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從丫頭手中取得救治秋雁的解藥,我身軀一矮,雙膝就要跪下去。沒想到丫頭忽的一把扶住了我的身子,笑道,“算了,男兒膝下有黃金,就不要下跪了!”
我站直了身子,連忙問道,“那現在你可以把解藥給我了吧?”
丫頭冷冷說道,“你已經打算下跪求我,我也原諒你了。這一筆我們就此劃過,但也不過僅僅如此而已,卻與解藥有什麼關係?”
她這幾句話淡淡說來,登時把我嚇得呆了!她究竟還想幹什麼?
丫頭“璞嗤”一笑,忽地轉過一副口吻,柔聲說道,“看把你急成這個樣子!當真把這解藥着得比命還重要麼?本來我可以給你,只是有一件事情很爲難!”
我怔了一怔,連忙問道,“有什麼爲難的事情?”
丫頭笑道,“有一件事情我忘記告訴你了,昨晚我在她體內下毒的時候發過毒誓,不管哪個求我我都不會把解藥拿出來。除非……”她頓了一頓說道,“除非那個求我的人事我最親的人。”
她的話音一落,我隨即明白了她話中的意思,這隻有一個意思,——那就是我娶她做妻子,她才肯交出解藥!
這剎那間我呆若木雞,心中亂成一片!
丫頭雙眼朝天,似是自言自語的冷冷說道,“我自小就不相信命運,我想要的東西一定要得到,我想辦的事情一定要辦到,就算是命中註定,我也一定要盡力挽回!”
在場的婆娘們都被我和丫頭的一問一答給弄糊塗了,當然,小哥除外。
我想了想,離開了丫頭向八阿婆站着的地方走了過去,“八阿婆,婚禮繼續,只是我對不住你和秋雁了!”
八阿婆頓然間就明白了我話中的意思,爲了從丫頭手中取得解藥,我要在這裡迎娶丫頭!
八阿婆呆住了!
我努力剋制住激動的心情,低聲說道,“不錯,這事我剛剛已經決定好了。八阿婆,我想跟你商量,借你的地方,借你的東西,借你的酒菜,給我行婚禮,請賓客!”
八阿婆呆了一會,說道,“這是終身大事,你想清楚了麼?”
我悽然說道,“想清楚了,你還不知道嗎?想要救秋雁,除了這條路,我已經是沒有其他的路可走了?”
八阿婆當然明白,這完全是爲了秋雁的原故。儘管她一百二十個不願意我與丫頭結婚,但是,她更不願眼睜睜的着秋雁死去。
八阿婆強笑說道,“這麼說,你已經決定好了?好吧,你舉行婚禮所需要的東西樣樣都是現成的,你儘管借用。”
我和八阿婆的談話,人人都覺得清清楚楚,丫頭神色漠然,對這一切恍如不聞不見。
我走到小哥的面前,說道,“我無父無母,在這裡又無親人長輩,小哥,你願意替我做主婚人麼?”
小哥怔了一怔,凝思片刻,說道,“好,我尊重你的決定,願意爲你們主婚!”
丫頭走了過來,衝小哥邪邪一笑,說道,“多謝小哥玉成!”跟着又對我說道,“蘭天,你好糊塗,怎麼還不邀請賓客?”
我就像一個給她牽着線走的傀儡似的,木然毫無表情,轉過身來,面對衆人,高聲說道,“今日我與丫頭成婚,請各位賞面,喝一杯酒。”說了之後,周圍如死一般的靜寂,竟然沒有一個人出聲回答。
禮堂上那對紅燭尚未燒殘,八阿婆重新吩咐人點燃了一對紅燭。然後一個婆娘領着丫頭進房換衣服去了。
過了一會,一個婆娘在前引路,丫頭身穿一襲大紅衣裙,長裙着地,一步三扭的走了出來,就像仙女下凡。
我看到丫頭臉上的神情特別奇怪,所任面有得色,但目光卻是一片茫然,竟說不出是歡喜還是悲傷。
所有的人根本不理解我此刻的心情,我其實已經下了決心,與丫頭拜堂之後拿到解藥立刻跟她翻臉。
在全無喜氣、舉座寡歡的情況下,這個奇怪的婚禮進行了。
交拜之時,我不可能避免的面對着丫頭,只見她肌膚如雲,面如白玉,在紅燭映照之下,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悽豔”,“美”是“美”極了,卻不像新娘子的那種“美”,美得不是令人心動,而是令人心悸。
在小哥的主持下,很快的完成了拜堂的儀式。八阿婆吩咐幾個婆娘將我和丫頭送進了原本給我和秋雁準備的新房。
丫頭走進新房,將房門關上,柔聲問道,“大哥哥,你是在恨我麼?”我不回答。
丫頭嘆了口氣說道,“不管你怎樣恨我,我今天總算是成功的與你拜堂成了親,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我冷冷說道,“不錯,你是成功了!現在你總應該把解藥拿出來了吧?”
丫頭悽然說道,“早知如此,我真後悔讓你來這裡爲我找什麼解藥。”
我恨恨說道,“你現在不是樣樣都稱心如意了麼?”
丫頭答道,“不錯,但是到頭來都是空的。大哥哥,要是我和你永遠都呆在黃龍村裡朝夕相對,那有多好!”
我心裡也在暗自嘆息,“誰叫你變成這個樣子?往日的情份,早已經一去不回了。”我心裡是這樣想,但卻不得不昧着良心哄騙她說道,“我們現在已經拜了堂,以後相處的日子長得很。你給我解藥,讓我救了秋雁,就回來陪你!”
丫頭長長地嘆了口氣,“大哥哥,你不要騙我了!”她說着話眼圈紅潤,就像要流下淚來。
我砍到她幽怨的眼光,禁不住心中感到有些歉意,在此之前,我從來沒有騙過丫頭。但此時此刻,我卻不得不再硬着頭皮說道,“我騙你幹什麼?咱們不是已拜過堂了麼?”
丫頭想了一會,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晶瑩欲滴的墨綠色瓶子來,“解藥在這裡面。”我連忙伸手去接,沒想到丫頭忽的縮回了手,“大哥哥,我還有幾句話想對你說。”
我大吃一驚,叫道,“怎麼,你又變卦了?”
我只道她又要出什麼難題,丫頭微微一笑,“不是變卦,你別焦急,你好好聽我說話,不管我說些什麼,你都不許打岔。大哥哥,不管如何,咱們總是有過一場情份,難道你連聽我說幾句話的耐心也沒有了?”
我看她神情非常奇特,心裡驚疑不定,攤開手答道,“好,那你說吧!”
丫頭笑道,“我知道你歡喜秋雁姐姐,我也願意你們兩人有個好結果。只希望你們將來能偶然的想起我這苦命的丫頭,想起曾經有過一個非常愛你的人,那……我就……我就會感激你不盡了!”
我奇怪的答道,“事情都到了現在這個樣子,你還說這些話幹嘛?”
丫頭苦笑道,“你以爲我是妒忌她嗎?不,我說的每一句都是心裡的話。好了,你講好了不打岔的,聽我再說。”
我隱隱覺得她的面色有點不對,驚疑不定。丫頭又接着說道:“大哥哥,答應我一件事情,我要你好好保重自己,不論發生什麼事情,你都不要慌,你答應我嗎?”
我心頭微顫,暗自想道,“難道是秋雁中毒已深,無可解救了?”
丫頭催促着說道,“你答應吧,你答應我才能把解藥給你。”
我遲疑了半晌,毅然答道,“好,我答應你。”
丫頭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說道,“大哥哥,你是個好人。能認識你是我這一輩子最幸福的事情。只要你記得我曾經是你的妻子,以後不論我在什麼地方,你又去了哪裡,我會同你一樣高興。”
我聽她說得非常誠懇,竟然特別感動。我心中慚愧,極力剋制着自己,不讓她看出我是在騙她。
丫頭接着說道,“好了,這瓶子你拿去吧。”
我接了過來,說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我要去救秋雁了!”
丫頭的臉上忽的流下兩行淚水,微笑着說道,“大哥哥,你過來,讓我再看你一眼……我求求你,你親一下我吧?”
我本來特別恨她,但她此刻那張帶淚的笑臉特別的動人,不知怎的,我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情不自禁的親了她一下。
這剎那間,丫頭的眼角眉梢,都充滿了笑意,丫頭就像一朵盛開的玫瑰,她低聲叫道,“大哥哥,你其實也是愛我的啊!”
這句話剛說完,她突然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盛開的致瑰傾刻之間便枯萎了!
我大駭,又驚又懼,衝上前去扶住了搖搖欲墜的丫頭,但懷抱之中的丫頭已經是漸漸僵冷!
丫頭竟然死了?我這一驚非同小可,厲聲喊道,“丫頭、丫頭!你要什麼?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
可是丫頭卻不會答應我了!
這利那間,我感覺腦袋“轟轟”作晌,眼前金花飛舞,似乎自己的靈魂也脫離了軀殼,沒有了思想,甚至沒有了感覺,哭也哭不出聲來!
原來,丫頭算到‘嚇煞人香’之毒已經深入五臟六腑,全身精血敗壞,已經無藥可救,勉強支持到此時此刻,現在心事一了,立即香消玉殞,中毒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