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殿中,飄着淡淡茉莉香的空氣在靈犀,曹貴嬪,永安帝之間凝結了。
曹貴嬪跪在地上,看着靈犀笑得張揚,眼中流露出來的恨意讓人不敢輕視。
靈犀柳眉輕挑,神態微微有些發愣。她沒想到到這個地步上了,曹貴嬪居然還能有心思把自己拉下水。
永安帝的手背在身後,深邃的雙眸在曹貴嬪和靈犀的身上略掃了一下,然後撂起袍子又坐回到了主位之上。往椅背上一靠,神態煞是恰意。
就彷彿這在合宮家宴上,馮公公趴在他的耳邊說了句,下面上來的是什麼什麼出彩的表演,錯過了煞是可惜一樣。
曹貴嬪見永安帝重新坐回去,臉上的笑意越加的燦爛。她對永安帝磕頭道,“皇上,罪妾自知罪孽深重不可饒恕。可鶯妃這兩個月來以鬼怪之力擾亂後宮,還請皇上惡懲,以正後宮風紀。”
曹貴嬪的話一出口,靈犀已經不屑於做出任何反應。曹貴嬪這一番話明顯是強詞奪理,其無理取鬧的程度已經令人髮指。
永安帝的眉頭皺起,眼中閃過一絲希望。不願再聽這樣的廢話,永安帝對着靈犀擺了擺手,任靈犀去處置了。
靈犀自是知道永安帝擺手的意思,可這難得一遇的好機會她怎麼可能輕易放過。如果此時就這樣把曹貴嬪打發了,那瑛妃和嫺貴嬪所做下的骯髒事又要如何一件一件引出來?
於是靈犀對着永安帝微微一福,然後對跪在地上的曹貴嬪挑眉道,“曹氏你口口聲聲誣賴是本宮以鬼怪之力擾亂後宮,到底是何居心?後宮之中鬼怪作祟之時,本宮的宮中又何償安寧了?本宮的宮中不僅鬧鬼了,而且要比其他的宮殿中鬧得更厲害。那‘鬼’,嚇得五公主驚了幾日不得安睡,更是嚇得五皇子天黑後便瑟瑟發抖。在這次的鬧鬼事件中,本宮也是受害者……試問,如果這鬼怪之事是本宮一手策劃的,本宮又豈會傷及到自己的一雙兒女?”
“狡辯!”曹貴嬪一聲冷哼,盯着靈犀冷笑道,“鶯妃,事到如今你認爲你還能瞞到什麼時候?‘千載幽魂,可思返鄉’,這八個字你忘記了嗎?還是你特意想把這個忘了?你宮中鬧鬼,那是因爲這後宮之中最大的惡鬼就在你的宮中!只是苦了五公主與五皇子……”
永安帝眼中因那八個字而閃現出一絲精光,於是他打斷曹貴嬪的話,問道,“這八個字出於何處,你細細說來。”
“回皇上的話!”曹貴嬪把頭轉向永安帝,心平氣和的道,“上些日子後宮之中鬧鬼鬧得厲害時,鶯妃曾經到怡心殿內哭鬧。怡心殿中的瑛妃娘娘被鬧的無法,便從外面找了幾個姑子進來作法。聽聞那兩位仙姑道號念慈念悲,法術甚是高強,乃道教上仙三清師法坐下弟子。當日念慈念悲兩位仙姑開壇做法時將三清法師請下凡界,其目的便是把德陽殿中的惡鬼驅淨,還德陽殿一個清淨。卻不想,那三清法師只看了眼前鶯妃一眼,便說出了八字真言,‘千載幽魂,可思返鄉’,鶯妃,我所說無錯吧。”
靈犀身子微微一側,不屑於看曹貴嬪一眼,“發生在德陽殿中的細碎小事,曹氏你到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本宮都要懷疑那姑子是與你做下的圈套,故意來陷害本宮的了。”
“後宮之中傳得沸沸揚揚,我就是想穩坐殿中兩耳不聞窗外事,怕也是不能。”曹貴嬪或是跪得累了,在殿中間的地上坐了下來,緩緩道,“就算你想狡辯那八字真言是兩位姑子順嘴胡謅的,那你回的那一句‘可知幽夢’又是什麼意思?這宮中已經傳遍了,真正的鶯妃,早在冷宮之中便已經血崩而死了。你,不過是鳩佔鵲巢的惡鬼一隻!”
靈犀沒有回答曹貴嬪的咄咄逼人而又看笑至極的問話,而是轉過身子,坦然正視永安帝審視的目光,淺笑道,“臣妾知道皇上定是不信這一派胡言的。可爲了還臣妾一個清白,臣妾懇請皇上將那兩名到德陽殿內驅鬼的仙姑請到長夏殿中來,與臣妾當面對峙。”
永安帝的目光停留在靈犀自信的面孔上,略有玩味的看了會兒後,笑道,“此時已進戌時……”
靈犀對着永安帝一福,道,“皇上,因一些事情臣妾已擅自做主將那兩個姑子留在了德陽殿中,還請皇上責罰臣妾僭越。”
永安帝低下頭,用手指輕敲着桌面。須臾,他擡頭看向靈犀,笑道,“你即是做主將她們留下,那定是有你非這樣做不可的原因,朕相信你會給朕一個滿意的解釋。馮公公,傳那兩名道姑到長夏殿來。”
曹貴嬪聽了靈犀的話後,心中咯噔一下翻了個個兒,知道先前與瑛妃訂下的計劃怕是要行不通了。可隨即曹貴嬪心中又釋然了,她不懼一死只爲拉着靈犀給她陪葬,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害怕的?
成了,拉一個墊背的,不成,於她現在的處境來說也沒損失什麼。
“皇上……”靈犀螓首微低,又道,“這兩名姑子是通過瑛妃娘娘找進宮中來的,還請皇上將瑛妃娘娘也宣到此處,以免瑛妃娘娘日後聽到些不三不四的話與臣妾吃心。”
“朕聽聞瑛妃正在病中……”
靈犀因自信而光彩四溢的雙眸黯淡了下去,可她還是對永安帝扯起嘴角一笑,“還是皇上心細,體恤瑛姐姐病中辛勞。不似臣妾竟想着些小心思的事。想來瑛姐姐寬宏,日後也定不會因這些子小事與臣妾計較……”
“罷了,還是請瑛妃過來一趟吧。”永安帝看着小家子氣的靈犀輕笑出聲,“看你說得這樣哀怨。若以後你與瑛妃之間有些不得意的地方,豈不是要把責任推到朕的身上?”
靈犀擡眸,水上流離的看了永安帝一眼,又低下頭去,略羞澀道,“臣妾哪裡敢……”
永安帝一揚手,馮公公出去傳話了。
靈犀在永安帝的允許下落座,兩人在長夏殿內等了大約半個時辰的時間,瑛妃來了。
瑛妃尚在病中,身子很是柔弱。她半倚在素兒的身上從殿外緩緩的走進來,雙眸一掃,見永安帝和靈犀坐在長夏殿中吃茶而曹貴嬪與一羣奴才跪在地上,心中以是對眼睛的情況有了個大概的瞭解。
走到永安帝面前給永安帝行了一禮後,瑛妃柔聲道,“不知皇上這樣晚叫臣妾來長夏殿,所爲何事。”
永安帝指了指一側的雕花椅,道,“一些小事兒,你先坐下,然後慢慢兒說。”
瑛妃用餘光看了靈犀一眼,心中忐忑的坐下了。
瑛妃進來靈犀並未起身相迎,此時瑛妃落坐在她的對面她才發現,瑛妃的臉色異常難看,本應該櫻紅色的脣瓣是灰白乾裂的,額頭上還帶有些許汗漬。
永安帝亦是注意到了,他傾着身子問瑛妃,“可請太醫來看了?說沒說是什麼病?”
“看過了,說是驚嚇過度。”瑛妃微微頷首,輕聲道,“太醫給開了些子壓驚藥,正吃着呢。只是臣妾這身子不爭氣,近幾日又招了風寒……”
瑛妃話還未說完,小井子便從外面走了進來。身後跟着兩名道姑,正是念慈念悲兩人。
瑛妃停住話頭回眸一看,臉色又是白了三分。
靈犀則是高高的昂起了頭,嘴角輕輕的挑了起來。
永安帝輕咳一聲,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倚在了主位上。他指已經跪在地上的兩個姑子問道,“你們便是念慈和念悲?”
念慈念悲同時磕下頭去,聲音甚小的回道,“貧道念慈(念悲)扣見皇上。”
永安帝又道,“你們可是在德陽殿中做法時,說過‘幽魂千載,可思返鄉’八個字?”
念慈擡起頭看看靈犀的方向,又用餘光掃了掃瑛妃,身子已是哆嗦了。半天,她才顫抖着道,“回皇上的話,貧道,小道是說過這句話。”
永安帝微微點頭,又問,“那鶯妃可曾和你們說過‘可知幽夢’四個字?”
念慈點頭,回道,“是,鶯妃娘娘說過這四個字。”
曹貴嬪聽後冷聲一笑,雙眸看向永安帝,直言道,“皇上,由此可見後宮之中所傳之事不假,眼前這個鶯妃,分明是……”
“曹氏你夠了!你還能再蠢些嗎?”靈犀擡頭,雙眸如刀子一般看向曹貴嬪,“難道只憑念慈說了句‘幽魂千載,可思返鄉’和本宮問了句‘可知幽夢’,你便要定了本宮的罪狀嗎?你可曾要問問她,這‘幽魂千載,可思返鄉’是何意思?你又爲何不問問本宮,問問皇上幽夢又是何人?你本罪大惡級,皇上心善要留你一條活路。可你既然一心求死,就不應該一再的誣陷本宮!”
靈犀站起身來,扶着荷葉的手走到念慈念悲的面前,對跪在地上的兩人怒聲喝道,“念慈念悲,事到如今還不將你們的所做所爲一五一十的皇上都說出來!難道真要等到把你們送進大牢之中,受盡皮肉之苦你們才肯一心從善嗎?!”
念慈被靈犀的怒火嚇得一哆嗦,拄在地上的雙手不住的打顫。賊溜溜的三角眼一個勁兒的亂轉,她想說話,嗓子卻如被堵住了一般發不出一點聲音。
念悲亦是害怕,她擡頭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永安帝,又看了一眼正陰沉着臉色盯着自己看的靈犀,一個頭磕在了地上,對永安帝求饒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貧道,草民本不是仙姑,進到宮中來驅鬼騙錢,全是聽了瑛妃娘娘的指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