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桐靜靜地瞅着她,漆黑的眸底,有晶瑩的淚滴在閃爍,但她仍舊倔強地睜着眼,不讓那眼淚滾落下來,她不相信他真的這麼絕情,也不相信他真的不再愛自己,只是,肖奕,什麼時候,你才肯承認這一切?什麼時候,你才肯真心的接受我?
他扭過頭,強制自己不去看她的眼淚:“那就離我遠一點。”
“我一直在努力不是嗎?可是,你爲什麼又要來招惹我?你就不要幫我啊,不要讓我看到你啊,你說你不關心我了,你說你當我是個外人,可你跑來這噴泉幹什麼?幹什麼啊?”
她開始變得強勢,變得咄咄逼人,想要用盡辦法逼他說真話。可是,她似乎太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也低估了他的自制力,所以,當她氣勢洶洶地攔在他身前,她所得到的,仍舊只是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語。
“路過而已,如果讓你覺得不舒服了,我走就是。”
“肖奕,你不許走。”
“…………”
其實不想走,其實他想留。
可是,留下來又能做什麼?她們之間的關係,已成定局,再繼續,只會徒增傷心,他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她的眼淚,可是,因爲他,她已流了太多太多。
曾以爲,只要離開她就會幸福,可事實卻證明,沒有了他,她的生活依然痛苦,他想回到她身邊,瘋狂的想,日夜的想。可是,他卻不敢再冒然走一步,在沒有十分的把握能給她幸福的情況下,他再不敢對她做出承諾,也再不敢接受,這足以‘顛覆一切’的愛情。
他必須走,至少,在他和費雪莉之間還沒有結束之前,絕不能再回頭。
不敢回頭,肖奕大步離開,任身後莫小桐的哭聲隨風傳來,只是那麼挺直了脊樑,硬生生坐回自己的車裡。
握着方向盤,肖奕試了好幾次都無法將車子啓動,手,抖得厲害,心也跳得太狂亂,他只能緊緊地靠在車座上,用盡全身的力量去呼氣,彷彿,不那麼樣做他便無法正常呼吸。
沒有人知道,他有多愛她。
也沒有人知道,傷她一次,他有多恨自己。
可是,誰來幫幫他,誰來幫幫他?
心痛萬分的當口,莫小桐雙手抱臂哭倒在噴泉前。
突起的音樂之聲,帶動着噴泉的水柱一次次噴向天空,那樣大的聲響,蓋過了她所有的哭泣,她只是無力地滑倒地在,跪坐着,哭到痛不欲生。
她哭了很久很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兩個小時,也許是很多很多個小時。直到她哭到聲音沙啞,直到她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淚,恍然間,她似乎又聽到那熟悉而憂傷的曲調。
指尖,下意識地觸及屏幕上那綠色的按扭,未及鬆開,費雪莉清冷的聲線,已透過聽筒直侵入莫小桐的耳膜:“他在哪裡?”
“…………”
她當然知道費雪莉口中的他是誰,可是,她就是不想說話,也不想否認。
“他在哪裡?說話。”
“走了。”
這樣的時候,如果她夠聰明,就應該把自己和他的關係撇得一清二楚,乾乾淨淨。可是,心裡有一口氣,堵得她受不了,不發出來,她覺得自己馬上就會窒息。
“莫小桐,你少裝蒜,他要是真的走了,會不接我電話?”
很想對她說,他不接她的電話關她什麼事?他不想理她又關她什麼事?可話到嘴邊,她還是隻無力地說了一句:“他真的走了。”
“你告訴他,我找到他一直想找的人了,讓他馬上回來。”
聽到這裡,莫小桐突然就笑了,冷哼之餘,她突然對着電話大吼:“我說他走了你聽不懂嗎?”
“莫小桐,你有種啊?還敢衝我吼?那就好好再吼兩聲吧,等到肖奕要的證人來到f市,你們也沒幾天好日子過了,好好享受這最後的自由吧。”
“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馬上你就懂是什麼意思了,哼!”
“你把話說清楚,喂,喂,喂…………”
握着已斷線的電話,莫小桐怔怔地癡傻了一般:“爲什麼費雪莉突然會這麼說?爲什麼肖奕要找證人?什麼證人?想要證明什麼?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莫名的恐懼感,突然兜頭而來,像一張看不見,摸不着的網,從天而降,籠罩了她整個世界。莫小桐緊握着手機,劇烈的喘息着,那種莫名的窒息感,讓她緊張到全身都在顫抖,那感覺,就彷彿天都要塌下來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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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奕發覺手機裡有幾個來電提醒是費雪莉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清晨,在車裡呆了一晚上,他顧不上收拾自己,便直接開車回了家。一開門,就是費雪莉臭得堪比下水道的臉。
“你還知道回來啊?”
等了他一個晚上,費雪莉的臉色,可想有多難看。這麼多年以來,肖奕一直是個聽話的丈夫,雖然,費雪莉很清楚他之所以這麼聽話,是因爲他覺得要報答自己,所以什麼都不跟自己爭。
可是,習慣是可怕的,她已習慣了他的揮之即來,招之即去。突然發現他已越來越不受掌控,這讓她覺得惶恐,覺得害怕。所以,不由自主便想要對他更加控制,控制到,只能自己支配,沒有他的自主。
“對不起!昨晚上我睡得太沉,沒聽到你的電話響。”
事實上,他幾乎整晚沒有睡,之所以不接電話,是因爲以爲電話是莫小桐打來的,沒想到,竟是錯過了費雪莉的‘吩咐’。所以,他只能撒謊,找個讓她可以接受的理由。
“在哪兒睡的。”
“車裡。”
“有家不歸,卻在車裡睡,肖奕,你這毛病什麼時候染上的?”
與莫小桐通過那一通電話後,費雪莉自然也是不相信肖奕的話的,他去見了莫小桐,卻沒在她那裡過夜,這樣的理由,說得過去嗎?
“雪莉,我很累,咱們別吵了行嗎?”
“爲什麼明明是你的錯,卻反倒說得好像我不對一樣?”
一聽這話,費雪莉就火了,這一陣子,她確實很易怒,可是,她最不想聽到的就是他那一聲我累了。難道她就不累嗎?難道她就活該嗎?
緩緩走近,肖奕直接蹲在了費雪莉的跟前,拉過她的手放在手心,一本正經地認着錯:“是我的錯,我承認好嗎?可是,你是不是應該先告訴我,爲什麼這麼急着找我回來?”
“哼!”
別開臉,故意不去看他,他卻強行將她的臉扳正:“好吧,是我不對,我認錯行了嗎?老婆大人,你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告訴我找我的理由吧?”
每一次,她面對着肖奕,無論多冷的刀,多硬的劍,打在他身上,就像是彈在棉花上的小鋼釘,三兩個回合便被化於無形。她明明很生他的氣,可看到他那樣的動作,那樣的表情,心,就不自不覺地化了,化成了一灘水。那氣,也便自然就消下了一大半。
本還要端着點架子,可想了想,她還是冷聲回答了他的話:“昨晚上,陳林打電話我,說找到關於尹大昌的消息了。”
突然便愣在了當下,尹大昌這個名字,曾幾何時,就連睡夢中,也曾被他無數次的咀嚼着。可是現在,他卻一度忽略了這個人的存在,甚至,一度忘記了要去找尋。他真是沒用啊!爲了一個女人,他竟然忘記了一直撐着他活下來的理由。
“他還說了什麼?”
“說這個人八年前就改了名字,所以我們才一直找不到他。”
“他在哪兒,我要馬上去找他。”
扯住他的手,費雪莉輕搖着頭:“別急,還沒查到他的具體地址,據說,他現在易名叫張寬,一直在新疆一帶活動,也可能是怕被抓,這些年,他居無定所,想要找到他,可能還要點時間。”
聞言,肖奕先是沉默不發,末了,竟是直接站了起來:“我親自去一趟那邊看看。”
“等等,你不能走。”
回身,他安撫性地拍了拍費雪莉的手:“我只去幾天,看看就回來。”
“我爸來了,你忘記了嗎?”
“……………”
從方纔的怔愣,到現時的震驚,肖奕的大腦,此刻,正急速地瘋轉着,關於費雪莉的父親,關於這個一臉嚴肅的老人。這一次,他有預感,自己真的要有麻煩了。
“你忙着租直升機,忙着買玫瑰,忙着幫你的小情人,可是,你卻獨獨忘了我爸爸,他已經來了三天了,你還不打算去見見他?”
“對不起!我真的忘了。”
“……………”
心底的落差,越來越大,費雪莉就那麼瞅着肖奕,一時之間,千言萬語,竟是一句也說不出來了。
“真的對不起,我現在就去見董事長,跟他解釋。”
從前,他從不會忘記這樣的事情。只要與自己有關的,只要他能想到的,他總是第一時間就幫自己安排好一切。可是現在,他的眼中,早已不再有自己,只有那個,他明着已拒絕,但卻又一直心心念唸的莫小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