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從靜默中流逝,金嘉意見他沒有回覆,一步一步緩步上前,直至兩人僅距一拳之隔。
“你現在的這副表情,就像我是猜對了似的。”她擡起他的下顎,目不轉睛的對視着他的眉眼,言語嚴肅認真,“你是不是偷偷的在我的吃食里加了什麼?否則爲什麼我會在你家裡短短一個月時間胖成這樣?”
席宸面上的鎮定一點一點的潰散,當她的話清晰入耳時,方纔在一分鐘之內編造的無數個理由一個個被推翻,他看着表情凝重的她,忍俊不禁笑道:“你以前太瘦了。”
金嘉意沉默,他的謹小慎微告訴自己,他在害怕,他剛剛遲疑的一兩分鐘,只怕是想了無數個蹩腳的理由試圖說服自己。
席宸握住她的手,輕輕的揉捏她的掌心,溫柔道:“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在我心裡都是獨一無二的完美無缺。”
“你的心太過狹隘了,裝不下如此完美的我。”金嘉意哼了哼,揉了揉肚子,繼續道:“餓了,還沒吃早飯。”
席宸拿出手機,接通電話的瞬間,直言道:“兩份早餐送來醫院。”
話音一落,電話中斷。
金驍躺在牀上,腦袋還陣陣發懵,好像還沒有徹底清醒過來。
他翻過身,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顯示,早上十點!
他睡意朦朧的坐起身,反反覆覆的看着手機上顯示的通話記錄,隨後怒不可遏的將手機砸在被褥上,用力的扯了扯的頭髮,吼道:“你要吃飯給我打電話做什麼?我一不是你家司機,二不是你家保姆,憑啥被你大爺的呼來喝去?”
仰天抱怨了一番,金驍還是麻溜兒的從牀上爬起來。
牆上的立體環繞高清電視昨晚上沒有關上,屏幕中正播放着一則採訪報道,是央企三套播出的名家大師節目。
金驍不以爲意的繞過滿地的啤酒瓶,撿起沙發上掛着的襯衫,扣上鈕釦。
“今天有幸請來今年剛剛被評選上最年輕的國畫大師趙安然小姐。”主持人柔美的聲線從電視上傳來。
金驍身體機械式的扭轉了一下,他瞪着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電視上穿着一身旗袍落落大方而現的趙安然。
趙安然自小熟讀四書五經,是爲很優雅的名門閨秀,趙家對於這位小女兒的培養也是嘔心瀝血,不僅從小修習琴棋書畫,精通四國語言,連氣質都培養的出類拔萃,可謂是京城內數一數二的名媛千金。
“是前輩們給我的機會。”趙安然莞爾一笑,白淨的臉上透露着大氣溫婉。
主持人翻了翻桌上的一系列佳作,連連稱讚道:“不愧是名家大師手筆,一筆一劃甚是賞心悅目,讓人膜拜。”
趙安然笑了笑,“主持人謬讚了,這些國畫是衆多前輩一同協助我完成,說來太過慚愧,我現在功力還不足,還需要更多的學習練習。”
“趙小姐真是太謙虛了。”主持人小心翼翼的將畫軸捲上,這裡隨便一幅畫都是五六位數的起拍價,她可不敢太過蠻力導致損壞一二。
趙安然端坐在椅子上,舉手投足間盡顯優雅。
主持人將畫軸收好,笑道:“聽聞趙小姐以前在大學時期就憑一幅畫斬獲了學校裡最佳佳作大獎,也因此被國際M美術學院破例錄取進修,那幅得獎的名作好像就是這幅畫吧。”
趙安然見主持人拿出擺放在最後的一幅畫,莞爾道:“是這一幅。”
“能打開看看嗎?”主持人並沒有等到她的應允,率先打開畫軸,磅礴的山水圖,飛流直下的瀑布立於羣山之間,蒼穹之下,雄鷹翱翔……
趙安然站起身,走到畫前,卻是搖了搖頭,“其實我本不是當時的第一名。”
聞言,主持人一愣,下意識的問道:“趙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當時榮獲第一名的不是您?”
趙安然不假思索的點頭,看向鏡頭,表現的依舊高雅,她道:“當時獲得第一名的同學沒有到場領獎,評委們臨時才決定由我這個第二名頂上。至今我都還記得當年那個人的佳作,連我們的教授都稱讚說功力深厚,連他都慚愧到比及不上。”
“這倒是引起了我的好奇,你的這位同學爲什麼不來領獎呢?”主持人興致高昂的問道。
趙安然掩嘴一笑,道:“可能她是忘了。”
“這話倒是奇了。”主持人忙道,“這也能忘?”
“畢竟教授當年翻完了出勤表才知道她一年只來學校報道一次,四年來,她只上了四天課。”
“……”主持人眉頭微抽,“這能畢業嗎?”
“沒辦法,學校替她開了先例。”
“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就算允許她缺勤,那最後考試呢?論文呢?她能通過?”
趙安然嘆口氣,“這也就是讓我慚愧的地方,她不止滿分通過,畢業論文現在都還掛在我們學校的首頁上作爲歷史系論文模板,她從古至今侃侃而談,將歷朝歷代繪的有聲有色,比起那些枯燥無味的史書,我想學弟學妹們會更喜歡讀她留下的那些作品。”
“這麼說來她不止學霸這麼簡單,還是學神啊。”主持人笑道,忍不住好奇的問,“我挺想知道你的這位同學叫什麼名字,說不定我以前採訪過的名家大師中或許有她的專訪。”
趙安然看向主持人,再一次揚脣一笑,“她現在也算是很有名氣了,昨晚上我還看了她演的電視劇,不僅人美氣質美,連演的戲都出類拔萃。”
“演戲?”主持人唸叨了一句,恍然大悟道:“難道她進入了演藝圈?”
“嗯。”
“這倒是讓我更想知道是誰這麼厲害了,能說說她的名字嗎?我想廣大的觀衆朋友們都想知道。”
趙安然有些猶豫,“這可以嗎?”
“難道不行?”主持人反問。
趙安然搖頭,“也不是不行,只是我想我的這位同學可能不怎麼認識我,免得被人誤會,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趙安然,當年在你入學報道後的下一名同學,我還記得當時我坐在你旁邊的位置上,金嘉意同學,我很喜歡你演的戲,有機會的話可要記得給我籤個名啊。”
“咚!”金驍手裡的杯子啪的一聲砸在地毯上,裡面的水爭先恐後的涌出,不過片刻便溼了一地。
主持人同樣沒有反應過來,表情有些木訥的坐在椅子上。
趙安然對着鏡頭揮了揮手,繼續道:“當年你的《虞美人》還掛在教授的書房裡,學院特意給你保留了屬於你的名額,只要你回去了,教授會將當年沒有來得及頒給你的證書發給你的,還有,加油哦。”
主持人反應過來,臉上浮現一抹難以言喻的苦澀笑容,她慎重的問道:“趙小姐,您真的確定那個人就是金嘉意,我是知曉金嘉意的,她好像並沒有表現的那麼完美啊。”
趙安然拿出手機,“電視臺可以播放我手裡的一段片段,是當時我特意錄下來的。”
編導接過手機,將加密的視頻導出。
偌大的屏幕正中,女人穿着一身華服,像似是唐代末期的齊胸儒裙,色彩濃豔,上紋着嬌豔欲滴的牡丹,花團錦簇,生趣盎然,女子濃妝豔抹,畫着唐代當時最爲鼎盛的花鈿妝,長髮飄飄,上挽着一支翠綠玉簪,在聚光燈的照射下,美得不可方物。
金嘉意手持玉筆,優美的曲調婉轉着,女子略顯憂傷的歌聲暗暗的傳出。
她沒有像着普通常人那般文靜的書寫着筆墨,而是聞歌起舞,每一步伐落下一筆劃過宣紙,她的動作流暢,一筆而就,毫不拖泥帶水的乾脆爽快。
她的舞姿優美,每一次的回眸,迎合着《虞美人》那黯然神傷的曲調,我見猶憐。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曲終人靜,卷軸上筆鋒銳利,一筆一劃渾然大氣,如果不是年齡擺在那裡,只怕當場所有人都會認爲這個書法家必然是歷經滄桑之後沉澱下來的前輩高人。
主持人眨了眨眼,雖說屏幕中的女子畫着濃妝,與現在的金嘉意相比有些出處,但仔細一看,不是她金嘉意又是何人?
同樣桀驁不馴的眼神,如同她的筆法一樣似刀劍鋒利,那一動一靜間毫無瑕疵的轉換,讓人不得不稱讚幾許,如果不是功力深厚,誰敢這麼放肆的一面起舞一面書寫?
“當時的評委只說了四個字:望塵莫及。”趙安然甚是惋惜的搖搖頭,“本以爲評獎過後她會回校來領獎,卻不料她就連畢業典禮都沒有來參加。”
“看來我得和領導們商量商量,應該邀請金嘉意小姐也來參加一次《名家大師》,挺期待她還原視頻中那麼技藝高超的書法絕技。”主持人將手機遞迴。
“啪!”金驍關上電視,他有些後知後覺,趙安然竟然和金嘉意是同學?
不過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金嘉意竟然有這樣的本事?
那個從小到大見一次他恁一次他的小丫頭,說來也是奇怪,這丫頭從小伶牙俐齒,每一次都被她說的啞口無言,只是金主與姚翠花都是俗人一個,怎麼可能會培養出這麼優秀的女兒?
但仔細想想她現在進入的那個圈子,果然是他們親生的。
好好的一朵牡丹花愣是被他們給弄成了帶毒的罌粟花。
醫院內,一如既往的安靜。
金驍提着兩份早餐走過清冷的走廊,時不時的留意着四周,總覺得自己背後有人似的。
他叩了叩門,沒有等待對方的答覆,直接推門而進。
他本是滿懷期待自己的突然襲擊會看到什麼不可描述的場面,很可惜,兩人就這麼相對而坐的品着茶,聊着天,畫面很是和諧。
“你這送來的是早餐還是午餐?”席宸放下茶杯,目光幽幽的落在來人的身上。
金驍尷尬的將餐盒放在桌上,漠然道:“你可以當成早午餐。”
“我記得我是一個小時前給你打的電話。”席宸再道。
金驍目光忽明忽暗的看着一旁不吭一聲的金嘉意,不知是不是心裡作用,他現在看待她的眼神多了幾分崇拜之意。
金嘉意察覺到他明晃晃的眼神,擡眸,四目相接,卻是滿懷敵意,“你想跟我打一架?”
“咳咳。”金驍忙不迭的移開自己太過明顯的眼神,顧左言右道:“你認識趙安然嗎?”
金嘉意皺了皺眉,不明他此舉何意,問道:“我與這個人認不認識與你有什麼關係?”
金驍吃癟,索性懶得再跟她費口舌,反正費了口舌也說不過她。
金嘉意指尖輕輕的拂過杯口,說的倒是不以爲然,“她是我大學同學,不過沒怎麼說話。”
“你還記得她?”金驍不由得想起趙安然說的四年只上了四天課的學神同學,感慨道果然是學神,人海中就這麼匆匆一眼,就過目不忘了。
“怎麼會不記得,長得跟朵花似的。”金嘉意揶揄道。
金驍嘴角微微抽搐,長得跟朵花似的?她這是誇她還是貶她?
“你真的認識趙安然?”席宸湊上前,重複着問了一句。
“聽你們的意思,你們都認識?”金嘉意環顧一圈兩人,一人心虛的縮着脖子,一人幸災樂禍的噙着笑。
席宸莞爾:“他未婚妻。”
“嘖嘖。”聞言,金嘉意搖搖頭,“果然是鮮花配牛糞,天作之合。”
“……”金驍炸然,吼道:“你罵我?”
“嗯,我是在指桑罵槐,你想跟我打一架嗎?”金嘉意明目張膽的瞪着他,毫不畏懼。
金驍怯了怯語氣,在席宸面前他敢動手嗎?
“飯送到了,你可以回去了。”席宸指了指大門的方向。
金驍忍無可忍的擡起手,指着狼狽爲奸的兩夫妻,咽不下那口氣,只得憤憤然的摔門而出。
“嘭!”房門在他背後被重重的帶上,產生的劇烈聲響好似震動了樓板,整個樓層都經久不衰的迴盪着那道巨響。
“金驍,我們好久不見。”女人甜美的聲音掩蓋過門響。
金驍虎軀一震,動彈不得的瞪着離自己只有兩步距離的女人,他不安的吞嚥了一口口水,退無可退,進無可進的舉步維艱。
趙安然見他沒有動作,索性自己往前走上一步,與他靠的更近,她擡起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有些亂糟糟的領帶,溫柔道:“我聽我爺爺說大少受傷了,特意過來看一看,沒想到遇見你了,我們應該有兩年沒見了吧,你怎麼見到我就像是見到了鬼一樣,我有這麼可怕嗎?”
金驍一個氣沒有喘勻,忍不住的打起了嗝,他苦笑着:“沒、沒有。”
“我還以爲你是不想見到我。”趙安然越發大膽的靠近他,踮起腳尖,紅潤的雙脣擦過他的耳畔,她聲音有些軟糯,很動聽,“等一下我們去喝一杯如何?我好想念前年你帶我去的那間酒吧。”
金驍雙腿有些發軟,他不得不承認趙安然這一次回來性感了不少,不似以往那中規中矩的說話風格,甚至就是一個連夜生活都沒有的乖乖女,如今截然相反的味道,倒是讓他有些許不一樣的想法了。
趙安然推開他身後的病房門,瞧着屋內面面相對的兩人,曖昧的氣氛下,她恍若一個入侵者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正當她感覺抱歉想要出去之際,背對着她的女人轉過了頭,兩兩照面,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在她心中油然而生。
“金嘉意!”趙安然失口大喊一聲。
金嘉意認出來人,自然而然的叫了一聲,“趙安然?”
“是我,沒想到你還記得我。”趙安然喜出望外,幾乎是沒有顧及彼此的身份直接握上她的手,很是激動。
金嘉意下意識的將自己的手從的掌心裡抽離,以着平淡的語氣問:“你有事?”
趙安然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的是什麼地方,她瞄了一眼椅子上一副懶散表情的席宸,再看了眼表現的雲淡風輕的金嘉意,封閉的空間裡暗暗的浮動着一絲情動,她恍然大悟道:“你們認識?”
“趙小姐如果沒有別的事就請回吧。”席宸站起身,明顯的送客之意。
趙安然一向是以溫文爾雅的性子示人,如今卻是不可思議的來回審視一番二人,笑道:“我知道了。”
金驍推門而進,將正準備捅破這層關係的趙安然強行的擄出病房。
趙安然急喘了兩口氣,靠着牆不明問道:“你這麼着急的把我弄出來做什麼?我這樣太失禮了。”
“你難道還想進去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金驍按下電梯鍵。
趙安然掩嘴一笑,“我就說憑金嘉意那點家世怎麼可能在娛樂圈這種地方呼風喚雨,原來背後藏着這麼一個大老闆,不愧是我崇拜的人,釣魚也要釣大魚。”
金驍眉頭微微一挑,直接將她拉進電梯,隨後,將她瘦弱的身子抵靠在電梯一角,他越發大膽的湊到她笑的猶如桃花滿面的臉前,眯了眯眼,有所圖謀的味道。
趙安然面頰不可抑制的紅了紅,她羞赧的欲拒還迎着,“金先生難道是想和我在電梯這種封閉的空間裡做什麼不可見人的事?”
金驍戲謔的噙着不懷好意的微笑,道:“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這兩年,趙小姐變化挺大的。”
趙安然挺着膽子擡手環繞在他的頸脖間,聲音柔柔弱弱,她道:“我很努力的把自己變成你喜歡的那種人。”
“你怎麼知道我會喜歡你這種性子?嗯?”金驍擡起她的下頷。
趙安然紅豔的脣色有種特別的魅力,嘴脣一張一合間透露着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明明沒有酒,卻讓人不知不覺醉了。
“我想我是賭對了。”趙安然索性用力的拉扯下他的腦袋,在他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一口咬住他的雙脣,因爲自己太過激動,直接咬破了他的皮。
“……”細微的疼痛在他的嘴皮處蔓延開,金驍有些哭笑不得,卻礙於她的面子,引導着她該如何更文明的親一親。
趙安然尷尬的擦了擦被抹開的脣彩,輕咳一聲道:“我沒有接過吻,有些用力了。”
金驍本是不以爲然的擦着嘴上的血液,卻被她的一句話弄的左右爲難,他好像本不打算禍害這顆根正苗紅的小樹苗的,怎麼一不留意就中了她的美人計了。
趙安然見他面上沒有過多的表情,急忙掏出皮包,拿出自己的手機遞上前,溫婉道:“把電話號碼給我吧,今晚上你答應帶我去喝一杯的。”
金驍有些猶豫着輸入自己的號碼,問道:“我這樣會不會被你父母給揍一頓?”
“你放心,就算你殘了廢了,我也會嫁給你的。”趙安然替他擦了擦嘴角被沾染上的脣彩,電梯在她身後敞開,她輕柔的抹過他的嘴角,挑逗般再踮起腳尖落下一吻,隨後得逞般逃之夭夭。
金驍微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這京城第一名媛就這麼被自己禍害了,他總有一種上對不起天,下愧對於民的犯罪感。
病房內,一陣微風拂過窗簾,輕嚀的鈴鐺聲迴盪在耳畔。
金嘉意看着被撞開又被關上的病房門,表情有些凝重,她發覺自己越是不想捅破那層紙,他們的關係卻被更多的人撞了個清清楚楚。
席宸披上外套,站在她右側,握住她的小手,勾脣一笑,“我們去院子裡走走。”
金嘉意還未答應他的要求,卻被他帶着一同出了房門。
院子裡,甚少有人路過,微暖的風帶着泥土的芬芳撲鼻而來,不遠處的小亭子裡放着一盤未下完的棋局,湖面的碎光潺潺的流動,微風和煦,怡然自得。
“下一局如何?”金嘉意坐在矮椅上,盤着腿,目光炯炯的盯着棋局走向。
席宸來了興致,將外套搭在她的身上,說着:“你會下棋?”
“很意外嗎?”金嘉意執着白子,尋了一處落子無悔。
席宸見着突然間被扭轉的形勢,全神貫注研究了一番,手執黑子一落,圍魏救趙,瞬間攻破敵方進攻。
金嘉意倒是有些輕敵了,她言:“很久沒下了,我得給自己先找個臺階,畢竟我曾經可是棋聖,如果輸了就鬧笑話了。”她放下白子,龍虎相爭,拼個頭破血流。
席宸面色凝重,擡頭望了處變不驚的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你是第一個讓我全力以赴的人。”
金嘉意盯着黑子落下的方向,正巧是她最不願看到的那一處,本就不利於她的形勢,在席宸的攻擊下,似乎自己已經回天乏術,不過她可不是輕易會投降的主兒。
席宸莞爾,“如果你贏了,我就答應你一個要求,無論是什麼,我都言聽計從絕不反悔,如果我贏了,你也得答應我一個要求。”
金嘉意瞧着他滿面的狡黠笑容,嘴角也是微微上揚,“那你可要做好準備了,我這個人不喜歡輸。”
“我也不喜歡輸,畢竟我可是棋王。”
原本的玲瓏棋局在兩人的廝殺中變得越發變化莫測,幾乎每一步都像是殺招,而對方卻能迎刃而解破敵而出。
金嘉意麪上的鎮定漸漸的潰敗,她覺得她已經走不出對方設置的連環計了,一扣環着一扣,就是一個死局。
席宸手裡把玩着黑子,興致盎然的等待她的落子。
金嘉意將棋子放回蠱中,搖搖頭,嘆口氣,“我敗了,心服口服。”
席宸揉了揉她的腦袋,滿臉寵溺道:“敗給我不算丟人。”
金嘉意瞥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的要求說吧,我允你便是了。”
席宸止言,思前想後一番,道:“我現在想不出來,先欠着。”
金嘉意蹙眉,“過期不候。”
“這可不行,勝者爲王,敗者爲寇,夫人輸了理所應當遵循承諾。”
“我給了你機會,是你自己不肯說。”金嘉意擡起一腿,又想了想,再道:“要不再來一局,如果還是我輸了,你的要求就隨便你什麼時候提,如果我贏了,就作廢,如何?”
“雖說有點無理取鬧,但夫人這麼說,我就這麼聽。請!”
金嘉意這一次走的很謹慎,幾乎每一步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曾經迦曄王朝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棋聖可不是浪得虛名。
席宸不由得緊張起來,這一次她的進攻更加強烈,每一招都帶着殺招,一落子便毀了他周圍一大片。
金嘉意仰頭得意的噙着笑,“這一次怕是我要贏了。”
席宸卻是不怒反笑,“夫人可要看清楚了,英雄一般都會在最後壓軸出場。”
金嘉意神色一凜,她的連環計還沒有來得及施展開,便被對方給堵了後路,席宸看似是步步相退,實則卻是步步爲營,不露痕跡便將她的計謀破壞的一塌糊塗,整個棋局,無力迴天。
席宸放下黑子,點了點自己的黑子,笑道:“輸半子,承讓了夫人。”
金嘉意緊緊的拽着白子,心裡憋着一口氣,她有些不甘心的將棋子放回去,卻只能願賭服輸的雙手合禮。
微風輕柔的拂過柳梢,陽光灑落在樹縫中,點點餘光滲漏在草地上,一道身影緩慢的退出。
江伊伊小心謹慎的攥緊手裡的手機,儘可能不發出一點聲響的離開。
她的動作有些僵硬,每一次的擡步落步都像是用盡了很大的力氣。
“你的腿還沒有恢復好,沒事到處轉悠做什麼?想再坐兩天輪椅?”邵梓易推着輪椅從醫院大廳走過來。
江伊伊伸手掩了掩嘴,刻意的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嘴角得意的高高上揚着,她道:“你快看看我拍到了什麼。”
邵梓易不以爲然的湊過去,只消一眼便關掉視頻,蹙眉道:“你在什麼地方拍到的?”
江伊伊指了指外面的院子,道:“他們興致挺好的,這個男人應該就是她背後的金主吧。”
邵梓易見她眼中帶着的不懷好意,不由自主的眉頭緊皺,拿過他的手機,不問緣由直接刪除視頻。
“你在做什麼?”江伊伊失聲大吼,急忙拿過自己的手機,翻看着相冊卻是空空無物。
邵梓易面無表情的將她按在輪椅上,不顧她的掙扎,徑直走回病房。
“啪!”江伊伊忍無可忍的將手機砸在他的身上,眼中戾氣尤甚,“你最好給我一個理由,否則我不會善罷甘休。”
邵梓易打開冰箱拿出一瓶蘇打水,擰開瓶蓋,就這麼一口氣喝完一瓶水,他丟下空空的瓶子,轉過身,語氣依然冷冷冰冰,道:“這個人不能碰,你以後別整天咬着金嘉意不鬆口,別說我沒有警告過你,以後如若得罪了什麼不該得罪了人,別來求我。”
江伊伊踉蹌着走到他面前,兩兩視線猶如兩隻不相薄弱的猛獸撕咬着,她冷嘲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那點小心思,你邵影帝在外人眼裡如何的紳士有風度,實質不過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你想的無非就是所有人都像條狗一樣在後面追着你擡着你愛慕着你。”
邵梓易扯住她的下頷,勾脣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至少我懂得何爲知難而退,你江伊伊表現的如何有教養有禮數,背後還不是像條瘋狗一樣逮誰咬誰。”
“你——”
邵梓易冷漠的將她推開,拿出手絹擦了擦手,道:“我最後提醒你一句,別想着再去曝光什麼,她金嘉意的秘密不應該從你這裡流出去,免得引火上身。”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江伊伊拽住他想要離開的身子。
邵梓易回過頭漠然的遊離過她的周身上下,扳開她扣住自己衣角的手,臉上的表情有些讓人捉摸不透,他道:“就因爲我知道,所以我纔不吭一聲的退出。”
“看來那個男人不是普通人。”江伊伊靠在牀沿邊,臉上似笑非笑。
邵梓易不再多言的推門而出。
江伊伊經紀人正巧拿着餐盒走來,見到迎面而來的邵梓易,打了聲招呼過後輕叩了房門之後直接走進。
江伊伊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機,聽見身後的動靜,毫不遲疑的將手機遞上前。
錢甫放下餐盒,接上來不明道:“伊伊這是怎麼了?”
江伊伊語氣不疾不徐,似帶着勝利者的得意高傲的揚脣一笑,“去給我查查加密視頻裡的男人是誰。”
錢甫謹慎的打開文件,清晰的畫面下兩個人相對而坐,不遠處的湖面碎光被風吹拂過後盈盈盪漾,女人神色嚴肅的低頭不語,男人則是滿臉寵溺的凝視着她的動作。
“這人不是金嘉意嗎?”錢甫將多餘的話吞下,他其實想說你怎麼還死咬着她不放?
江伊伊擡起手,看着自己的水晶指甲,嘴角蔓延開陣陣笑意,她道:“我就想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有如此本事能夠令周家吃癟,對了,讓你放出的消息放出去了沒有?”
錢甫點頭,“我已經讓人悄悄的傳了出去,可是周家好像沒聽見似的,這幾天都沒有動靜。”
“不急,我們等,等兩虎相鬥。哈哈哈。”
錢甫搖搖頭,將餐盒打開,說道:“只是我覺得挺奇怪的,這兩天周家就像是人間蒸發了那般。”
江伊伊的笑聲戛然而止,她扭過頭,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可能是我太過小心了,怕引起周家的懷疑,還特意派人留意了一下週家的動靜,但無論是醫院還是周家大宅,都沒有人。”
“怎麼會沒人?周瑜婕可是半死不活的在醫院裡躺着,周曄也許是知道了什麼,正在伺機以待。”江伊伊心裡盤算着,隱隱的想起邵梓易說過的那些話,難道周家已經被處理了?
等等,金嘉意前兩天被綁架的事情不是就這麼不了了之嗎?
難不成綁架她的就是周曄!
“伊伊,你說會不會是周曄綁架了金嘉意?然後被金嘉意給——”錢甫自覺這個想法很荒唐,急忙止言。
江伊伊瞠目,“你快派人去查一查周家。”
錢甫放下勺子,忙不迭的離開病房。
江伊伊坐在椅子上,虛敞的窗戶內涌進陣陣寒風,她有些涼了,雙手攬緊衣衫,面上的表情失去了原先的神采,她有些疑惑,連周家都不怕的家世,在京城也並不是沒有,但卻是屈指可數,而且更是不可高攀的名門望族。
承星娛樂頂樓,秘書們正在處理着手裡的公務,聽聞到辦公室內傳出的陣陣鈴聲,皆數不約而同的探出半顆頭好奇的看過去。
男人的身影微微的晃動的玻璃窗前,隨後,虛掩的辦公室大門被人重重合上。
秦禕弘看着上面閃動的號碼,是一個國際電話,他靠在椅子上,單手捏着鼻樑,語氣不溫不火,“我是秦禕弘。”
“秦總,我是周小姐的主治醫生,很慶幸,今早七點左右,周小姐清醒了過來。”
秦禕弘從椅子上驀地站起來,他目光如炬般看着自己映在落地窗上的影子,聲音有些起伏,他慎重的問道:“真的清醒了過來?”
醫生帶着數不盡的喜悅之色,忙道:“是的,確定清醒了過來,她現在身體還很虛弱,護士剛給她注射了一支鎮定劑,大概還需要睡八個小時左右,您看您需要過來一趟嗎?”
秦禕弘拿起外套,不假思索道:“我馬上過來,如果她醒了,你告訴她,我在飛機上,儘可能不要透露周家的事。”
“是。”
掛斷電話,醫生回過頭準備再一次檢查一下數據,卻見到突然睜開眼的周瑜婕,着實被嚇了一跳。他有些不敢確定鎮定劑難道對她已經沒有作用了?
周瑜婕的聲音有些乾澀,她望着身前穿着白色長袍的醫生,以及這完全陌生的環境,想要坐起來,可是身體卻是毫無力氣,她試着感受了一下自己的雙手雙腿,但他們就像是被截肢了那般,自己一點都感覺不到。
醫生制止她的動作,言語柔和道:“您放心,您只是睡了太久,身體機能沒有恢復好,等再休息兩天慢慢的就能感受到手腳了。”
周瑜婕鬆了口氣,輕聲問道:“我怎麼會在醫院裡?”
“您出了車禍,已經昏迷了一週了。”醫生道。
周瑜婕環顧一圈清冷的病房,“只有我一個人嗎?”她心心念念着自己如果受傷了,他會不在嗎?
“秦總正在來的路上,您不用擔心。”
周瑜婕心滿意足的笑了笑,又問,“那我爸爸呢?”
醫生欲言又止,有些不知如何回覆。
周瑜婕見他沉默,心底有些不安,“我爸爸不在嗎?”
“周先生前兩天還在寸步不離的守着您,可能是因爲有事,他離開了。”
“那你快去告訴他我醒過來了,我爸爸很疼我的,我出了事,他肯定很傷心。”
“是,是,我馬上就去通知周先生。”醫生離開病房。
周瑜婕雙目遊離在空蕩蕩的屋子裡,有機器的聲音在耳畔間流淌,她愣愣的看着天花板,看的眼睛乾澀發酸,溫熱的液體滑過眼眶,藏匿進發中。
她閉上雙眼,腦中有一道聲音就像是魔咒不停的重複唸叨着:小瑜,你放心,爸爸不會讓你一個人孤獨的這麼躺一輩子,那些傷害你的人,那些你心裡渴望見到的人,我一個一個的給你送過來,好不好?
小瑜,爸爸想你了,想你撒嬌的模樣,想你撇嘴的模樣,想你委屈時倔強的模樣,想你高興時滿足的模樣,爸爸好想你。
爸爸,您是不是再也回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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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張票票砸死我好不好,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