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66章 第 66 章 櫻桃琥珀

林櫻桃記得, 小的時候, 蔣嶠西掀開她的蚊帳,忽然擠進她的小天地裡。蔣嶠西吻開她的嘴脣, 奪走了她的初吻。

他就是這麼一點一點地佔據了她的童年,她的青春,她的心。

從貼在她嘴脣上的一根口紅,到撐起她腳心的一雙鞋子,就連大姑送給她的充滿了美好祈願的櫻桃琥珀, 也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蔣嶠西送的那條項鍊,至今垂在她的胸前。

林櫻桃想像不到,如果未來和她在一起的人不是蔣嶠西, 那該怎麼辦。

「櫻桃,你害怕嗎?」蔣嶠西在如同DX般的狹小租屋裡問她。

窗外, 香港的街道上有人在唱歌。林櫻桃待在蔣嶠西懷裡, 她搖了搖頭, 香甜的長髮蹭在他肩上。

蔣嶠西低下頭, 親吻她的臉。

林櫻桃覺得,她這輩子都不會再忘記蔣嶠西了。

她就像那隻曾經被他「催眠」的小兔子一樣,落在他手裡,動彈不得。她覺得很疼, 一直哭。她在蔣嶠西懷裡軟軟地說疼,她被他吻著, 被他吻得滿臉是淚。林櫻桃的手腕貼在他們兩個人中間, 她想推他, 又害怕他真的離開了。她被蔣嶠西抱住。

林櫻桃的臉靠在他胸前,不知是爲了什麼,因爲難受,還是因爲塞滿心臟的幸福感,她淚流不止。

林櫻桃半夜醒了,她迷迷糊糊,一睜眼,先聞到自己頭髮上甜膩的香氣,然後便是蔣嶠西身上熟悉的氣味。林櫻桃渾身沒力氣,被一條薄被仔仔細細地裹著,特別暖和。林櫻桃轉過頭去,她看到蔣嶠西就在她身邊,面朝著她正睡著,還把一條胳膊搭在林櫻桃的被子上。

蔣嶠西睡得很沉,他的肩膀寬闊,擋在林櫻桃身邊,不會讓她掉下去。

只不過相隔了半個夜晚,林櫻桃此刻再看蔣嶠西的臉,便不是看一個可以輕易說再見的人了。

回想起昨夜,林櫻桃現在還有點暈暈的。她只記得一開始很疼,後來沒有那麼疼了。中間她靠在蔣嶠西懷裡,喝他買回來的凍鴛鴦奶茶。蔣嶠西問她,還疼不疼。其實還是疼,倒不像第一次那樣疼了,但林櫻桃學著堅強,她不講。

林櫻桃覺得很惋惜,她買的蕾絲衣只穿了一次就壞掉了。「好貴,」她對蔣嶠西說,「你一點也不知道愛惜……」

蔣嶠西笑了,他好像心情很好,他吻林櫻桃的臉,任她批評。

林櫻桃覺得自己就像電視劇裡演的那種心酸家庭主婦,嫁給一個不知生活有多難的男人。

她可能是被蔣嶠西抱著睡著的,因爲她一點兒蓋新被子的印象都沒有。這會兒,林櫻桃睜開眼,臉頰貼在枕頭上,她在夜裡靜靜打量蔣嶠西的眉眼,看他鼻樑的弧度,還有他的薄脣——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林櫻桃大概怎麼也猜不到,長大以後會被他這樣親吻。

林櫻桃猜不到的事情太多了。她依偎在蔣嶠西身邊,等到她再醒的時候,窗外的天矇矇亮的。林櫻桃睜開眼,她一時沒分清這是清晨時分,還是她睡過頭了,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傍晚。蔣嶠西也醒了,蔣嶠西一低頭看見她,順勢翻過身來,牀向下陷,他和林櫻桃隔著被子接吻。

塑膠小紙盒掉在牀下面,裡面一共就五小包,還剩最後一包。蔣嶠西一開始忘了,他中途退出來,匆匆把手伸到牀下,找到最後一包迅速撕開了。

天已經亮了,窗外的香港又擠滿了人流、車流,又是繁忙的工作日。可這與租屋裡緊緊相貼的年輕情侶又有什麼關係呢。

大衣櫃後面的大人一直在沉睡著。

林櫻桃流出眼淚來,她竭力去呼吸氧氣,連這也成了件很奢侈的事。

蔣嶠西出了租屋的門,他一身是汗,還沾著林櫻桃頭髮裡香甜的汗,他赤L著上身,去浴室裡沖澡。

他刷牙,對著鏡子,睜開沒怎麼睡卻沒有一絲睏倦的眼睛,他瞧了瞧自己的臉,然後刮掉半夜冒出的胡茬。

蔣嶠西接了一通電話,是堂嫂從醫院打來的,說堂哥今天醒來,說話聲音比昨天晚上又清晰了些。蔣嶠西不禁笑了,他還沒有把這件事告訴櫻桃,他原本打算今天一早帶櫻桃去醫院一起看看堂哥,讓櫻桃知道這件喜事。

「我們……過上幾天再去吧。」蔣嶠西說。

堂嫂問:「怎麼了嗎?」

蔣嶠西站在洗衣房裡,投了幣,把髒牀單還有幾件衣服一股腦塞進洗衣機裡:「櫻桃,身體不太舒服。」

堂嫂擔心地問:「不會又發燒了吧?」

蔣嶠西模棱兩可地「嗯」了一聲,就聽堂嫂責怪他:「怎麼總是照顧不好女孩子。」

蔣嶠西低頭看了一眼林櫻桃昨天在超市「反覆比價」挑選的洗衣Y,他等通話結束了,收起手機,擠了一大堆到牀單上。

林櫻桃還睡在牀上,大概真的再也不想理蔣嶠西了。蔣嶠西想了想,猜她大約十點就會被餓醒。他穿了件外套,下樓去附近的超市,買點兒家裡沒有了的東西。

蔣嶠西站在路邊,把找的零錢揣進兜裡。他的煙癮忽然上來了。

恐怕只有蔣嶠西自己知道,他是個癮有多麼大的人。

過去,他習慣了裝作一個不苟言笑的人,習慣做一個從小就必須對一切快樂幸福不感興趣,不嫉妒,不抱怨,不去和逝去的兄長爭搶的人。

可人的心思是很奇怪的。蔣嶠西沿著這條路走下去,拐過一個路口,去找能抽菸的地方。他回想起他第一次深刻記住了林櫻桃這個小女孩,就是因爲她問了他一句,那你喜歡什麼顏色呢。

林櫻桃一點兒也不在乎蔣夢初,不在乎什麼數學成績,林櫻桃眼裡只有他,只有他一個人。

連父親敷衍了事取的名字,每次提起,都讓蔣嶠西覺得心寒、憎恨的這三個字,在林櫻桃心裡都能變成「來自一首特別好聽的詩」。林櫻桃念它的方法,讓人心裡不得不柔軟。

如果說蔣嶠西有什麼癮是戒不掉的,那遠遠不止是煙癮這麼簡單。

蔣嶠西買了包煙,他拆開了,拿出一支來放到嘴裡,低頭點燃了。他長長吸了一口。

櫻桃終於完完全全地,屬於他了。從一開始就是隻屬於蔣嶠西一個人的,也終將是屬於他的。

忽然之間,蔣嶠西什麼都不想再去懷疑了。

堂哥的病能否治好,他能否有好的未來,他和櫻桃能否走下去,他能否給她更好的生活……沒有能否,他必須去做到。

蔣嶠西把沒吸完的半支菸掐滅在垃圾桶裡,他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