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佑看也不看對面的傅染一眼,“我說了,這些事你們決定。”
“好歹是大事嘛。”尤應蕊瀲灩紅脣微撅起。
明成佑聞言,說了句,“走吧。”
他邁起腳步欲要離開。
傅染下意識往後退一步。
“對了,小染,”尤應蕊挽着明成佑的手臂頓足在傅染跟前,今兒她特意穿了雙高跟鞋,在傅染跟前也就沒顯得矮一截,“我跟成佑的婚禮,希望你能參加。”
明成佑眉心尖蹙起細微疼痛,嗓音明顯帶出不悅,“你喊她參加做什麼?”
尤應蕊張了張嘴,“我,我希望我們今後還能做對姐妹。”
“我不會去的,”傅染態度坦然,目光毫不避諱望向尤應蕊,“你想找人陪襯你的幸福,你找錯人了。”
尤應蕊面色稍凜,塗着豔紅色指甲油的手指握緊,傅染轉了身向外走,尤應蕊在她身後開口道,“小染,我前幾天送請柬去家裡,爸跟媽已經答應參加我們的婚禮,我希望我和你的事情別影響到他們,到時候你可別不讓他們來參加……”
言下之意,倘若範嫺和傅頌庭不出現在婚禮現場,就成了傅染的不是。
傅染覺得好笑,那張結婚請柬被範嫺丟進了垃圾桶,她居然還能睜眼說瞎話。
傅染纔要開口,陡然聽到一陣熟悉的女聲傳來。
“明太太真是記性差,你送請柬來的當日,我一再說過我的女兒只有一個,”範嫺見傅染出去的久了想着跟出來看看,她幾步走到傅染身邊,不算大的空間內擠進四個人,難免擁擠,“況且,我也說過你們明家我高攀不起,請柬我當場還給了你,難道話說得還不清楚,纔會讓明太太你誤會嗎?”
尤應蕊沒想到會遭範嫺當面拆穿,她難堪的漲紅了臉,更爲範嫺此番話是當明成佑所說而氣惱。
男人站在旁邊,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冷眼旁觀。
尤應蕊也不敢再喊範嫺,生怕又被嗆,範嫺拉着傅染的手,“你爸一個人喝酒無趣,嚷着讓你過去呢。”
範嫺眸光同明成佑不期而遇,也再聽不到他一聲耍着無賴腔調總說改不了口的媽,他並沒有避開,神色間似有種難以隱藏的疼痛,範嫺來不及細究,帶着傅染大步離開。
走出去老遠後,傅染聽到範嫺一聲沉重的嘆息,“我養在身邊二十年的人,怎麼會變成這樣?”
聽到尤應蕊顛倒事實的那刻,範嫺差點衝過去甩她一巴掌,“也無妨,跟我們傅家再沒有瓜葛了,何必心煩。”
明成佑撥開尤應蕊的手往包廂方向而去,她腳步追得很急,明成佑陡然停下,尤應蕊差點撞上他的背。
“成佑。”
明成佑斜睨她一眼,臉上倒沒有任何不悅的痕跡,他瞅了她半晌,“你真是……”
她心頭一緊。
明成佑搖搖頭道,“腦子是天生長的,嘴巴卻是自己能控制住的。”
他丟下句話後,頭也不回進入包廂內。
所謂商量結婚的事,大事小事李韻苓早籌備好了,喊尤家夫婦見面也不過是知會聲。
飯後,沈素芬生怕女兒動氣,但瞅着滿桌子菜實在又不捨得,她放低聲音捱到尤應蕊耳邊,“蕊蕊,讓服務員打包吧,大半菜都沒動過呢。”
尤應蕊臉色微變,索性不吱聲。
走出包廂準備離開,尤應蕊跟在明成佑身後,恰好傅頌庭結完賬帶着傅染和範嫺走入電梯。
尤應蕊聽到李韻苓跟身邊的明成佑說道,“儘管不喜歡傅染,但傅家這樣的家世配你就更好了。”
李韻苓的話說得不算小聲,尤應蕊一陣難堪,低下頭去。
傅染過幾日去工作室,一幫老師自然都很擔心,林林走進辦公室給她個文件袋,“小染,這是mr李經理送來的,說是要跟fu終止一切合作關係,合同和違約金都在裡面。”
傅染隨手接過後擺在桌上,“好,我知道了。”
明成佑如今目的已經達到,自然不再希望跟她有一絲一毫的牽扯,由mr率先提出來也好,發生這樣的事後,即便有合約在,她也不可能再去mr。
明成佑落在她辦公室內的東西原封不動擺着,他總是喜歡這樣,把她的空間擠成一點點,以絕對強硬的姿勢把人逼到不能再小的角落內。
傅染起身來到窗前,辦公室內的中央空調有條不紊地運轉着。
再過幾天,就是明成佑舉行婚禮的日子。
她眼見天色在瞳仁中一點點暗下去,傅染突然覺得胸口有些悶,許是坐久空調房內沒有開窗的緣故,她隨手打開窗子,外面燥熱的空氣隨風涌入,帶着城市特有的嘈雜。
傅染臉部覺得很熱,她手撐住窗櫺,彎腰乾嘔起來。
強烈的不適感令她胃裡翻滾,傅染趕緊關好窗戶,她接了杯水灌入肚中,這才覺得好受些。
例假時間過了,但小腹隱約有疼痛,她每回來大姨媽前都有這種感覺。
況且傅染看過說明書,吃完緊急避孕藥後,是會引起月經推遲。
她坐進辦公椅內,根本沒往懷孕這方面想。
回家後走進房間,擺在窗口的書零零落落灑着灰塵,傅染用紙巾拂開,看到上面《緣來有染》的書名。
她的房間每回都堅持自己打掃,這段日子卻懶散了,傅染從洗手間接來冷水,將牀頭櫃等傢俱和地板裡外擦拭一遍。
打掃的時候勁頭十足,等收拾乾淨後,卻累得癱倒在地板上起不來。
傅染盯着懸在頭頂的燈具,燈光不若五彩斑斕般絢爛,極簡單幹淨的橙黃色,身上滿是汗,衣服緊緊貼在背部難受的緊。
她去浴室洗完澡,換上一條波西米亞長裙準備下樓吃晚飯。
範嫺和傅頌庭正在客廳內,範嫺拿起桌上的遙控器調臺,“這新聞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舉行場婚禮嗎?天天大肆報道也不問問看電視的人有沒有心生厭煩。”
傅頌庭頭也不擡,“你把電視關掉不就行了?”
傅染走到樓梯口的腳步停住,待兩人話題轉移開後才下樓。
明成佑和尤應蕊的婚期逼近,媒體趁着這幾天再度將注意力對準傅家,不止是因爲傅染的關係,還因爲尤應蕊跟傅家前二十年的淵源。
傅頌庭合起手裡的報紙,“等婚禮一過,事情馬上就會平息,最近也沒有別的大事能轉移這些媒體的注意力。”
又是三天過去。
傅染嘔吐的現象反而加劇,再加上月經遲遲不來,她心裡隱約開始擔心,想去藥房買驗孕棒又怕碰到跟上次一樣的事情。
心裡惴惴不安,但總覺得可能性不大。
畢竟她跟明成佑那晚只有一次,況且服過避孕藥。
明成佑和尤應蕊的婚禮定在週末,傅染起了個大早出去,範嫺擔心地跟在她身後,“小染,你去哪?”
“媽,我跟朋友約好有事,”傅染在玄關處換好鞋子,“別擔心,今天記者都去了他們的婚禮現場,無暇顧及我。”
範嫺還是不放心,叮囑了幾句後才把傅染送出門口。
她開車來到醫院,儘量小心,掛完號坐在診療室外等,看着形形色色的人影從面前穿梭而過。
輪到傅染,她進去向醫生大致說了情況,傅染忐忑地下樓,躺在b超室的牀上,旁邊有個孕婦也在做檢查,高高隆起的肚子佈滿妊娠紋,儘管這樣,孕婦雙手揉着下腹,嘴裡唸唸有詞道,“寶寶乖,讓阿姨看看你漂亮的小臉蛋,哎呦,別踢媽媽。”
冰涼的壓迫感滑向傅染腹部,她側首見到醫生嚴峻的臉色,一隻手嫺熟地按動儀器,另一隻手在電腦鍵盤上飛快敲打,心裡的緊張令她握緊雙手,醫生睬了眼,嘴角輕揚起笑意。
傅染話到嘴邊還是沒有問出口,像是被什麼給卡住,如鯁在喉。
做完檢查,她走到外面等報告。
醫院懸掛在牆壁上的電視機正播放着明成佑婚禮的實況,此時還未開始,只是在做前期佈置,數不清的媒體卻已集中在現場。
b超室內喊了傅染的名字,她走到窗前接過報告。
裡面的醫生看了眼電視,她擡擡眼鏡,神色怪異瞅向傅染。
她捏緊報告單退到角落內,等到電梯門打開的瞬間她快速擠進去,傅染望着鏡面中反射出的自己的臉,神色間的緊張和焦慮令她自己都害怕。
傅染屏息凝神,緩緩吐出口氣,她拿起報告單放到眼前。
宮內早孕,單胎……
眼睛只匆忙瞥一眼,她卻看到了至關重要的幾個詞。
傅染驚得目瞪口呆,驟然一身冷汗自後背滲出,她難以置信地微張着嘴,看到鏡面反射出一張蒼白如紙的臉。
越來越多的人涌進電梯,她縮在角落內,只堅守着屬於她的一塊小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