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狄和劉文山站在屋子裡,屋裡處了一張書桌,四周便都是書櫥,唯一空着的一面牆上,卻掛了一幅畫。
這間屋子是趙無狄的書房。
窗外的陽光燦爛,萬里無雲,這樣的天氣,在封江城來說,是最適合踏青的日子。四月,明媚的陽光,和煦的春風,翠綠的草地,活潑的孩子……
萬物復甦的季節,任何人的心情都是舒暢的。
但是有兩個人的心卻冰冷一片,就算呆在裝飾精緻的書房中,也感覺到一陣一陣的寒意。
趙無狄嘆息道:“沒想到竟然遇到這種愛管閒事的人,實在可惡!”
這兩天,他尋根問底,從張老漢的線索上,查到躍龍橋賣琴的事情,便循理成章的查到了孤桐和秋嵐的身上,在經過一番分析,得知了孤桐的身份之後,便知道刺殺劉大全的那人必然就是孤桐了,而在院子裡放鞭炮搗亂的人,就是秋嵐裝扮的!
得知了仇人的身份後,他本是高興。
劉文山獲知殺自己兒子的兇手還,應該也是激動的!
然而都不是。
劉文山也在嘆息,說道:“以孤桐的身手,我們兩人一起上也不是對手。我現在後悔這麼快變找到殺大全的兇手了!”
“這種事有什麼不對?”趙無狄問他,說道:“血債血償本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麼快便查到兇手,不是更好嗎,可以讓我們準備報仇的計劃獲得更多的時間?”
他雖然心中無奈,卻不懂劉文山的悲哀。
“哎……”劉文山長長嘆息,說道:“如果現在查不到兇手,我還有激情活着,去追殺,可現在查到後,忽然發現兇手是我們不可敵的,這情況瞬間讓我陷入絕望?”
他忍着心中悲傷,用很大的力量才讓自己站的筆直,讓後背不顯得佝僂,說道:“你難道不這麼認爲?”他問趙無狄。
“我不是。”
“世上沒有戰勝不了的人,我們不能力敵,不代表別人不行!”趙無狄微笑嘆氣搖頭,就好像剛聽見一個小孩子問了他一個非常幼稚的問題。
他反問劉文山:“你可曾看到過永生不死的高人?”
劉文山當然沒有見過,他搖頭。自尋道路崩塌以後,再也沒有破碎虛空,也再也沒有永生不死,就算那些踏碎虛空的人,難道就真的永生不死嗎?他不知道,誰也不知道!
“那麼我再問你,你可曾看到弱者永遠便是弱者嗎?”趙無狄又問。
劉文山又搖頭,弱者在經歷挫折後,便能一步一個腳印兒,攀登高峰,慢慢讓自己變成強者。
“所以你現在應該已經明白,就算孤桐很厲害,但並不代表他是無敵的。”趙無狄很愉快的說道:“既然封江城的汪大善人不敢親自出手,搭上了凌霄弈劍宗的東方春澤,我們又如何不能?”
劉文山心中的希望忽然有燃起幾分,盯着他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說道:“汪大善人想要指派東方春澤,必然會付出極大的代價,而我們又有什麼東西能夠請動這般的高人呢?”
他的顧慮是正常的,因爲他們不是汪大善人,沒有富可敵國的財富。
趙無狄的態度忽然變得很嚴肅,說道:“我一定要殺死孤桐,就算讓我趙無狄付出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也在所不辭。”
他當然還要解釋:“昨天我還在想,我最要的東西是什麼。”趙無狄接着說:“是我經營了多年的趙府?還是我趙無狄的一條老命,亦或者其他東西,但是……”
“難道不是嗎?”劉文山問道。
“當然不是。”趙無狄說:“這些東西都是我表面所擁有,雖然很值錢,可是別人通過努力也能擁有,但是還有一些東西卻不同,那是需要用冒險才能擁有的。”
他的眼睛忽然盯在劉文山的臉上,眼神中露出了一種瘋狂的神采。
“既然孤桐能夠從狂神洪浩瀚和傲神姬冰的手下逃脫,自然手段了得。”他又問劉文山,說:“對付這樣的人物,我們應該請何等的高手出馬,才能萬無一失?”
劉文山毫不猶豫的說道:“絕不能再東方春澤之下!”
趙無狄點頭,眼中的瘋狂愈加熱烈,說道:“秋空落雁殿作爲兩殿之一,宗門實力不在凌霄弈劍宗之下,而我們手中恰恰又一件東西,是秋空落雁殿一直想要獲得的!”
說完他睜大了眼睛,帶着瘋狂,灼灼的盯着劉文山。
劉文山忽然不說話了,現在他已經明白趙無狄已經變得瘋瘋癲癲了,就算不是瘋子也離着變成瘋子不遠了。他們確實有一件東西是秋空落雁殿一直想要獲得的,可是那件東西實在太多驚天,一旦暴露,必然再度引起一場江湖動亂。
若有心人查到他們兩人的身上,必然會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一個像趙無狄這樣的男人,在這種情況下,只要想到一點頭緒,看到一點可能,就絕不會放手,無論這可能帶來多大的風險。趙無狄一直在觀察着他臉上的表情,這時候才說:“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那麼你就應該知道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了!”
劉文山的臉色已經變了,似乎不相信趙無狄真的要這般做,遲疑道:“是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大哥確定要這樣做?你可曾想過事情一般暴露帶來的後果?”
趙無狄愣住了,彷彿還不相信這句話真的從劉文山嘴裡說出來。
劉文山當然也看得出他臉上的表情和剛纔不同,所以又忍不住要問他:“你爲什麼要用這種樣子看着我?”
“因爲,我實在想不到你居然是個這般無情的人,以前我都看錯你了!”趙無狄忽然怒道。
劉文山一愣。
“我怎麼無情了?”他也急了,追問道:“大哥,我哪裡無情了?在我們闖蕩江湖的時候,我可是多次救過你的命!現在怎麼就變成無情了?”
“那是以前,那是你年輕的時候,時間莫不是能夠改變一個人的品性?。”
趙無狄咬着牙,冷冷說道。
他說的很慢,卻沒有停,接着說道:“那我問你,劉大全是不是你親生兒子?”
“是,當然是!”劉文山愣着回答。
趙無狄立刻接着問道:“我是你結拜大哥,那麼就是大全的大伯,那麼我是否該疼愛自己的侄子?”
劉文山依舊不動他話中的意思,說道:“當然應該。”
趙無狄的語氣忽然低沉下去,說道:“文山,你知道的,這三十年來我一直沒有子嗣,我知道原因在我,當年一戰上了腎脈,所以大全一直被我看作是咱倆的孩子!我待大全如同親生兒子般看待。”
劉文山低下頭,不曾有子嗣一直是大哥的痛,他懂。
趙無狄的聲音接着又凌厲起來,說道:“大全對你我如此重要,可你卻因爲一點危險,便不敢爲大全報仇,這樣明哲保身的作爲莫不就是冷血無情?”
劉文山聞言擡起頭,眼眸中已經帶着悲傷。
然後悲傷被瘋狂遮掩,他扭頭,眼光落到那一面牆上的畫上,說道:“既然大哥如此說了,我便陪大哥在此瘋狂一次,就像多年以前,我們那般無所畏忌的瘋狂。”
趙無狄也盯着牆上的畫,聲音趨於平淡,說道:“你說那東西能夠讓秋空落雁殿派來何種人物?”他嘆了口氣:“我希望起碼能夠派來像雁知秋那般老牌高手來纔好。”
劉文山點頭,說道:“一定會的,這可是他們夢寐以求的東西!”
兩人的目光都釘在畫上,那幅畫並不出奇,是一副豎版的水墨風景圖,有兩尺寬,一人多高,掛在潔白的牆上,並沒有什麼特別,就是書房中一副簡單的裝飾畫。
但是,只有趙無狄和劉文山知道,那東西就在畫後。
趙無狄走到畫前,在畫一角輕輕一按,頓時“吱吱”機括聲響起,掛着畫作的牆壁,忽然間敞可開來,露出一道暗門,然後他便躬身鑽了進去,劉文山緊跟其後。
暗門後是一間密室,很小,很小。裡面空蕩蕩的,什麼東西也沒有,連坐的凳子椅子也不曾有。
密室沒四角有燭火燃燒着,照亮了漆黑的空間。密室正中有一座木架,上面陳列着一個長條木盒,在燭火下,顯得木盒漆黑而幽深,不知裡面盛着何等寶物。
劉文山走進密室的時候,趙無狄已經來到木盒前,輕輕的打開了木盒。
頓時,一道幽藍的光芒,猶如瓦藍的天空,又像碧藍的大海,從敞開的木盒中會散出來,隨着木盒打開的角度,深藍的光芒愈演愈烈,最後將整個屋子都映照的猶如碧藍大海一般。
劉文山嘆息:“藍劍鳴淵,我又看到你了!”
藏劍閣八寶之一藍劍鳴淵竟然出現在這裡,任誰也想不到!
趙無狄轉過身來,已經將幽藍的長劍捧在手中,眼光帶着熾熱盯在碧藍如洗的劍身上,說道:“當年我們夜入藏劍閣,盜走八寶,雖然被藏劍閣高手追殺,幾位兄弟也各自遇難,不過幸好你我兩人借金蟬脫殼之法,用假的藍劍鳴淵騙過藏劍閣高手,才得以逃脫。”
劉文山眼光落在幽藍長劍上,說道:“神劍雖好,卻不能用,這些年來,我忽然後悔當年盜劍之事!”
“不!”趙無狄說道:“文山,你錯了雖然當年盜劍代價卻是慘烈,似乎不值,但是此刻我卻舉得當年盜劍是明智之舉,因爲有這把藍劍鳴淵在手,秋空落雁殿必然會出手!”
用藍劍鳴淵換一個人的性命,很多豪門大宗都願意出手,雖然要的是孤桐的命,那是離歌樓的弟子。
但是,那又怎樣?
離歌樓還有很多像孤桐這般的真傳弟子,但是偌大的古玄大陸卻只有一把藍劍鳴淵!
趙無狄的嘴角已經泛着笑意。劉文山也笑了,他眼光依舊停在幽藍的劍身上,卻恍惚看見孤桐的頭顱被人砍了下來,送到了他面前一般。
當夜,一騎快馬從趙府馳出封江城,馬上的人卻是劉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