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事之秋(上)
更早之前的,有人說過我愛人過懦,只知一味包容從不會賣個乖,撒個嬌,被我愛上的人自由而幸福,卻沒有真正被愛的感覺,相比之下更像是寵。
我聽了後覺得好笑,沒有愛又有誰會無緣無故去寵另一個毫不相干的人呢?
夜涼如水,我披了件單衣坐在檀木桌邊,手撐額有一下沒一下的翻看着這個月的帳。
背後一雙手不規矩的探到我懷裡胡**索,溫熱的鼻息噴在耳後一陣急過一陣,我微微錯開了身子,回頭恰好對上煌瀹那雙流光益彩的眸子。
我無奈按住亂動的他,說:“我是不是應該把府裡的侍衛都換了纔對?”
煌瀹狡黠一笑,湊上脣來含混道:“你換了也沒用,我照樣能進來……”說着嘴就貼上了我的,順勢還把舌頭給伸了進來。
我認命的勾過手去摟住他的脖子任他吻着,等到兩人的口水也交換得差不多了,他才喘息着放開我。
皺皺鼻子,我問:“你喝酒了?”
他笑笑獻寶似的從懷裡掏出個小酒盅:“鳳梨糖水”
“糖水?”我不信,靠近他身上嗅嗅“怎麼有股酒味?”
他挑了挑半邊眉毛,抱緊我,也不解釋。
我掙了幾下沒掙脫,下半身已明顯感覺到他的某些生理變化。暗暗□□一聲,妥協道:“我今天沒力氣,要不你在上面?”
他身子一顫,像得了恩准一樣立馬猴急的把我扔到了牀上。
睡到半夜三更的時候,感覺身旁的人坐了起來。
我從被子裡探出頭,眯着眼睛,嗓子也有些啞:“要走了?”
“嗯”他點頭,穿好衣服,湊過來點了點我的脣:“要喝水嗎?”
“唔……我要和你帶來的那個什麼糖水。”
“是鳳梨糖水。“他笑着把杯子遞過來:”你多睡會兒,要是不舒服,朝就不用來上了。”
我搖了搖頭,喝了水嗓子恢復不少:“不行,前幾次已經爲這不上朝的兒被幾個剛上殿的毛小子給參了,我可不想年紀輕輕就被壓上什麼目無王法,以色媚主的污名。”
煌瀹伸手按住我想起的來的身子,神色複雜變了幾變,到最後沉的陰狠:“你不用這樣委屈自己的”他說:“那幾個人你要真的看不順眼,只要說一聲,我一個也不留。”
我臉色也一暗,拿眼斜他:“說什麼呢你!我是這樣的人嗎?”
他不答,絕色容顏盛着怒氣,脣線緊繃,拉出個漂亮的弧。
嘆了口氣,我扯出笑臉,蹭到他身上,放鬆了調調哄他:“人家還小,又是狀元,貴胄,年輕氣盛,一心報國,看不慣我這種懶人也正常,你要真是隨便找個什麼理由把這幾個好官給廢了,那別人罵的就不單單只是我了。”
我不是傻子,還沒蠢到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地步。
和煌瀹在一塊兒六年,兩人的關係再怎麼隱蔽也終究逃不過聰明人的眼睛,我在姓名中的名聲不錯,但在同僚中就當真是不怎麼樣了。
有實力的人認爲我知識個憑藉身體獲得君王寵幸的下賤男寵,一開始的幾分好奇崇敬轉瞬間便成了不屑,實力弱的吧又嫉妒不服,再來點挑撥暗槍,弄得我在朝上地位尷尬,裡外不是人。
百里封邪雖處處照顧,可他畢竟不是官,腳再長也插不進這混沌裡,宋祁千位高權重,卻得於武將身份,一年中大半都在外頭,打打殺殺守疆護國,別說幫我,就連面我們都很少照。
我個性雖是豁達隨意,可並不代表神經粗壯到不會傷心難過,有時壓力太大我鬱悶起來幾天都很少笑,弄得連帶美人內陪我陰沉,四處找查,命人挨板子。
其實我心理不舒服,他又怎會好受?
煌瀹看我窩在他懷裡,眼眸終於緩了下來,融成一汪秋水,手指隔着披下的頭髮搓揉着我的脖根,拽過來,熨上自己的脣吮了好一會才放開。
他說:“要是真不開心,就別做,你只要在我身邊,讓我養着就好了。”
煌瀹走後,我也沒了睡意,隨便披了件中衣,裹着被子,躺牀上發呆。
恍惚間想起那個新進的狀元郎張默,年及弱冠,才華橫溢,我幾日不上朝便惹怒了這小豹子,不但當衆參我一本,還說我“朝上不言,朝後不語”不配爲丞相,勸煌瀹廢了我。
想起來我還真冤枉。
古爲百官之首,手握相權,可說我雖做不到翻手爲雲,最起碼也能弄個覆水爲雨。煌瀹是一國之君,哪怕再怎麼愛我也不可能全然相信我。自然就不會給我過大的特力,處處限制。
就像一個貴族,崇高的只是他的地位,至於其他的一些反倒沒有想象中來得那麼重要。
我承認我不愛在朝上發言,一來我嫌那幫文官過於羅嗦,爭吵起來,一時半會兒都解決不了,還酸得我一口牙泛疼,二來我還是不習慣用敬語,怕就怕開口說話沒了分寸,倒叫人抓了把柄,我就百口莫辯的說……
最讓我受不了的,還是這身子不是一般的金貴。
起牀時給我來個低血壓,讓我四更起來都很是難受吃不下東西,所以下朝後不到中午就餓得我頭昏眼花,站立不穩,更別說要我朝後去御書房議事了,煌瀹很瞭解我這些毛病,自從我受了刺激堅持要去御書房,他便命人準備好臥榻和幾樣我愛吃的點心,只爲我到時候墊墊肚子別暈着。
一開始議事大臣們的驚訝憤怒到後來的習以爲常視而不見,我也樂得吃飽喝足躺着聽着他們說話吵架,甚至有時晚上煌瀹鬧得兇了我補個眠都不爲過,整個兒等於白去一樣,連自己都覺得自己真是墮落了。
正想着外頭已亮了不少,有人推門進來,我擡頭一看,是田青。
今年二十八歲的他已是一個成熟的男子。眉宇間也附上了滄桑
我微訝:“怎麼是你,田天呢?”田青把臉盆放下,擰乾帕子遞給我擦臉說:“一早去查帳了”
我點頭把帕子覆在眼簾上,揉着眼睛和太陽穴,過了一會兒,拿開帕子睜眼,正巧看見顓頊走了進來。
美少年褪去青澀的面容,橄欖般細長的深黑眸子柔軟如同往昔般微微下垂,只是五官深刻了不少,有些刀削般的凜冽,卻又清癯不可方物。
許是剛剛練完武的緣故美少年身上的輕騎短裝有些溼,露在外頭的小麥色皮膚上泛着 薄汗,長髮束成馬尾,劉海往下滴這水。
我盯着他的眼睛發直壓根就沒聽到他喚我的那聲“大人!”
顓頊沒理會我花癡的表情,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我那沒理的凌亂的牀鋪,我才反應過來訕訕的笑,他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頷首退了出去。
田青仍是一副淡若止水的表情,轉身去收拾牀鋪。
我有些煩躁的扒了扒頭髮。
正梳着頭髮就聽見不遠處落月的歌聲斷斷續續的飄進來。
我很容易就看見田青一時有些茫然的神色,愣愣的盯着桃林裡的人影,我心頭有些苦澀卻還是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田青你也老大不小了,沒想過娶一房嗎?”
田青收回目光看我一眼,低下頭去。
我看向窗外,淡淡道“落月也不小了,你們到是般配。”
田青苦笑道“大人您明知道,皇上他不可能答應的……”
我也笑,比起他還苦“真要有那麼一天,她不是她,你…也不是你了,怎麼說就是要我下跪。也得讓你們在一起。”
田青一愣隨即輕輕扯開嘴角說“那我在這兒先謝過大人您了。”
我總覺得我對於田家那三口子的感情複雜到了連我自己都覺得頭痛的地步,他們個個都是扮豬吃老虎的角色,就我最笨,傻傻的往火坑裡面跳,還渾然不知,並樂在其中。
他們是煌瀹□□出來的人,各個都有幾把刷子不是我所估量的。
萬丈紅塵芸芸衆生相,他們三佔滿了其中的每一面,卻沒有一面是我可瞭解的真相。
我恨過也怨過,甚至單獨一人跑到遙遙邊關找文丑對質。
怪不得,怪不得當年在長慶殿上田天有這樣的膽子說那番話。
怪不得,怪不得文、醜誓死也不肯在殿上現舞。
當時的煌瀹只想辱我面子折我尊嚴。
所以年僅十五的田天才會威脅文丑:“你若敢舞,那麼寒潭澈必死無疑。”
枉我當時,那番感動那番內疚,那番不忍。
原來全是精心佈置的騙局,只等我這癡人往裡跳。
我知道不知者無罪這句話,更瞭解朝夕相處日久生情的滋味,前面是真,後面是假,而我寧可顛個倒,也不願這樣,真的不知和假的情。
煌瀹說我不會看人,我也覺得極有道理。
比如說,至今爲止我都不敢全心相信,全然瞭解的落月,顓頊
比如說,,至今爲止我都是喜歡大過於厭,怎樣也恨不起來的田家三口子。
再比如說,,至今爲止我都懼怕到不願面對的長川或者更準確點應該是櫻冢護昴流。
上朝、下朝,去御書房,張默無論在人前人後看我的臉始終是趾高氣昂,不可一世。我總是一笑了之,畢竟他也算是能把真實情感擺在臉上的人,我看着也踏實順眼的多。
半邊身子倚在榻上,我叼着一塊芙蓉酥,正準備放進嘴裡。
這時,有太監送上一封急函。
我拿着點心的的手不自覺地抖了抖,掉了一半在地上。
急函上書:夔州逆龍寨聞龍嘯,率領兩萬餘衆起兵謀反。
另外半塊的芙蓉酥也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