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十二點,我是被小哥叫醒了的,小哥將所有的行李放進了的士。雖說在無名客棧只停留了不到一天一夜的時間,我卻感覺像半個世紀那麼漫長。僅僅一個晚上的時間,居然發生了那麼多不可思議的事情。
客棧老闆莫凡將我們送到客棧門口,勉強的笑道,“再見!”
他那個表情不是一般的勉強,而是非常的勉強,或許他對小哥用柳葉飛刀傷了他的事情還是心有芥蒂,其實想說的是再也不見吧?
不過,見或不見,對於一個人來說,的確是一件很微妙的事情。如果不是因爲丫頭被死去的嘎巴種了蠱,我和小哥又怎麼會來到無名客棧?不來到無名客棧又怎麼會發生昨晚那一系列的事情?
或許,這一切皆是命中註定,冪冪之中自有定數吧?望着逐漸消失在我們視線裡的無名客棧,我忽然有了一種淒涼的感覺。我和小哥此去湘西灘頭村,能順利的爲丫頭找到解去蠱毒的解藥嗎?
一切都還是未知之數,丫頭那悽楚的面容又在我的眼前浮現出來……
一路無話,我們在天黑的時候到達了神秘的湘西——一個小小的集鎮,這個集鎮的名字叫做神壇。
我和小哥下了車,投宿在鎮上唯一的一座客棧裡,客棧簡陋得可憐,比無名客棧還要簡陋十分。不過,看着客棧外人來人往的熱鬧場面,我感覺沒那麼詭異和可怕了,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小哥帶着我在鎮上的路邊夜宵攤上吃了一碗米粉、外加四根油條權作晚餐,吃完飯之後囑咐我在客棧好好的休息,然後獨自一個人出去了。
我不知道小哥去哪裡,一個人在客棧悶得無聊,又想起那個“神秘人”發來的短信裡說湘西地區是一個多民族雜居的地方,各個民族有各個民族禁忌,要我分外小心的話,不敢外出,推開窗戶沿街看風景。
我看到這個叫做神壇的集鎮雖然偏僻,卻也熱鬧非凡。獨自一個人傻傻的往窗外看了半天,正準備關上窗戶躺到牀上休息的時候,忽然看到不遠處一下子亮起了無數的燈火,緊接着鑼鼓聲喧天,一陣音樂猛地響了起來。
我被嚇了一跳,定睛網那個地方望過去的時候,才發現原來是鎮上有一家人正在辦喪事,露天搭了一個戲臺,一個民間演唱會的隊伍在鑼鼓聲裡粉墨登場,唱起戲來。
我瞧了一會兒,無非是一些民間地方戲和歌曲、舞蹈,正看得無趣,忽然聽到主持人用很蹩腳的普通話宣佈下一個節目是《哭靈》。
哭靈?怎麼會有這樣的節目?莫非在湘西地區還有民間女子專門練習哭靈的技巧爲辦喪事的人家代替親人哭靈?
我心念剛動,就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妙齡少女,頭戴一朵很大的白花,邁着細碎的步子,在一陣通斷心腸的哀樂聲裡款款走上臺來。
只一眼,我就呆住了。那個走上臺來哭靈的白衣女子身影竟然和秋雁一模一樣,就連一舉手一投足都不差分毫!
這怎麼可能?秋雁此刻正遠在千里之外的鳳凰客棧裡照看身中蠱毒的丫頭,又怎麼會來到這偏僻的神壇鎮?即使她真的來了神壇,也不應該出現在那隻民間演唱會的隊伍當中擔任哭靈的角色啊?
我懷疑是幻覺,搖了搖頭正準備再次仔細望去的時候,就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一杯酒,敬親人……”
那聲音悽楚、哀婉,不是秋雁的聲音又還是誰?
我心神大震,忍不住就想關上窗戶、走出客棧近前去確認一下,到底是不是秋雁?但心中的理智讓我自己控制住了心頭的衝動。
不,不可能!那女子絕對不可能是秋雁,只是一個神態舉止與她特別相像的人而已!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小鎮不能再節外生枝,耽誤爲丫頭尋找解藥的行程,我努力的說服了自己。
不過,那白衣女子如泣如訴的啼哭聲讓我的眼淚差些就流了出來,我就好像真的看到秋雁跪在舞臺上一聲聲痛哭流涕,悲失親人……
我如醉如癡的望了半響,直到那個女子款款走下戲臺,方纔從哭靈的悲痛氛圍中緩過神來。
我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將窗戶關上後在牀上躺下了,可秋雁模糊的影子老是在我的眼前亂晃。
難道,我真的喜歡上那個小妮子了嗎?我想起了離開鳳凰客棧時小哥說秋雁和丫頭兩個人很有可能都喜歡我的話來。
如果真的是那樣,她們兩個人我到底喜歡誰更多一些?我問自己。
秋雁、丫頭……丫頭、秋雁……兩個名字在我的腦海裡交叉出現,然後又模糊下去。
幾天的折騰,可能真是有點累了,我躺在牀上胡思亂想一會,便睡了過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忽然驚醒過來。這才發現外面喧囂的鑼鼓聲此刻已經停下來了,不時傳來犬吠的聲音,偌大的一個集鎮,似乎就只是這些聲音了。
這麼安靜,應該是大半夜了吧?小哥估計也應該回來了,或許此刻正在做着夢吧?我翻了一個身子,想讓自己睡過去,可怎麼也睡不着。
我正自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忽然聽到房門外傳來一聲幽幽的嘆息聲。那聲音傳進耳朵裡,我如遭電擊,不是秋雁的聲音又還是誰的聲音?
我的眼前迅速閃過今晚那個身穿白衣服哭靈的妙齡女子來。莫非,真的是秋雁?我條件反射般的拉亮了客棧房中的電燈,從牀上爬了起來,一個箭步竄到門口打開了房門。
黑暗中我看到了一個消瘦的身影在眼前一晃便不見了蹤影,看穿着打扮竟然是一個瘦弱的少年!
這怎麼可能?我明明聽到發出聲音的是一個女子,而且像極了秋雁的聲音。我來不及細想,一咬牙,朝着那個人影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對方逃得快,我追得快,轉瞬間就到了神壇鎮的荒郊野外。天空上冷月稀星,四野肅然。
就在我考慮還要不要繼續追過去的時候,那個身影忽的就停住了腳步,倏地轉過身來,“怎麼,還要追到底麼?”
分明是女子口音,隨着話聲那個人影輕輕晃了一下頭,一頭秀髮披散開來,就像一個月夜下的幽靈。
“秋雁,是你?”話剛出口我就知道自己錯了,不禁驚呆了。
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居然是男扮女裝的丫頭!這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的事情!
“是你?”
“怎麼?”丫頭近前一步,幽幽的說道,“很失望是不是?才幾天不見,你的眼裡就只有秋雁,連我的聲音都忘了!”
“我……我……”我連續我了好幾個字,都沒我出個所以然來。
夜風有些大,吹得丫頭披肩的長髮獵獵作響,此時此刻,她這個樣子很像蘭若寺裡出沒的女鬼聶小倩!
我和她站立在夜風裡,凝聚成兩尊雕塑。
“唉……”丫頭一聲長長地嘆息,聲音無限的悽楚,“也許我不該跟着你來到這裡,我們不該見面的。”
“你怎麼說這樣的話?我和小哥不是見你身中蠱毒,特意將你留在鳳凰客棧要秋雁照顧你,而我和小哥來湘西爲你找解藥嗎?”看她這個樣子,我的心中忽然一痛。
丫頭忽的笑了,臉上滿是嘲弄,“多謝了!你以爲秋雁真的那麼好心,想全心全意照顧我嗎?咯咯……你錯了,她不巴不得我早死就已經不錯了!今晚我來這裡就是想告訴你,生死有命,你就不必再費心爲我找什麼解藥了。你多珍重吧,我走了!”
說了這句話,她倏地轉過身子。
“慢着!”我心頭一驚,“你這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還是問你朝夕掛念的秋雁吧?”丫頭負氣前行了幾步又停下了身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輕輕哼了一聲,“你告訴我,你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丫頭冷笑一聲,“關於你們離開鳳凰鎮後所發生的事情,我只想跟你說兩件事。第一,我爹的墳墓被挖開了,屍體不見去向;第二,你要小心小哥,千萬不能將我跟着你們來到湘西的事情告訴他,否則別說爲我找解藥,就連我的性命也會即刻就沒了!”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話從丫頭口中說出來無異於石破天驚,我失聲問道,“你爹的墳墓是誰挖開的?他的屍體爲什麼不見了?難道是詐屍?還有,爲什麼要我小心小哥?”
我心中的疑問如連珠炮般的問了出來。
丫頭臉色蒼白,緊抿着嘴脣,她眉頭一挑,忽然邪惡的笑道,“大哥哥,有的事情我說出來或許你也不會相信,不過最終事情的真相終會浮出水面……你遲早會知道這些事情的,我言盡於此,走了!”
說完她轉身就走,我追上幾步,叫道,“你要去哪裡?”
丫頭頭也不回的答道,“我自有去處,你不要爲我擔心,記住我剛纔跟你說的話!”話聲一落,她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冷冷的月色下。
丫頭的忽然出現和說出的話讓我在神壇鎮的這座客棧裡幾乎是度過了人生當中最最長的一夜。
她說出的話讓我一顆心整個地亂了。要我小心小哥,什麼意思?她和秋雁之間又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在鳳凰鎮、黃龍村裡發生過的事情又一幕幕地在眼前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