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課離開書房的時候,趙琛連句道別的話都沒說,甚至都不曾擡頭看我一眼,只顧着玩手機,而我除了在心裡數落他沒良心,也沒別的話可說,默默地下樓去了。
自此,我與趙琛之間的師生關係徹底結束,結果還算是圓滿吧,我沒有違約,想要的也都得到了,可不知爲什麼,離開書房的那一刻,我覺得心裡好像失去了點什麼。
劉芳送我到門口,一邊看着我換鞋,一邊碎碎念着天氣寒冷,要多穿點衣服之類的,比我養母還煩,但是我聽着心裡卻是暖暖的,因爲從我記事起,就不曾感受到養母對我的關心和呵護。
“莫老師,這個是阿琛讓我給你的,說什麼聖誕還是元旦回禮來着,我沒聽清楚他也不給我解釋一句。”揹着書包正要走出大門,劉芳從鞋櫃上拿了個精美的小袋子交給我。
“嗯?回禮?”我愣了一下才突然想起來,我曾經送給趙琛一條用心織出來的圍巾當聖誕禮物,結果卻被他說成了抹布。
看一眼那個袋子,我並沒伸手去接,劉芳直接把它塞進我手裡,一邊還溫和的對我道:“真希望你明年也能來給他上課,兩年來也就只有你跟能跟他相處的這麼融洽。”
我跟趙琛相處融洽?請問阿姨你是哪隻眼睛看到的?我怎麼不知道?哭笑不得的看着劉芳,我也懶得跟她解釋什麼了,反正以後也見得還能見面。
跟劉芳做最後的告別,我快步離開趙家,極力忍住回頭的衝動,不去看趙琛那間熟悉的書房,我小跑着出了小區。
來到公交車站的時候車還沒來,我便準備看看趙琛到底送給我什麼回禮了,只是,還不等我打開袋子,就先被這個袋子上的名字給震住了。
很巧的,袋子上印着的店名竟然和元旦那天我們在逛城隍廟時,李詩鴦進去買東西的是同一家,這要是換了其他家的也不見得會知道。
盯着袋子上那幾個字,隱約間,我覺得自己好像猜到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隨之也跟着冒了出來。
也許那天逛城隍廟的時候,趙琛壓根就沒有走,而是一直跟在我們身後,只是我在某次回頭沒看到他,便當他是走了,此後沒有再回頭去看過,故而沒有發現罷了。
他到底是有多無聊纔會跟着我們亂轉啊?難怪昨天去上課他都沒問杜辰逸的事,看來是在跟蹤中已然發現那壓根就不是我的男朋友吧?
深吸了口氣,我忐忑不安伸手從裡面摸出一個精緻的小盒子,打開一看,果不其然,盒子裡裝的正是那條我看中了又買不起的銀質吊墜。
在結束家教工作的這天,我卻從趙琛這裡手裡如此貴重的禮物,我有點被嚇到了,第一個想法是,無功不受祿,我得趕緊把東西還回去才行。
然而,此時偏偏有幾輛公交車姍姍而來,其中就有我在等的那輛,於是我選擇了把東西塞進書包,跟着人羣擠上了公交,就這樣回了學校。
吊墜的事我沒告訴任何人,也沒欣喜的戴上,只是悄悄把它收起來,等着有機會再還給趙琛,或者乾脆留下做個紀念也好,反正我也沒有別的念想。
這天晚上我怎麼都睡不着,一閉上眼睛就看到趙琛那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既沒嘲諷也沒一絲不屑,是很平靜的,也是我一直以來最期待的模樣。
只有在他如此平靜的時候,我才能順利的上課,就像這兩天一樣,可爲什麼突然間,我卻懷念起了那個不斷捉弄我,老是跟我對着幹的壞學生呢?難道我真的犯賤?
記得最初的時候,我也會被他的各種捉弄和針鋒相對氣的跳腳,但慢慢就習慣了,如今再回頭想想,更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那些回憶反倒給我平淡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樂趣呢。
隨着期末考試的臨近,我們宿舍的學習氣氛也跟着濃郁了起來,以前喜歡去隔壁宿舍的汪琪在宿舍埋頭苦讀,愛泡圖書館或自習室的葉飛揚也因爲天氣原因不去了,羅安然抱着高數不放。
在這種氣氛下,我也感覺到了期末考試的巨大壓力,獎學金的名額有限,要是大家都這麼努力,那獎學金可就會被別人搶走的,我怎麼還能不加油呢?
期末考試安排表很快就下來了,我們的課程本不是很多,但前後卻安排了好幾天,只要考完最後一科我們就能收拾東西回家去了,於是我們開始爲買火車票而揪心。
那個時候買票可不像現在這麼方便,不但可以在網上搶票,還有各種神器在手,我們買票得去火車站的售票廳或者學校附近的代售點,但無論哪裡都要拍長隊。
一票難求本就不是這兩年纔出現的事,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買票早已成了一個艱鉅的任務,因爲一到年底,不但各大高校都要放寒假,而且在外打工的人也開始陸續返鄉過年了。
當年買票還沒實行實名制,所以給別人買票也可以,由於我跟李詩鴦放寒假的時間差不多,於是我們兩個說好誰先買到就直接買兩張,然後一起回家,有些宿舍甚至還專門派代表去排隊買票。
最後是李詩鴦先買到了票,打電話到羅安然這裡告訴我乘車時間,讓我那天去車站跟她會合,她好把車票給我,而不久後葉飛揚他們也都成功買到了回家的票。
我以爲期末考試會很難,結果拿到試卷一看,比我想象的簡單多了,要拿獎學金不是很難,可惜我還有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數學。
這門課程是羅安然的強項,卻從小就給我拖後腿,於是在考完高數之後我直接蔫了,聽着羅安然說有多簡單之類的,我恨不得把她的腦子借來考高數專用。
不過等所有考試都結束之後,我還是有信心能拿獎學金的,至於能拿幾個我就不知道了,據說獎學金也還有好幾個分類的,什麼單科啊,幾等之類的。
葉飛揚和羅安然也信心滿滿,甚至連汪琪都喜笑顏開,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看的我倒是有點懷疑自己的實力了,心裡七上八下很不是滋味。
期末考試的成績要等下個學期纔會公佈出來,所以大家考完就開始收拾行李準備回家了,看着他們一個個臉上都帶着期待的笑容,我只能在心裡嘆氣,我真不想回家。
可是不想回家不代表不要回家,寒假裡有一個很重要的節日叫做春節,那是個一家團圓的日子,連我這樣的人都不能免俗,於是我也告別了曾經夢寐以求的大學,提着行李去了車站。
記得九月份來學校報名的時候,我在車站起過一個念頭,將來一定要買一個帶輪子的行李箱,可惜我的將來實在太遙遠,今天我離開,還是沒能如願以償,但好歹換了一個便宜的手提行李包。
我在火車站見到了拖着行李箱的李詩鴦,她從錢包裡拿出一張車票給我,我當即要給她錢,她卻拒絕,說下次我買票就好。
然而我心裡很清楚,她家住在縣城,我家卻住在偏僻的小山村裡,回學校的票不可能是我特意從鄉下跑來縣城買,只會是就近原則之下的她再次給我買好票,再等着我來車站坐車。
這份情,我沒有拒絕,也沒有說出來,而是默默的銘記於心,我對天發誓,如果有朝一日她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幫她,因爲這世上還沒有人能比我對我好。
人生在世,能找到一個待我如己的人,真心不容易,我又有什麼理由不對她掏心掏肺呢?只是,我很懷疑,就我們兩個的條件,我是否有幫得上她忙的地方。
我和李詩鴦在縣城分手,她坐公交車回了家,我則去汽車站轉車坐大巴回鄉下,看着越來越近的家鄉,我沒有所謂的近鄉情怯,有的只是對這個漫長寒假的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