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勝,你派個人回去告訴我母妃一聲,就說這兩天我呆在王莊不回去了。”
朱由崧對着身側的葉勝道了一聲,王莊需要調整,很多方面都需要親自去走走看看,做到心裡有數,俗話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短時間內怕是趕不回去了。
“少爺,那現在去哪兒?”
葉勝點了點頭,不假思索的看向他。
“走,先去渠道看看引水狀況。”
朱由崧目露思索了會兒,轉而向王莊大門方向行去。眼下糧食是重中之重,民以食爲天,國朝積重難返,心中有了想法的朱由崧斷然不會忽略這一點。
“少爺,要不帶幾個護衛吧,這一帶雖然是平原,但也難免會有歹人出現。”
“嗯,也行,就帶十個人。”
朱由崧對莊木頭的建議無不應允,對於自身安全方面他還是很在意的,想了想又轉而看向了雙胞胎姐妹,道:“你們回去吧,不用跟着。”
“是,少爺!”
說完又對秀才王建義,吩咐道:“你去將二管事蘇公策和王府農事管理一起叫來。”
三五分鐘後,莊木頭就領着十個王府護衛過來了,跟在他身後的便是王府護衛長的外甥江雨峰和那個大耳青年何浩傑,不一會兒王建義也領着蘇老頭和那中年人來到了身側。
“都來了,走吧!”
朱由崧看了兩眼點了點頭,一行十五人徑直的朝王莊大門口行去。
直至幾人不見了身影,溫倩溫麗兩姐妹才鬆了一口氣。
“姐姐,少爺越來越兇了,看起來好凶惡。”
溫麗有些後怕的拍了拍飽滿的胸脯,嬌憨的娃娃臉上流露出一抹憂慮,道:“近來讓人難以捉摸呢,這兩天不是殺人,就是打板子,跟在少爺身邊總覺得不安心。”
“小麗,住嘴!”
溫倩厲聲低斥了句,兩側悄悄看了眼,發現還好沒人注意,嘆了口氣這才說道:“小麗,說你多少次了,不要亂說話,只要做好本份就是了,少爺對我們還是很好的,記住下次不要說了。”
“知道了,姐。”
溫麗嘟着嘴道了一聲,看着她這個樣子,身爲姐姐的溫倩情知她根本沒聽進去,不免又有些憂慮,自己這個妹妹什麼都好,就是不明情理,如果哪一天被少爺聽去了,不知怎麼辦纔是。
出了王莊大門,從大路上轉進了田埂小道。
一眼望去,幾十條引渠縱橫交錯的分佈在綠色的田野上。現在已經四月初,水田裡的秧苗早已插上去,到處一片生機勃勃的樣子。
幾十個府衛跟在身後,站在一條兩米漸寬的引渠邊上,朱由崧只是掃了一眼就心生怒氣,只見渠裡淤泥離田埂已經不到三十公分,淤泥上的水只有薄薄的一層,大概只有半指厚的水。
“你們看看,這還能灌水麼?一畝水田只有這麼點流量要灌幾天幾夜?”
朱由崧轉過頭冷冷的注視着管事蘇公策,直至蘇老頭臉色灰暗,方纔開口道:“有多久沒有疏通水道了?”
“回,回少爺,有,有兩年半了。”
蘇老頭兀自摸了把汗,哆嗦着回了句。
“哼,你們做得好事!”
朱由崧冷哼了聲,厲聲問道:“這樣沒有疏通的引渠有多少條?”
“全,全是。”
“我說多少條,你給我說出個數來!”
“三,三百十二條。”
聽了確實的數字,朱由崧已然無語,王莊養着這些傢伙已經不知道幹什麼用了,要知道王莊大概有一萬二千來畝水田,總共才三百多條水道,一條也不疏理,在沒有充足的水分下可以想象田產要降低到什麼程度。
在蘇老頭暗自抹汗時,王莊下屬管事兼護院打手的中年人原本一副漠然的樣子,現在卻是張口欲言又止。
朱由崧瞧了他兩眼,有些奇怪,開口問道:“你叫什麼,想說什麼?”
“稟告少爺,小人李大嘴。”
中年人拱手行了一禮,鎖着眉頭看了看蘇公策,牙一咬,開口道:“其實兩年前下人就勸管事大人疏理引渠,那時水田已經難以得到全部灌溉,管事總說上面錢沒剝下來,只讓我們用肩挑水。”
看其憤懣的樣子,想來這兩年來王莊的長工定是吃了不少苦,朱由崧前世也是農家出身,他能理解這樣勞累的苦楚。
眼見於此,蘇老頭臉色變得難看,本想說什麼,不過一看見朱由崧的臉色心下暗叫不好,再也不敢開口。
“委屈你們了。”
朱由崧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也不再理會,他心裡已然有了打算,接着向洛水河道行去,那裡是從江裡抽水的地方,擺放着兩三米高的轉頁輪水車。
浩浩淼淼江水向南流去,江面寬達七八十米,朱由崧站在岸基上,這裡離江面有三米多高,邊上擺着一臺腳踩轉頁輪水車,五個長工吆喝着用力踩,嘩嘩的流水從噴口灌入引渠。
長工見到王世子到來,慌忙停下來行禮,朱由崧擺手讓他們繼續。
“這樣的水車有多少臺?”
朱由崧看向中年人順口問道。
“現在只剩下二十八臺,早年一共有一百三十臺轉頁輪。”
李大嘴尋思了片刻,面色變幻不定,彷彿下了某種決心咬牙道:“其實除了壞掉的,都……都被處理了。”
“處理了?”
朱由崧有些蛋痛,不解道:“如何處理的?”
“賣了,都被管事給賣掉了。”
李大嘴霍出去了,嘴巴一張倒豆子般全給說了出來,“三大管事合夥賣的,一臺賣個二十兩銀子,全賣給了洛陽的一些大族。”
“李大嘴,你,你……”
蘇公策漲紅着一張老臉,一手指着他,抖動着嘴脣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有的也是驚慌之色。
眼看着朱由崧一臉冷色,陰惻惻的雙眼掃視在他身上,蘇老頭身似篩糠,不禁發抖。
朱由崧沒有再說什麼,一路上衆人沉寂,誰也不敢再度開口。
再一次回到了莊內,朱由崧開口吩咐道:“李大嘴,去將莊上所有人都叫來。”
七八百人聚集在一起,亂哄哄的一片,不管是王莊長工,還是幫閒人員,連帶着一幫工匠,只要是呆在王莊的人員,哪怕是付廚娘都一一趕到了廣場。
“怎麼回事,又集合了?”
“是啊,聽說之前王世子去了田園,之後就叫人集合了。”
“想來王世子這次定是看到了一些事兒,嘿嘿,有些人估計要吃苦頭了,你們說是不是?”
人羣中,你一言我一句議論紛紛,朱由崧端坐在放置臺階上的靠椅上,一臉的面無表情。
“大哥,如果王莊能整頓起來,我看不用回到那地方了吧?”
處於人羣最後邊站了三個壯碩的面貌相似的青年,三人中間一位掃了前方臺階上端坐的人兒一眼開口問道。
“二哥,我看還是再考慮考慮,看看再說。”
“嗯,不急,再看看!”
老大應了一句,目光猶自不離朱由崧,也不知道心裡想些什麼。
這三人就是上次逃荒難民的三兄弟,朱由崧到是沒注意到,不過站在身側王建義到是看了個清楚,不由得目光閃了閃,又對莊木頭和葉勝動了動嘴,想來在暗示着什麼。
眼見人來得差不多,朱由崧對着衆人手向下壓了壓,待到安靜下來,開口道:
“這次叫大家來,本王打算當着所有人的面將王莊的事理一理,待會處理的事都與大家日後的生活息息相關。”
一句話使得在場的所有人目光都集中了過來,朱由崧也不怯場,繼續說道:“據本王瞭解,八年來,王莊長工農具或壞或舊,兩年多不曾更換,上面剝下的銀錢具是被管事貪去,連江邊的水車也被倒賣,所剩無幾。”
“是啊,我家的獨木輪車壞了都不給修。”
“你還別說,我那個鋤頭也不給換,真是的,這讓人怎麼幹活。”
“唉,別說你了,我就連竹框也不給補呢,更不要說換了。”
場上議論紛紛,每個人都面露不忿,朱由崧頓了頓,掃視了一圈繼續說道:“在這裡,本王向大家保證一件事。”
“所有農具全部更換,王莊田地引渠全部要在一個月內重新疏理乾淨,還有江邊的轉頁輪水車也要恢復到原本數量,且不再使用腳踩,轉而重新制作水利轉輪車。”
朱由崧的一句話再次讓所有人驚住了,一時間紛紛嚷嚷,說着各自的看法。
“疏通引渠?那以後我家男人要輕鬆多了。”
“是啊,那個腳踩轉頁輪也是累,弄成水利的也可以讓我家多出一個勞力。”
人羣譁然,後面站的那三兄弟也是彼此議論了兩句,“大哥,看來二哥的話可以考慮一下,呆在王莊挺好。”
“嗯,再看看!”
“大哥,怎麼還看呢?”
“三弟,大哥的意思是要觀察下王世子,一切如何,還得看王世子是否會做事兒,要是被搞砸了,王莊還會是以前的老樣子,如此呆在這兒也沒意思。”
“嗯,事好做,人難處理,重要的還是御人手段。”
老大眯着雙眼點了頭,擺手道:“別的也不要說了,接下來好好看看他怎麼做。”
朱由崧看着下方議論紛紛的人羣,心裡卻是高興不起來,要不是王莊管事,這些事兒哪用得着他來親自處理呢?
“少爺,王莊有三百多條引渠,平均每條約長三四公里,要同時疏通,恐怕需要二千多人同時勞作才成。”
王建義是窮秀才出身,心知人力方面的資源利用,悄悄一算就得出了一個大概數據,不由開口道:“少爺,這樣想來人力定是不夠。”
“嗯,不用擔心,我心裡有數。”
朱由崧淡淡的點頭,於此同時對着下方朗聲道:“大家靜一靜,接下去,本王處理一下王莊管事人員,以及新任職務。”
如此一說,所有人靜了下來。
接過葉勝替過來一張似乎早就寫好的名單,朱由崧看了看,擡頭說道:“除了撤去的王傅大管事職務和驅逐三管事龔大德,現在再加二管事蘇公策,查抄其貪去王莊的銀兩,人交於洛陽官府罪責。”
話音一落,蘇老頭整個人頓時癱軟在地,人羣一時變得靜悄悄。
“撤除葉克強,程德證,王有朋下管事職位……,升李大嘴爲王莊大管事,原科研部工匠柳中任二管事,李香兒財務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