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三爺後面的話好像故意躲着我,他們說的聲音很小,好像不想讓我聽見一般。
但對於我自己的身世,我心裡一直還是有着很多好奇的,尤其是經歷了邪神的事情,讓我更加感覺自己的來歷沒那麼簡單。
就好像知道我在偷聽一樣,黃三爺與養父養母說着說着聲音變大了起來,只聽黃三爺招呼了我一聲,嚇的我一吐舌頭,連忙跑回了前院。
對於我的小聰明,黃三爺只是笑而不語,而養父養母見他沒有說破,也消了責備我的意思。
也不知道他們三人在屋裡是怎麼聊的,養母破涕爲笑,養父臉上也消散了愁雲,養母走過來把我摟在懷裡,摸着我的腦袋說:“璽兒,從今以後三爺就是你師父了,你要好好的跟他學本事,長大後記得回來看看我們。”
養母說着話,眼淚掉了下來。
先前她還在屋裡哭鬧不依呢,這才一會的工夫怎麼就答應了呢?
我有些疑惑的向黃三爺看去,只見他老神自在的喝着茶水,不時還對我眨眨眼睛。
之後的事情沒什麼可說的了,就像許多與兒子分別的人一樣,養父拉着我嘮叨了很多話,養母默默的幫我收拾了幾件衣服。隨後兩個人萬般不捨的把我們送到了村口,揮手告別的時候,我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從我記事起我就沒有離開過養父養母,村裡人對我惡言相向的時候,養母總會擋在我的身前,當我生病的時候,養父會一宿一宿的照看我,如今真的要分開了,那心裡的滋味就甭提多難受了。
黃三爺拉着我的手,看我默不作聲的哭着,他蹲下身子笑了笑,往我嘴裡塞了一塊糖:“碧璽呀碧璽,你父親倒是給你取了個好名字,命中註定你以後是個掌印之人,你知道什麼是掌印嗎?”
我攤開手:“不就是手掌印嗎?”
黃三爺笑了笑:“掌印,是掌握實權的意思,咱這一門人脈凋零,我老頭子活了一百多歲,到今日才收了你這麼一個弟子,以後你要替三爺好好學本事,將來有一天我不在了,你要去完成我未完成的事情。”
“你一百多歲了?”看着黃三爺笑眯眯的臉,我有些驚訝的問道。
黃三爺神秘兮兮的點點頭,抱起我使出縮地成寸的法術,向着山神廟走去。
我本以爲我今後的十幾年裡都會在這破爛的山神廟裡度過,但黃三爺領着我進去後卻沒有多做逗留,我看着他將石室裡的東西全收進了箱子裡,直到他搬出牆邊洞裡的小樹後,我終於忍不住問了起來。
“爺爺,我們這是要走嗎?”
黃三爺點點頭:“爺爺用了不該用的東西,我想過不了多久麻煩就會找上門來,而且你小子要學文化,不能總窩在山溝裡,要去外面見見世面。”
黃三爺嘴裡說着,手下不停,只見他砸碎了小樹的瓷盆後,對着它說道:“金柳,你帶着箱子一路先行找個去處,等我們
爺倆有了落腳的地方後,我再招你回來。”
那小樹就跟聽懂了黃三爺的話一樣,只見它身子一陣搖擺,隨後竟真的盤在了箱子上,緩緩的隱入了地裡。
我看着它一直消失不見,好奇問黃三爺:“這棵樹是妖怪嗎,它能聽懂你的話?”
黃三爺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它不是妖怪,是山精。這話說來,其實你們兩個很像,等你長大了你會知道的。”
黃三爺說完不等我再問,就拉着我跳出了古井,走進山神娘娘的殿裡,看着那殘破不全的神像,黃三爺恭恭敬敬的上了幾柱香,隨後讓我跪在山神娘娘的像前,他就自己叨咕了起來。
“山神娘娘在上,伍柳門人黃啓公今日拜別,多承娘娘照顧,黃某無以爲報,特備上幾縷供香,聊表心意。”
隨着黃三爺的話音,那些香頭飄起的白煙在空中一陣盤旋,隨後就好像有了靈性一般,全都鑽進了神像懷裡的罈子中。
見我一臉好奇的看着,黃三爺接着說:“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黃啓公還有一事相求,請娘娘務必幫忙。”
說着話,黃三爺也恭恭敬敬的跪在了神像前:“黃某漂泊一生,今破往日誓言收了一個弟子,現請娘娘爲我二人做個鑑證。”
黃三爺話音落下,只聽山神廟裡響起了一聲柔美的嘆息:“黃公,這就要走了?”
我聽見這一聲嘆息當時嚇了一跳,轉頭四處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這聲嘆息的出處。
黃三爺看着面前的神像搖頭苦笑:“強敵上門,黃某不得不避啊。”
黃三爺說完廟裡沒了聲音,許久之後這破舊的大殿才響起了一個女子的聲音:“也好。”
隨着這個柔美的聲音落下,山神娘娘懷裡的罈子突然響起了嘩嘩的水聲,不多時只見一縷白泉好似瀑布般傾灑了出來,黃三爺眼見這股水流頓時大喜,拉起我就將我推進了水裡。
說來也是奇怪,我本以爲這水流會冰冷刺骨,卻沒想到泉水落在身上晶瑩如玉,就好似一縷陽光曬滿了全身,讓我感覺渾身上下暖洋洋的,整個人從內到外特別的舒爽。
見我被山泉滋養,黃三爺對着神像連連稱謝,等罈子裡的水流消失不見後,黃三爺連忙拉着我,讓我跪下給山神娘娘磕頭,感謝她爲我洗骨淨髓之恩。
我當時年紀小,不明白什麼是洗骨淨髓,只感覺被泉水沖洗後,整個人充滿了精神,眼神看的更遠了,耳朵聽得更真了。
直到多年以後我才知道,原來洗骨淨髓是天大的機緣,如果憑藉黃三爺的手段,最少也得幾十年才能洗去我一身的污垢。
我趴在地上學着黃三爺的樣子謝過了山神娘娘,見她不再出聲後,黃三爺拉着我大步向着廟外走去。
我被他抱着穿梭在山間林路,眼裡好奇的四處張望,我就問他:“爺爺,你有仇人嗎?他們爲什麼要來找你?”
黃
三爺笑眯眯的拍了拍我的後背:“你還小,有些事情爺爺現在不能告訴你,等你長大了,你就會知道所謂的仇人,其實只是心裡放不下的執念而已。”
接下來的日子是我做夢也沒想到的,黃三爺帶我走出了大山,我第一次看見了城市,第一次吃上了麪包喝上了汽水,第一次知道有種交通工具叫汽車,第一次知道了城裡的房子可以那麼高,第一次知道了人們不用站在村口大聲喊,就能彼此用電話交流……
跟着黃三爺一路走走停停,我們來到了北方的一個城市,到了這裡後黃三爺說我們不走了,便在郊區找了一間平房。
我原本以爲他會像在村裡一樣,帶着我去當乞丐要飯,卻沒想到他正八經的蹲街當起了算命先生,每每看見他把來人唬的一愣一愣的,讓對方大把大把的掏錢,我就有種想笑的感覺。
等被騙的傢伙走後,我總是笑着問他:“爺爺,你不是乞丐嗎,什麼時候成財迷了?”
黃三爺總會瞪着眼睛拍拍我的腦袋說:“你個小沒良心的,半大小子吃窮老子,我要不多掙點錢,怎麼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
也許是被我鬧煩了,在我七歲那年,黃三爺連唬帶騙的把我弄進了小學。作爲山裡長大的孩子,在城裡上學對我來說是件很恐怖的事情,我入學的第一天因爲很多不同的習慣,被班裡的同學們嘲笑,又因爲怕生,沒有一個小朋友願意和我一起玩耍。
就這樣我過上了充實無聊的生活,白天上學,晚上和黃三爺學本事。不過這事說來也是奇怪,對於上學我一竅不通,但對於法術修行我卻是手到擒來。
每當黃三爺教我新東西,我總能第一時間融會貫通,我清楚的記得在我八歲那年,我用手指在空中畫出了一個金光閃閃的避煞符,黃三爺當時的看我的表情,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我當時很天真的問他我厲害吧,黃三爺卻故露不屑的撇撇嘴,說在伍柳派門人裡,我算是最笨的了,那入門的童子六歲就能憑靈力引火,七歲就能力舉千斤巨石,我這點本事算什麼呢?
雖然黃三爺嘴裡挖苦我,但他的眼裡卻是笑的,我能看得出來,他對我的表現很驚訝,同時也很驚喜。
也正是我八歲那年顯擺了一次後,黃三爺變得嚴厲了起來,他不僅要求我考試都在班級前三,教起本事來更是變本加厲,就好像我們的時間不夠用一樣,他恨不得把一身的能耐直接裝進我的身子裡。
對於黃三爺焦急的心情當時我不明白,直到多年以後出了一件事情,我才明白了過來。
那是我十三歲的時候,我剛上初一,已經算是術法小成,拳腳功夫也深得黃三爺的真傳。
這一日我像往常一樣放學回家,進門之後卻發現三爺正在擺弄一口棺材,當時我很好奇,就問他好端端的弄一口棺材做什麼,卻沒想到黃三爺說:“這是給你睡覺用的,從今以後,你只能睡在棺材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