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庭也沒想到能夠在這裡遇到夏知晚,他的神情憔悴,顯然是大病一場的樣子。
“生病了,下去開個住院申明。”他微微一笑,神色落寞。
再次面對他,夏知晚心裡面只有一種心情,那就是感到愧疚。
不知道爲何,總有一種感覺是自己害得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她根本沒有辦法阻止官逸景去對付白家,只能默默地看着小白遭罪。
“沒有人陪你來嗎?”
話一出口,夏知晚就有點後悔。
“沒有,就我一人。”他晃了晃手上的單子,“我得去交單子了。”
夏知晚站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還是追了上去。
“小白,你生病了,我去買點水果給你吧!”
白昭庭嘴脣動了動,剛想開口,就聽見夏知晚說,“你在哪個病房,告訴我?”
那一刻,明明是想要拒絕,但是話到了嘴邊就不是那麼明顯了。
白昭庭的得的是胃出血,本來想着開點藥就行了,但是醫生死活讓他住院,說什麼不要仗着年輕身體好就可以肆無忌憚的揮霍自己的健康。
買完水果上來的時候,小護士正在給他輸液。
不知道是不是心不在焉還是技術不過關,一針下去根本沒有扎到血管,反而白昭庭的手上濺出了很大一滴血珠。
小護士也下了一跳,急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白昭庭一向不喜歡爲難別人,於是溫潤一笑,“沒事,你別緊張就好了。”
小護士本來是深呼吸好不緊張的,但是看着眼前男子英俊溫潤的臉,一時之間,又開始緊張了起來,一針下去,又扎偏了。
白昭庭雖然吃痛,但是也僅僅是深吸了一口涼氣。
夏知晚不禁深深皺起了眉頭,這樣下去,小白的手估計都要千瘡百孔了。
奈何白昭庭都沒有說什麼,她也不好指責。
最後小護士手忙腳亂的終於把針紮了進去,而一旁的酒精棉已經染上了斑斑點點的血跡。
等到小護士走後,夏知晚終於忍不住吐槽,“看她那架勢,我都怕她在你手上紮上十幾針?”
白昭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有些自嘲地一笑,“沒準她還真把我的手當試驗品了。”
夏知晚直搖頭,然後拿出放在地上的暖水瓶,去開水間給他灌了一壺水。
爲他倒了一杯開水,她皺了皺眉頭,“怎麼會胃出血?”
白昭庭慢悠悠喝了一口水,“我這胃受不得一點刺激,喝了一點酒就出血,真是比我想象中還要嬌貴。”
夏知晚欲言又止,最後她將手放在膝蓋上,低垂着腦袋,“對不起?”
白昭庭喝水的手頓了一下,臉上表情冷了幾分,“不關你的事!”
夏知晚的腦袋一直低垂着,她不敢擡頭看他,總覺得面對他的時候心裡堵了一塊大石頭,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來。
“那個,報紙上的說的……”
白昭庭的聲音依舊淡淡,“都是真的。”
夏知晚一愣,然後擡頭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我大哥他的確有家暴傾向,我也的確是私生子。”
以前的時候,對自己的身份一直很敏感,所以從來不對外透露自己的家庭,生怕會被別人指指點點和嘲笑,可是真當事情被揭開來的時候,心裡反而沒有那麼多負擔了。
“學長……”她呆住了,沒想到白昭庭會這麼坦誠。
白昭庭的臉上反而是如釋重負的表情,“很抱歉,以前一直沒有和你說過。”
停了半晌,他突然看向她,“你會看不起我嗎?”
其實說到底,他不在乎別人的眼光,可是不代表他會不在乎夏知晚的看法。
夏知晚先是愣了一會兒,然後急忙拜啊擺手,“啊,不會啊!”
白昭庭低頭喝了一口水,然後脣角掛着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
“上一輩的恩怨不是這一輩所能掌控的,我想不管當時你母親和你父親是出於什麼原因在一起,後來又分開了,但是……”她想安慰他,可是發現自己不瞭解他的父母那一輩的恩怨情仇,所以最後只好悻悻作罷。
“嗯,”白昭庭點點頭,“我最近做夢還夢到我她了!”
即便她很想伸出手來觸碰自己的兒子臉,但是他卻在質問她,“爲什麼當初要生下他,爲什麼後來明明有機會帶他一走了之,卻又臨時反悔了。”
這麼些年來,他過得有多不快樂,有多壓抑,有多想去找她,可是偏偏一點消息她的都沒有。
後來他試着去找她,被白仲堯知道後甚至大發雷霆,逼着他答應以後不再提有關自己的生母的事情。
“你見過你的母親嗎?”夏知晚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白昭庭的神色。
“見過,”白昭庭直言不諱。
還是很早很早的時候,大概是十五年前,他在讀小學的時候,某天他突然發現有一個陌生的女人一直跟着他,跟了他幾天之後卻什麼也不做,就只是站在遠處遠遠地望着他。
後來,有一天他受不了了,就直接在拐進衚衕巷子的時候躲了起來,然後冷不丁出現在她的背後,問她爲什麼要跟蹤自己。
後來知道那個奇怪的女人就是自己的親生母親。
她問自己過得好不好,他說不好。
溫如黛尖酸刻薄又心狠手辣,常常是對他看不順眼,出言侮辱。
她聽了只是沉默,沉默了一會就開始流眼淚,然後就沒有出現,後來的某一天,她又突然出現了,這次就是直接問自己要不要離開白家,跟着她走。
說這話的時候,她似乎有些猶豫,畢竟當初她也是看中白家有能力給他最好的一切,而自己居無定所,什麼也沒有。
然而自己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相比白家的冷漠無情以及白仲堯的嚴厲管教,他在十歲那個還處於幼稚的孩童時期,自然喜歡溫柔的總是摸着他頭髮,微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的女人。
然後她說後天下午三點在這裡等着她,讓他小心,不要被人發現了,她會來帶他離開。
他就聽話的按時在那裡等着了。
可是一直等到天黑,他看着人潮涌動,來來往往,她到最後都沒有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