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慣了忙碌的節奏,突然要一個人在家呆着,那感覺,真的很無聊。
不記得有多久了,她的每個夜不再完整,零零碎碎,總是自己那清瘦的面容,孤單的入睡,又在寂寞牽掛中醒來。一次又一次,夢裡夢外,依稀的,總是那個人的身影,孤獨將你從寂寞中叫醒,又殘忍地把你推入又一個無邊的黑夜。
她閉了眼嘆息,一聲聲,彷彿要嘆進心裡。
終於,她再也坐不住了,獨自一人跑出家門,開着自己新買的克魯茲打算去逛超市。
前腳進了超市的門,後腳她就想到了當初在這裡遭人謾罵的事,撇着嘴,她輕笑着搖頭,拉了輛小推車就進了家用品區。家裡好像什麼都有,又好像什麼都沒有,她且邊看邊買吧,就當是打發時間。
“捲紙,洗髮水,牙籤,棉花棒,還要點什麼呢?啊!保鮮膜…………”
歡快地奔向自己的目標地,莫小桐認真的挑選着保鮮膜的品種,正比對着大小和價格,身後,突然傳來某人熱情洋溢的聲音。
“莫小姐。”
驀然回身,看見是自己熟悉的臉孔,她比劃了一下手裡的東西,不冷不熱地回了一句:“是啊,買東西。”
“剛看到的時候,還以爲認錯了,沒想到真的是你。”
陳林的興奮,出乎莫小桐的意料,事實上,在母親住院的那一次事件後,她對他就再難有好印象,所以說話間,也不自覺就帶了刺:“有什麼好奇怪的,你不是知道我家住這附近麼?”
“是知道,不過,從來沒在這裡碰到過你。”
白了他一眼,莫小桐沒好氣地頂他:“有什麼理由讓你一定要遇到我?”
“因爲,我也住這一塊,不過,我的房子是租來的。”
“……………”
莫家大宅所在的位置,是f市最豪華的地段之一,就算不是買的房子,租金也不少,有這點錢,還不如湊點首付,到市郊供一套房子出來。所以,對陳林的這一說法,莫小桐除了無言,還是無言。
看來,不是所有人的腦子都發育正常。
對她的態度,陳林出乎意料地沒有生她的氣,反而很是平和地問她:“莫小姐,你怎麼這個時候還在這裡?”
“不然呢?我應該在哪裡?”
瞅了瞅她的臉色,陳林終還是小心翼翼地說出了那個事實:“肖總下午三點一刻的飛機,現在都快兩點半了。”
“你說什麼?”
從起初的錯愕到震驚,莫小桐的腦子裡,像是突然平地颳起了大風暴。她是知道他要離開的,也是知道他可能不再回來,可是,她卻從來沒想到,他的離開,選擇的也同樣是今天。
他要走了,在半個小時以後………
“他,沒通知過你嗎?”
“……………”
如果,他真的通知自己,會怎麼樣?自己會求他留下來麼?還是會依舊哭着放手?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但,這一刻,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是,這一次,他們是真的分手了,分得徹徹底底。
“原來你真的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他和我也沒什麼關係了。”
如果這是他想要的結果,那麼,她成全他。
相見不如懷念,就讓自己一直活在過去的美好裡吧,再不要和他沾上一點關係。
聽得出她的口不對心,陳林瞟了她一眼,忽而慢慢悠悠地說了一句:“其實,肖總對我還不錯,明知道我做過一些對他不起的事情,也沒有記恨我,還在離開前決定讓我接替他,做f市的分公司的總經理。肖總這個人,其實真的很不錯。”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還有什麼意義?”
雖然肖奕沒有對自己說過,雖然費雪莉也沒有對自己提過,但,他們夫妻間緊張的關係,陳林還是在與他們的點滴相處中,尋到了某種蛛絲馬跡。做爲男人,他相當同情肖奕的處境,幫他脫離苦海這種事太不現實,他也做不到,但是,偷偷給他最愛的女人送個信,這種小事,他還是做得到的。
只是,他沒有想到,莫小桐在知道他要離開後,卻是這樣的反應。想了想最近發生的一切,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行爲,便又耐着性子勸道:“其實,他是不想傷害你,才離開的。沒有人比肖總更愛你,這一點,想必莫小姐也很清楚。”
“那又怎樣?他還不是跟別的女人走了?”八年前如此,八年後還是如此,兜兜轉轉一個圈,每個人似乎又回到了起點,只是,這一次,她卻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離開,是爲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或者,當你們再度重逢,便是另一個新的開始呢?”
“……………”
這話聽着怎麼這麼浪漫呢?爲了下一次更好的相遇麼?他們之間,真的還有下一次?恍然間,她似乎又想到了當年自己說過的傻話,就算她們離得再遠,也一定會相遇,相遇後,心與心也一定能緊緊相貼。
“再不走,真的要晚了,莫小姐真的不去機場嗎?”
從未像現在一般抗拒着機場兩個字,她不想去,她真的不想去,可是,爲什麼心跳如擂,呼吸停滯?
她不該去,真的不該去,可是,爲什麼她現在有種想扔掉一切,衝出超市的衝動?
她忍,她忍,她忍無可忍!
終於,她再也壓抑不住,扔下推車的同時,她整個人便已飛奔着,以最快的速度衝向了超市的出口。
望着她漸漸消失的衣角,陳林靜靜地站在原地,忽而便笑了。
其實,他根本不住在這附近,他來這裡,只爲了賭這一次機會,因爲感激肖奕的提撥,他不忍心看到如此相愛的一對戀人就此分離,所以,他跑來這裡,本只想撞撞運氣,沒想到,真的遇到了莫小桐。
或者,這就是所謂的緣份,是莫小桐和肖奕無論如何,也逃避不了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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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點十五分的飛機,可等到莫小桐急急忙忙趕到飛機場的時候,時針卻已指向了三點二十分,她撲向機場大廳的落地玻璃,望着機場上早已不見蹤影的那架航班,淚,再一次奔涌而出。
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啊!
“肖奕,肖奕,你不能走,不能走啊!”
伏倒在玻璃之上,她哭得肝腸寸斷,那種握在手心又被自己遺失的感覺,就像是一根鋒利的鋼繩,在心頭穿梭而過,將她本已受傷的心,割的更加支離破碎。
“你還沒有跟我說清楚,你還沒有給我一個交待,我不許你走,不許你走。”
她曾說過,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不喜歡他什麼也不說就離開。只是,那時候,她說的是早晨醒來,可是現在,她突然發現,無論是什麼時候,只要知道他要離開,她就開始心痛,開始難受。
已沒有辦法再承受一次,已沒有辦法再無視他在她生命中的位置,只是,爲什麼,連最後的機會也不給?爲什麼,她總是趕不上他的腳步?
“你以爲你走了就完了嗎?我不會原諒你的,絕對不會…………”
第一次丟下她,她深信自己還有希望,這八年來,她每日每夜都在期待着他們再見面的一天。雖然,重逢的喜悅她並不曾真的體會,但,至少她還等着他。
可是現在,她還要等嗎?要等嗎?
“嗚嗚…………”
捂住臉,她哭得悽切,好幾個工作人員看到她,想要來安慰,卻始終無法下手,尷尬間,那些工作人員只聽得身後一聲低醇,那人道:“我來吧。”
衆人回眸,滿眼的陽光。
下午的陽光,斜斜打在他臉上,連每個毛孔都似能看得清。他神衹一般走來,氣度不凡,英俊偉岸。越過衆人,他直直走向還倦曲着的莫小桐,聲音很輕,但卻足夠能讓她聽得到。
“不放過我,那你要怎樣?”
“嗚嗚………嗚……”
那一聲溫朗,像是落進雪裡的一粒沙,突兀而冒然,她糊着雙眼擡眸,迷離之中,只能看到他梳得一絲不苟的黑髮,她抖着脣,發出不規則的嗚嗚聲,好半晌才震驚地眨巴起了琥珀般漂亮的大眼睛:“你,你,你怎麼沒上飛機?飛機不是飛走了麼?”
反手指了指背後的大屏幕,他很是無奈的說:“飛機晚點,推遲半個小時才能登機。怎麼你在大哭之前,都不知道自己表錯情,哭錯意了麼?”
“…………”
傻頭傻腦地回望着大屏幕,那翻滾着的航班號,那醒目的晚點提示,可她進入機場大廳後,卻發現早已過了三點十五,這個打擊,讓她方寸大亂,只記得滿腦子的委屈與絕望,甚至,都忘了要看一眼這醒目的大紅字。
像是從天堂到了地獄,又冷不丁被他從地獄又撈回了天堂,是驚,是喜,但更多的卻是想哭。
“以後罵人的時候,記得不要這麼大聲,讓人聽到多不好?”
猛地,他鑽進了他的懷裡,吊在他脖子上更沒形象地痛哭道:“騙子,你這個騙子,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