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晚馮桀說要回莊園卻沒有回來開始,馮昱鵬在莊園裡沉靜了幾日。他聽郝媽說,隔了一日,馮桀讓人打了電話,說是工作太忙回不去,不用郝媽擔心。就算是這樣,郝媽還是覺得彆扭,纏着小鵬問了幾次馮桀的情況,問他看着瘦沒瘦,舊疾有沒有犯過,睡得好不好。馮昱鵬每次都是敷衍的回答,郝媽還是擔心幾次吵着要親自去公司看看他。馮昱鵬各種理由用盡,勸了幾次終於是勸下了。
他隱隱是很擔心的,他從小到大沒有什麼秘密是能藏在心裡這麼久的。每次看郝媽這麼擔心馮桀,他多想問問郝媽知不知道那監獄裡的人的事情,清不清楚馮桀與他的關係。
他多想問,可是不敢問。
因爲他聽說,馮桀的公司又出了亂子。網絡,電視,報紙從昨天開始都在報道‘卡薩布蘭卡’的工地事故,馮桀現在很難。
這些天,馮昱鵬的腦袋裡總是出現曉沐越發瘦尖的小臉。並伴着每每想到,從他哥收到的郵件裡看到的內容,他的心就沒着沒落的。若是有一日,馮桀知道了過去發生的一切,他與曉沐必是一段虐苦愛戀。現在與曉沐住在一起的關律師,他喜歡曉沐,馮昱鵬看得真切。雖然曉沐說,那是她的表哥,可若不是呢?
若是……那會不會有下一個關玄燁出現?
反正,他已經定了幾天後的機票,距離會讓他多管閒事的心好受一些。
窗外陽光還是刺眼,但秋意濃了。樓下花園的楓樹葉子漸露微黃,此情此景看得他竟覺得有些悲涼。
悲涼?馮昱鵬嘲笑自己,什麼時候這個詞在他身上用過,真是好笑。
這個光景,同樣望着窗外的還有馮桀,在他的眼裡玻璃外面的不過是一片不必在意的流光。與他同坐在這輛飛馳的車裡的吳俊彥,揉着額頭,不經意間瞥了馮桀一眼。
他變了。
吳俊彥深刻的感受到,他這次回來之後,整日與他相處的馮桀性子更加涼薄了。有時候竟讓吳助理也猜不透了,兩人間似乎有些疏離。私下的時候,像往常一樣他們照舊喝酒但是馮桀話很少。有一次吳俊彥沒控制住,提醒馮桀,“不去再看看莫曉沐嗎?她的母親走了,日子必定不好過。”
馮桀的回答很簡略,“再說吧。”眸光裡沒有絲毫的遲疑。
他不打算再糾纏了?那姬老夫人病重之時,香港的那場鬧劇爲何不收場。
這不是吳俊彥熟悉的馮桀,皺着眉頭回到家之後,電視裡馮桀接受採訪的新聞在重播,他指着電視裡的‘玉面’馮董事長,嘲諷自己,真是‘皇上’不急‘太監’急。
馮昱鵬吵着樑叔帶他在濱海又嬉鬧了幾日,明天就是回美國的時候了。這幾天,馮桀給家裡來過電話,安慰了郝媽,聲音聽起來略有些疲憊。猶豫再三,馮昱鵬還是沒有告訴馮桀他就要回美國了。夜幕降下來,他想最後和一個人短暫告別。
“喂,您好,找誰?”
電話那頭的背景聲很喧鬧,撥出這個電話的人突然改變了主意。“你是誰?我找莫曉沐?”
對方遲疑,然後恍然大悟,說了一個地址,小鵬匆匆出門了。半個小時後,馮昱鵬推開了嚴駱生日聚會的包間房門,一桌子酒過三巡的人有些愣神。第一個站起來的是得償所願已經和陶書航那幫神人混熟的謝楠,這個走進來的大帥哥她當然熟悉。
“你怎麼來了?”曉沐顯然被嚇了一跳,看看謝楠又看看朝她一步步走近的小鵬。
他想都沒想就說:“我想見你,聽謝楠說你在聚會就來湊湊熱鬧。”他回答得太過誠懇,曉沐覺得烏雲壓頂,大家都在看着曉沐,場面尷尬,無從解釋。她皺着眉頭看向已經喝到桌子另一頭的謝楠,後者環視過這一桌子的人表情,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扁扁嘴,低着頭坐下了。
簡然忽閃着大眼睛盯着馮昱鵬,說:“多了個帥哥,我倒是不介意。嚴駱你呢?”
簡然調皮的一問,氣氛變得更加詭異。嚴駱深深望了曉沐一眼,聲音淡淡的說:“大家都坐吧。”
坐下之後,被中斷的話題不知從何開始,飯桌上很安靜。曉沐覺得他應該再解釋一下。“他是我小時候的一個朋友,剛回國不久。他外國長大的,可能洋人的習慣聽到別人過生日就很感興趣,所以……”曉沐顧及嚴駱的感受,下意識向他看去。這個細節馮昱鵬全都看在眼裡,他走向剛剛與曉沐視線相撞的人。
“打擾了。”他臉上帶着一貫地笑容,雙手奉上一個精緻的袋子,“生日快樂。”嚴駱禮貌的與他相視一笑,接過紙袋,“謝謝。”曉沐看向舉止得體的馮昱鵬,略略晃神,斂下眼目,這是那個曾經罵她瞪她的莽撞小子?
此時,已經走回曉沐身邊的馮昱鵬握住還在發愣的曉沐的肩,“在看什麼?你剛纔是不是……”
“沒什麼。”曉沐快速打斷了他的話,坐下。馮昱鵬鳩佔鵲巢理所當然的坐在了曉沐旁邊,被謝楠拋棄的位置。最先向馮昱鵬發起盤問當然是簡然,她喝得半醉半清醒,倚在陶書航的懷裡眯着眼睛像只曬太陽的貓。“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呢?”
“我叫馮昱鵬。”他露出招牌笑容,側着身子,越過曉沐看向簡然。
“我是簡然,曉沐的姐妹。”顯然是被馮昱鵬的笑容打動,簡然激動地邊說邊拉過曉沐,把自己的下巴放在了曉沐的肩上。這個怪異的姿勢使得曉沐也不得不看向馮昱鵬。她本來舉着茶壺倒了一半的茶水,也因爲簡然的胡鬧灑出了大半。一時間有些狼狽,手背上燙紅了一片。
陶書航馬上把微醺的簡然拉進懷裡,無奈的看着這個闖禍大仙,耳語了幾句。再擡起頭的時候,看見那個剛進來不久的男人拉着曉沐走出了包房。席上,因爲他們這邊的小插曲又停頓了一下。正對着包廂門而坐的嚴駱手指敲打在杯口,隨後又飲下一杯。
“你這隻醉貓,還好意思說自己是曉沐的姐妹,總是毛手毛腳的。”書航提高了音調訓斥簡然,解了大家的尷尬。幾個人嬉鬧了簡然幾句,大家笑成一片。剛纔看到曖昧一幕好似都忘了。
在飯店走廊裡,馮昱鵬再與曉沐爭執。“你讓我看一下。”
“沒事,又不是太燙的水,我們進去吧。”她把手背在身後,與馮昱鵬太過近的距離,使得她又退了一步,排斥他身上也有的特質。
“去處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