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秋夜相比夏夜少了幾份燥熱,多了幾分清冷。偶爾在粉紅色宮牆中穿過的秋風不再似夏季時那般柔和,不僅帶着如落寞宮嬪一樣的唉嘆,還一個勁兒的往人的衣服裡面鑽,似乎也想尋一絲溫暖。
永安帝和朱皇后在前,瑛嬪和文嬪在中,嫺嬪披散着頭髮在後,一行人周圍圍着持燈的宮女太監,浩浩蕩蕩的踏過汪着一池秋水的池塘,穿過金菊盛開的小花園,直奔廣陽宮的東偏殿漪蘭殿。
當一行人來到漪蘭殿的院門前時,院門是上着鑰的。
忽然一陣秋風吹過,嫺嬪如墨一樣的長髮在風中飛舞。其身影映在燭光下,張牙舞爪的如半夜出來索命的幽魂一般。
走在嫺嬪身邊的持宮燈小宮女嘴裡發出‘啊’的一聲尖叫,手中的宮燈應聲落地,燈油撒在繪了一朵俏麗蘭花的紗質燈罩之上,宮燈‘呼’的一聲燃了起來。
永安帝,朱皇后待人皆是被那宮女的一聲尖叫的驚道,朱皇后不由得歷聲喝道,“發生什麼事了?這樣不知規矩!”
那掉了宮燈的宮女跪在石子路上連連求饒,目露驚恐的一個勁兒的看向嫺嬪。此時她眼中的嫺嬪就像平日裡宮女口中所傳的女鬼,一朝又一朝枉死在後宮之中的冤魂。
嫺嬪離那宮女最近,亦是被那宮女嚇得不輕。此時臉色青白,正捂着胸口一個勁兒的顫抖,雙眸中似含着兩行清淚。
文嬪見狀冷言笑道,“嫺嬪的本事不是很大嗎?怎麼一個小宮女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瑛嬪則迴轉走到嫺嬪身邊,拉住嫺嬪的手把嫺嬪拉到自己的身邊,對文嬪道,“嫺嬪的膽子素來就小,那宮女定是驚到她了。”
朱皇后道,“嫺嬪你也是,都當了母妃的人了膽子還是這般的小。”
嫺嬪低下頭,眼淚從眼角滑落,掉在了胸前的衣襟上,“臣妾,臣妾……”
永安帝對自己身邊的太監揮了揮手,那名持燈的宮女被拉了下去。
文嬪不願與瑛嬪廢話,轉了話題冷聲道,“向來只有宮門上鑰,哪有把院子門也上鑰的。定是心中有鬼,不過也好,證明了那淫賊定在漪蘭殿中。”
嫺嬪卻猛的擡起頭,眼角還是溼潤的,她聲音顫抖的道,“當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文嬪姐姐說話定要顧着自己個兒的身份纔是。漪蘭殿單獨上鑰是因爲鶯美人正在禁足之中,難不成還隨意讓她出入不成?”
文嬪一時也是忘記了這回事,當下臉色便很不好,扯了扯嘴角道,“本宮倒忘記這事兒了。”
朱皇后也出聲道,“嫺嬪說的對,文嬪你到底是一宮主位,說話怎麼能不顧忌自己的身份?若鶯美人**後宮之事做實了,那你一口一個淫賊也便罷了。現如今情況尚且不明,你這樣一口一個淫賊,豈不是明白毀了鶯美人的清白?”
文嬪轉過身子對着朱皇后福了一福,道,“臣妾知錯了。”
永安帝看着漪蘭殿高高的院門對身邊的太監道,“去把門叫開。”
文嬪連忙攔住,“皇上,未免打草驚蛇,還是讓臣妾來吧。”
說着也不等永安帝說話,便自行到門前輕敲了起來嗒,嗒嗒嗒。
一長三短的敲門聲文嬪共敲了兩遍。
須臾,門內傳來起鑰的聲音,隨着‘吱喲’一聲,漪蘭殿的院門打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小太監,見到門外站着永安帝朱皇后等人,噗通一聲便跪在了地上給請安。
文嬪皺着眉頭,道,“輕點聲!人可還在?”
見那小太監點頭,文嬪把身子向旁邊一讓,讓永安帝走上了前面。
漪蘭殿的院子裡黑漆漆的,並未掌燈。永安帝對隨時的太監揮了揮手,那太監連忙帶着幾個小太監吹燃了火摺子點燃了院子裡各處的宮燈,一會的時間,院子中便被宮燈照得猶如白晝一般。
與此同時,早有人把漪蘭殿中的宮女太監嬤嬤叫起來,全部帶到了院子中,規置到院子的角落裡不許出聲。
永安帝臉上看不出有任何情緒,站在漪蘭殿前沉默不語。
文嬪走上前,柔聲道,“皇上,您是進去看看,還是讓人把他們帶出來?”
文嬪話音未落,便聽漪蘭殿內傳出靈犀一聲似痛苦的呻吟,接着便是靈犀略帶哭聲,聽不清楚的低嚀細語。
永安帝的臉刷的一聲便綠了,朱皇后的怒氣當下便衝上了心疼,捂着劇烈起伏的胸腔道,“真是不知廉恥!不知廉恥!!”
嫺嬪的心就如跌落到了谷底一般,身子打着顫,指甲狠狠的扣到了掌心裡。
瑛嬪則踉蹌的向前走了兩步,不着痕跡的遠離了嫺嬪的身側。
文嬪的臉上掛上了一絲得意的笑,對永安帝和朱皇后道,“皇上,皇后娘娘……”
永安帝哪裡還聽到下文嬪說什麼,上了迴廊一腳便踹到了殿門之上。天下男人最不能容忍之事便是被人戴了綠帽子,何況永安帝還是一朝的皇帝。
一腳,二腳,三腳,永安帝足足踹了五腳都沒把門踹開,心中的怒火燃得更盛。
朱皇后連忙上前拉住永安帝勸道,“皇上息怒……”
說着揮手讓身後的太監上前開門,那太監伸手一拉便把漪蘭殿的殿門拉了開來。
永安帝盛怒之中已經忘卻了宮中宮殿的門都是向外開而非向內開的。
太監把門拉開後,永安帝大步邁了進去,殿內雖未撐燈,可永安帝卻依舊熟門熟路的進了漪蘭殿內殿之中。
朱皇后,文嬪,瑛嬪,嫺嬪緊隨其後,早有宮女拿了火摺子進來給漪蘭殿的外殿掌燈。
永安帝剛想邁進寢殿,便被緊隨進內殿的朱皇后一把拉住。朱皇后苦口婆心的勸道,“皇上,此事已成事實,便不要進去污了自己的眼睛了。”
永安帝氣得直哆嗦,指着寢殿狠聲道,“去,去把那對姦夫淫婦給朕帶出來!”
說完自己便坐到了靈犀平日裡做的矮炕之上,可剛一坐下便又站了起來,彷彿靈犀用過的東西髒了他一般。
朱皇后亦是氣憤,對太監和宮女高聲道,“還愣着幹嗎?去把他們帶出來,如有反抗不必客氣,她已經不再是鶯美人!”
還未等太監宮女進去,寢殿內便有宮女大聲哭喊道,“皇上,皇上,您快來救救鶯美人,快來救救鶯美人!”
這一聲呼喊把寢殿外的衆人都喊得一愣,太監宮女更是不敢貿然進去帶人。
“嗚嗚嗚嗚……”寢殿中的宮女放聲哭了起來,其中還夾雜着靈犀似有似無的呻吟。
嫺嬪聽到那宮女的喊聲後,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對着永安帝爬了過去,拉着永安帝的龍袍泣道,“皇上,此事定有蹊蹺。您快進去看看,快進去看看。莫不要讓鶯美人受了不白之冤。”
文嬪聽到宮女的呼喊,那一絲得意的笑僵在了臉上,她心底突然升起了一絲不妙的感覺。
朱皇后連忙對身邊的輕雨道,“速去掌燈。”
輕雨連忙用火摺子點燃了放在桌几上的一隻燭臺進了寢殿。須臾間寢殿中傳來輕雨的一聲尖叫,隨後便是輕雨嘴被捂上了的聲音。
“護駕!”朱皇后一聲高喊中,幾名宮女太監圍到了永安帝和朱皇后的身前。
正在衆人如臨大敵之時,輕雨從寢殿內走出來跪在地上,聲音微抖的道,“皇上,皇后娘娘恕罪。”
“發生什麼事了?”朱皇后歷聲問道。
“死,死人了!”輕雨目露驚恐,心有餘悸的道。
永安帝聽後推開身前的太監,大步邁向了寢殿。
寢殿內已經撐了燈,荷葉手持一隻銅燭臺,滿臉眼淚的蹲守在靈犀的牀榻之前,身子一個勁兒的顫抖,眼中更全是恐懼。而在屏風的這面則有一名宮女躺在地上,其腦後癱着一灘血跡。
荷葉身後的牀榻垂放着綃帳,靈犀還在裡面輕聲哭泣着。
荷葉在永安帝帶着朱皇后,瑛嬪,文嬪,嫺嬪等一甘人進來後,連聲喊道,“皇上,您快來救救鶯美人,救救鶯美人……”
這句話荷葉不知喊了多少便,嗓子已經嘶啞。可她卻並未鬆開手中的燭臺,也未起身給永安帝等人請安。
荷葉哭了會,又繼續喊道,“皇上,您快來救救鶯美人,快來救救鶯美人……”
這時衆人才看明白,靈犀牀榻前的那名小宮女根本就沒有意識到寢殿內進了人。受了刺激的她只是在一遍又一遍重複着心底的話。
嫺嬪的眼淚流得更厲害了,踉蹌着便想往牀榻那邊去。永安帝伸手把嫺嬪攔住,回身問跟在他身邊十幾年的馮公公道,“小馮子,有沒有辦法讓那宮女正常的說幾句話?”
小馮子思考了會回道,“奴才試試。”
說着走到了荷葉的身邊,把荷葉手中的燭臺搶下後拎起荷葉的脖領子,對着荷葉的臉便是用盡全力的幾巴掌。
荷葉被打得止住了哭泣,臉上紅腫了起來。隨後哭腫的雙眸中有了焦距,哇的一聲又哭了出來。不過這次的哭聲明顯正常了,不再如中了邪一般。
小馮子鬆開荷葉的脖領子,回到了永安帝的身邊。
荷葉摔倒在地,擡眼看到了永安帝一行人,連滾帶爬的爬到永安帝的腳下,哭喊道,“皇上,皇上,快救救鶯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