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星宇抿着嘴,一聲不發。
保養的乾乾淨淨的手由檯面上彈起,那把漆黑如墨的長劍,不知何時已落到他手裡,劍鋒一轉,先在胸前畫了個小圈,再點往孤桐顫震無定的劍尖。
兩人都是劍道高手,此時出手,便看出差別。
孤桐劍術勇往直前,只攻無守!而司馬星宇出劍之前,先畫圈防守,於先機和氣勢之上,依然差了半籌有餘。
看到兩人,針鋒相對的劍術,寧靜無波的范姜婉兒,實際上心中緊張的要命。司馬星宇是范姜敬野請來的幫手,與她來說是最大的敵人,此刻兩人能夠交鋒,實際上是她最願意的看到的,而期待的自然是孤桐能夠勝出。她作爲范姜府的大小姐,修爲雖然不是出類拔萃,可眼光卻不查,隱隱間看清檯上的局勢,明白司馬星宇落入了下風。
也就是說,她下的這一步險棋,走對了!
孤桐眉頭一皺,感到對方那以長劍劃出的一圈,看似御攻於守,實際上配合着藏劍無鋒天生的品性,將這劃出的一圈顯得高深莫測起來,在化繁於簡之時,讓他精心設計的一劍失去了目標,那凝聚的玄勁如石投海,影蹤全無,冷哼一聲,竹韻劍恍然失去劍影。
兩人之間,只剩下漆黑如墨的長劍,往孤桐刺去。
眼看司馬星宇的長劍就要刺進孤桐身前,“鏘”一聲極其輕微的翠鳴,乍然響起,從孤桐的劍鞘之中,肉眼不可查的瞬間,生出一道紫色劍影,隨着一聲劍鳴,化出數十道影,瀰漫了臺上三尺見方圓的空間內。
玄勁嗤嗤,卻沒有絲毫外逸,不曾影響到臺旁一坐一站的范姜婉兒和秀秀。
司馬星宇首次見到孤桐能夠在兩劍只有寸許之時,還能還劍歸鞘,並剎那再次帶着凌烈氣勢,出鞘後發而至,這樣拔劍的速度,極爲駭人,心中暗贊,同時稍微疑惑,從未見過或聽過這樣的劍術。
思索之間,使無鋒墨劍在孤桐劍招最凌厲之時,劍身縮回半尺後,微一停頓,然後化成道道墨龍,呼嘯着往十多道紫色劍影疾閃而去,迎往對方的劍氣。他修爲不過是通竅六階,不曾完美,還不能玄勁離體而出,可是手中墨劍無鋒乃是藏劍閣中的神兵利器,材質詭異,能夠讓他發出不亞於孤桐一般的劍氣。
這也是他有信心憑藉墨劍無鋒,能夠跟孤桐一拼的底氣所在。
孤桐表現出第一流高手的沉懂冷靜,半分驚訝也沒有,他知道對方有神兵在手,怎會不提前做準備,而且自忖手中的竹韻劍,也不差。冷笑一聲,十多道劍影油然凝成一道,貼往檯面,由下激射而上,取的仍是司馬星宇的額頭。
瞬眼間紫色劍影,破入墨龍劍影裡,劍氣再起變化,忽然炸裂開來,化成點點星光,密密麻麻的覆蓋了司馬星宇整個面龐,將他那十多道墨龍劍氣也包裹起來,這一劍變化之妙,令人防不勝防,真教人歎爲觀止。
寓繁於簡。
這些日子以來,孤桐的拔劍錄,更加成熟起來,與劍術繁於簡的變化上,更加自然隨意。
司馬星宇雖然眼高過頂,心高氣傲,可此時對孤桐精妙絕倫的劍術也心中歎服,沉喝一聲“好”,手腕一轉一沉,滿臺劍影墨龍在星光之中咆哮起來,眨眼間便相互抵消逝去。
兩人空間中,劍氣皆消。
又變回一柄漆黑如墨的長劍,不徐不疾.似慢又似快的,依然點往孤桐那把蘊含紫色玄勁的竹韻劍劍尖。
孤桐哈哈一笑道:“來得好!”長劍速度驟增,箭般迎着對方墨劍射去,這一次他再也沒有任何保留,一劍既出,勇往直前,也不會擔憂對方手中的是神兵墨劍,自己的竹韻劍是否會受損。
兩人這几上檯面上的交鋒,疾若電光石火,剎那間已過了數招,芳姜婉兒眼也不眨,差點看得眼花繚亂,可知兩人招式交換之迅快情微。
就在兩把長劍即將碰上的剎那,“刺”的一聲,墨劍無鋒中忽然射出一股濃墨一般的氣勁,孤桐皺眉間沒變感覺劍尖猶如刺到泥潭之中,澀然難行,而此時司馬星宇的嘴角也浮現一絲微笑。
不需思索,便可知這便是墨劍無鋒所特有的劍氣。
入列藏劍閣八寶中的八把長劍,每一柄都有其特性所在。而這柄墨劍無鋒,便是防守之劍?劍身黝黑,無鋒無刃,劍內特有潑墨劍氣,與韌性和防守之道上,天下絕倫。
孤桐持着長劍的手輕輕一顫,然後劍身後撤一寸左右,然後比起先更快的速度,射了出去,意在劍現,玄勁呼嘯,這一劍愈加凌厲起來。
司馬星宇稍微一愣,猛喝聲:“看招!”帶着潑墨劍意的墨劍無鋒也倏地加速,點往竹韻劍劍尖。
他此局實非主動,表面看似平淡,實際上心中駭然,孤桐長劍後撤一寸,以巧勁化了他墨劍無鋒射出來的那一股潑墨劍氣,這刻再點來的一劍非但不曾削弱半分,實際上氣勢正凌,怎麼也不想剛剛後撤一般,此人的出劍之術,實數高絕。
孤桐的一劍,已經讓他沒有任何選擇,以他的詭變萬端,和墨劍無鋒的防守之道,也來不及再變招,何況孤桐這一招,隱有妙若天成的自然而然,便人生出無從躲避的感覺。
司馬星宇低哼一聲,咬着牙玄勁不再保留,全力推去,但已失去了墨劍無風的御攻於守之道了。
黑色與紫色劍身擊實。
竟發出一連串“啪啪”的響聲,教人無法明白一擊之下,爲何會生出言麼多聲音來。
兩人同時一震。
孤桐手腕一轉,竹韻劍劍鋒貼着自身眼眸,徐徐劃過,見劍身毫無缺口,心思暗喜之間,劍身歸鞘,左手抓着長劍,移回身側,盯着司馬星宇,深深一吸,默然不語。
司馬星宇的後背緊緊靠在大椅的背靠之上,墨劍無風同樣徐徐歸鞘,卻輕輕放在茶几上,單手壓着,臉色一震潮紅,咽喉處抖動了幾下,才平靜下來,眼中精光閃閃,一瞬不瞬的瞪着孤桐。
孤桐若無其事一般,眼眸一轉,從他身上移到小七,輕輕的笑了笑。
司馬星宇沉默片刻,忽然說道:“桐兄的劍術,星宇佩服!”他並非輸不起的人,見識過孤桐的修爲劍術之後,他便收起了自傲,放低姿態,盡然以“桐兄”稱呼孤桐。
不過,這也顯示出此人的江湖手段,識時務者爲俊傑。
孤桐眼光一轉,落在他橫放在茶几上的墨劍無鋒,笑道:“司馬公子的這把劍,果真不錯。”他並未回覆司馬星宇的稱讚,也不像江湖上的人,謙虛一般,而是誇獎他手中的神兵不錯,此局無疑於打司馬星宇的臉。說他剛來能夠接下他孤桐的一招,全憑神兵利器,將他司馬星宇貶低的一無是處。
司馬星宇一窒,眼眸中便有怒色生氣。
范姜婉兒怎麼會放過打擊他的機會,剛纔他還信誓旦旦,說這頓差點是他們幾人最後的夜宵呢。要知道女人是最爲記仇的動物,如果還沒有報復,那不是因爲她們忘了,而只是她們覺得時機還不到罷了。
她在旁邊便插了一句,說道:“司馬公子手中這件在江湖中可是大大有名?”
小七興趣勃然,問道:“有多有名?”
范姜婉兒明眸瞅了他一眼,問道:“藏劍閣八寶,七公子可否聽聞?”
小七渾身一震,忙不迭的連連點頭。
范姜婉兒見他模樣,掩嘴輕笑道:“這便是藏劍八寶中的墨劍無鋒了!”
小七最是精明,此時竟然裝作狂喜魔炎站起身來,一雙眼睛瞪了老大,像餓狼看到鮮肉一眼,充滿了慾望,顫聲道:“好劍啊,真是好劍,師尊,我們什麼時候才能擁有一柄這樣的好劍呢?”
孤桐哂道:“要那麼賤做什麼,再好的劍,如果來路不明,終究有一天會被別人取走的!”
小七愣了一下,前半句聽懂了,可後半句卻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實話說在場的也就是他和秀秀沒能聽懂,范姜婉兒和司馬星宇可是一清二楚。因爲這把墨劍無鋒,出現在司馬星宇的手中,來歷可不是那麼幹淨。
朝霞聽孤桐說得有趣,“嗤”一聲笑了出來,又怕范姜婉兒怪責,慌忙掩口。
范姜婉兒果真怪責地往她望去。
孤桐此言,便是想刺激一下兩人,得以瞭解當年的情況。
司馬星宇精光閃閃的隻眼直瞪着他,冷冷道:“桐兄,此言何意?墨劍無鋒,本就是我藏劍閣八寶之一,在我手上如何能是來路不明?”
孤桐剛要張嘴再刺激他一下,哪裡想到范姜婉兒忽然嘆息一聲,說道:“司馬公子此言差異,這柄神兵在公子手中,真的說來,確實有些名不正言不順,只是公子手段了得,矇蔽了宗門內的長輩罷了。”
她以前本是司馬星宇的愛慕對象,可現在他卻成了范姜敬野的後臺,甚至她去拜訪藏劍閣的時候,司馬星宇還故意給她一個閉門羹,這讓她如何能不恨?於是便站到孤桐這邊,說出一些當年隱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