娘,嬪妾心中有冤,這種苦楚難道您也不懂嗎?”
“你有沒有冤,是如何冤,怎麼冤,都不是你一人說了算的。”靈犀坐到永安帝的身側,握住永安帝攥成拳頭的大手,對沁美人道,“這都要講證據……”
“證據……”沁美人悲泣出聲,“證據,葉貴妃娘娘,您讓嬪妾講證據,這證據又有哪一樣是能證明了嬪妾的清白的……”
靈犀當然知道所有能找到證據都不可信,不然後宮之中也不會有那麼多冤死的妃嬪。
回眸看了眼永安帝,靈犀柔柔的笑道,“皇上,老祖宗醒了。”
永安帝劍眉一動,臉上終於有了表情。他長嘆一口氣,低語道,“總算聽到一個讓人心裡舒坦的消息。”
柔貴妃臉上掛了笑,站起身對永安帝道,“那可真是大喜的事兒,皇上,臣妾請旨進去瞧一瞧太皇太后。”
靈犀回頭看了眼柔貴妃,笑道,“柔貴妃不用進去了,太皇太后喝了藥,又睡下了。”
柔貴妃柳眉一挑,臉上的笑容變了味道,“原來睡下了。葉貴妃進去看到太皇太后醒了,竟是也沒有讓宮女出來通報一聲,皇上心中還記掛着呢。”
“皇上,這是臣妾的不是。”靈犀未回柔貴妃的話,而是站起身對永安帝柔柔的福下,笑道,“臣妾進去見老祖宗醒了,心中一喜,竟是將這事兒忘了,還請皇上責罰。”
永安帝拉住靈犀的小手,讓靈犀在他的身邊重新坐下,道,“無礙,無礙。”
靈犀回眸,成功看到柔貴妃臉上的笑僵硬了。
重新將視線落在安小婉,沁美人,如寶林三人的身上,靈犀對柔貴妃道,“柔貴妃,不知現在又是什麼情況了。”
柔貴妃在雕花小几上坐下,拿帕子遮着嘴輕咳了一聲,心不甘心不願的道,“如寶林喊冤,說她並沒有在祛疤的藥中下毒。毒是她的貼身宮女石榴所下,而石榴早在幾個月前就是沁美人的人了。所以今日到婉貴嬪那裡假傳聖旨的小太監,是受了沁美人的指使……”
沁美人掙扎開荷葉和知秋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向前跪爬了兩步對靈犀哭道,“葉貴妃娘娘,嬪妾沒有。那石榴是自幼侍候如寶林的貼身侍女,又怎麼會輕易投靠了旁人。”
石榴卻磕了一個頭,將手中的的一隻綠玉鐲子捧過頭頂,顫抖着聲音說了她在一盞茶前說過的話,“葉貴妃娘娘,這鐲子本是一對,是用一塊原石打磨出來的。沁美人將這鐲子送給奴婢,讓奴婢幫她在祛疤的藥中下毒,並許諾只要讓她出了觀月臺上的一口惡氣,以後便找個機會……”石榴擡眸看了一眼永安帝,又低下頭去,說出的話,聲音越來越小,“找個機會讓奴婢翻身做主子,並說,葉貴妃娘娘最初便是名訓鳥的匠人……”
如寶林聞言狠狠摑了石榴一巴掌,病弱的身子直抖,已是氣急。
石榴被如寶林打得身子一歪,手中捧着的玉鐲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石榴捂着臉爬起來,神情木納的繼續道,“葉貴妃娘娘,另一隻鐲子就在沁美人的手上戴着。您可以派人查看,看看奴婢有沒有說謊。”
柔貴妃拿帕子按了按鼻側,淡淡的道,“剛剛已經看過了,沁美人的左腕上的確戴了那麼一隻鐲子,玉質,玉色,大小,都是分毫不差。就是因爲這個,沁美人才會大聲斥責婉貴嬪。”
靈犀對沁美人挑起柳眉,眼中帶着三分詢問。
沁美人將手上那隻鐲子脫下來,舉起對靈犀道,“葉貴妃娘娘,這鐲子的確是一對,嬪妾也的確將它送了人。可送的人卻不是石榴,而是與臣妾情同姐妹的婉貴嬪。”
說着,沁美人將手中的鐲擲到了安小婉的腳下,鐲子磕在雕花小几的凳腿上發出一聲輕脆,碎了。
安小婉彷彿怕那隻鐲子會碰到自己一樣,神色一驚便跳了起來,下意思的否認道,“我沒有,我沒有收過你的鐲子!”
“沒有嗎?”沁美人冷笑道,“那日在蘭亭之中,我可是當着如寶林和雲才人的面送給你的。婉貴嬪,你想害我,卻是百密一疏,這事只要將雲才人叫來,一問便知。”
安小婉的身子一顫,臉色由微白變成了慘白。
靈犀低頭冷笑,擡起頭來已是恢復了高高在上的表情。她對沁美人道,“沁美人,只怕雲才人叫不來了。雲才人在你進來前,已經因假傳聖旨被皇上賜了白綾……”
沁美人看着靈犀一字一句的將話說完,突然捂臉痛哭起來,“死局,居然是死局。”
靈犀看着跪在地上的沁美人,彷彿看到了二年前苦苦掙扎的自己。一樣被人算計的無反擊之力,一樣被視爲姐妹的人出賣,一樣的有滿腹的冤屈說不出。
靈犀低頭整理降色繡牡丹花羅裙的褶皺,順便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她擡頭看向永安帝,輕聲問道,“皇上,您看……”
永安帝劍眉一起,輕捏了靈犀的左手一下後,擡頭去看長樂殿的殿頂。過了須臾,他低下頭對靈犀道,“朕進去看看皇祖母,這裡,交給你了,由你做主。”
說完從矮炕上站起身進了寢殿,竟是連看也沒看安小婉一眼。
安小婉看着永安帝離去的背影,將手捂在臉上,痛哭出聲。
沁美人見永安帝離去,絕望的癱倒在地,看着安小婉和如寶林,失神笑道,“你們贏了……”
靈犀回過頭看着地上跪着的幾個人,道,“雲才人已死,這隻鐲子到底是沁美人送給誰的已經死無對證。皇上既然將這事交與了本宮,本宮便不想輕易冤枉了任何一個人。”
安小婉跪下來,與如寶林異口同聲的道,“嬪妾全憑葉貴妃娘娘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