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開元三十年
朱池宮
朱雀國的小皇子凌九陌開始做一個奇怪的夢:血紅色的天空,一個貌似荒涼的村落,一不小心長在路邊的野草,藏在大風裡的路,孤獨碩大如血的夕陽。
一個始終看不清楚臉孔的寂寞背影。那人就坐在一方青石上看日落,樹下蹲着一隻白狐和幾隻野兔。有時偶爾低頭,彷彿在那幾只小動物聊天,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凌九陌在夢裡等了很久,那人遲遲不肯轉過身來,看不到他的臉。
十天,一個月,一年……整整三年,從十五歲開始朱雀的小皇子便再不曾睡過好覺,夜夜失眠。皇帝陛下爲其請來無數神醫均無果而終,其中有一方士上奏疑小皇子爲熱血方剛、少年思春之症狀,百官聞之後特地從四方收來大批美女,一時京中熱鬧非凡,朱池宮百花爭豔。
而最後小皇子左擁右抱美人在懷仍譴不去夢中人的身影,於是脾氣越來越壞,人俞發古怪起來。
他朝令夕改,喜怒無常,兇殘蠻橫,性格霸道無人敢出其左右,皇帝陛下卻不知出於何種原因對他更加寵溺三分,對此子所有的荒唐行跡均不加過問。
一時間,文武百官皆人心恍恍,均在擔心有朝一日此人登基自己會莫名命喪朝堂之上。
朱雀開元三十三年
市井傳說中的噩夢終於成真,皇帝陛下爲其最寵愛的九皇子貼出公告,詔令天下:凡年滿十六週歲身高約五尺三寸偏瘦之人不論男女均需參加小皇妃海選初試,而總應試官居然是朱雀最爲受歡迎的冷麪太傅趙補之。
這一年,沒有什麼事比這件更讓人轟動和訝口無言了。
於是一夜之間,京城男風盛行,光天化日之下,洶涌人羣多不辨雌雄,而這一切的始俑者,正鬱悶的躺在朱池宮醉仙廳奢華無比的大牀上。
一男一女各着薄紗侍其左右,相貌皆冰肌玉骨,國色天姿。中間一男子衣冠不整懶懶的斜靠在金絲繡枕上,只見他滿頭烏髮用紫玉冠高高梳起,玉面瓊鼻,一雙鳳目微閉,赤腳姿態頗爲不雅的耷拉在牀邊,一隻晶瑩雪白的玉足大大咧咧的暴露在空氣中。
滿屋皆靜若無人,無數侍衛跪在地上滿頭大汗。
“果果真真一幅香豔刺激的場景!!”侯在門口處的青衣內侍唏噓不已,無數侍衛長跪在地上此刻忍受痛不欲生的等待,他居然還有心情感慨這個。
名爲隨風的內侍顯然腦袋有點缺根筋,只道此刻房中此時不關己之事,在第四次端詳完擺在九皇子牀前那雙靴子的時候方纔注意九皇子的眼光居然停留在自己的身上,該死!這下可壞了。
隨風兩腳一軟便跪了下來,囁喏道:“殿下,有些事情是急不來的,就像有時奴才找把剪刀,半天都找不到它,可後來不找了,它就自個出來了……。”
“你找剪刀做什麼?”話說了一半便被人不耐煩的打斷了,聲音清脆利索,頗爲不耐。
“奴才……,”猛然想起宮中私人不得藏有任何鐵器的法令,忙磕頭解釋道:“奴才說的是在家裡的時候,常找不到剪刀……。”“你找剪刀做什麼?”話說了一半便被方纔那人重新打斷,聲音愈加不耐。“奴才找剪刀……找剪刀……,”哆嗦半天找不出合適的理由來,腦袋偏偏像漿糊般無法轉動,可憐的隨風就這麼六神無主的跪着。
“你們家境如何?”皇子殿下聲音居然稍稍緩和。
“奴才家窮得叮噹響,哦不,奴才沒有家,入了宮奴才就把這裡當成了家……”
“下去領五十兩銀子,滾!”細長的眼睛瞬間又瞪得滾圓。
隨風連滾帶爬的出了醉仙廳,邊退邊想,剛纔皇子爲何用怪異的眼神瞄着我的雙腿間……
凌九陌手腳並用把牀上一男一女分別踢下牀,看到滿地下人詫異的眼神才瞬間醒悟過來,這樣像個無賴似的少年算是把皇家禮儀徹底丟到一邊,捨棄臉面暴怒的吼道:“所有人都給我滾下去,再給你們半月時間。”一幫侍衛哆哆嗦嗦的退下,還未出得房間便被飛來的畫卷砸中門面:“這是本宮爲你們這幫廢物親手繪製的畫像,再找不到的話全都不用回來了!”
侍衛懷抱畫卷開始狂奔,又聽身後傳來一聲清脆的怒喝:“你們這對狗男女不是人麼?!”話畢,兩個衣冠不整的美人便奪門而出,侯在門外的小丫頭一臉驚訝。
稍後便隱約聽得房間內傳來低低一聲抱怨:“該死,又讓這些狗奴才看了笑話去。”
溫韻宮
“陛下,聽說今天九兒又爲了選妃之事對一幫奴才發狠,這孩子,愈發不像話,您就不說管教管教他。”美人朱脣輕啓,神情似嗔非嗔。臉色稍顯蒼白,一雙水眸卻顧盼生輝,使人看了幾乎忘記呼吸。
這種人,看到她你會忘了她的年紀,又或許如醇酒,成熟女人的風韻不上點年紀端底是無法如此流光四溢。
正在繪畫的凌西楚稍停下來,無限溫柔的擲筆看着皇后溫彩兒:“彩兒,九兒□□初開,着急着尋心上人,也非什麼壞事。更何況只是一個夢中人罷了,現實中哪裡尋得去?孩子大了,這種私事由他去吧。”
“可他這性子……“,溫彩兒微微搖頭擔心道:“選妃居然名目張膽不分男女,陛下也是,居然還加以放縱。您都不知道,我今天都收了孃家人十三幅畫像了。”說罷命人捧來幾卷畫冊,鋪開在桌子上指給凌西楚看:“……據哥哥說,這些都是姑姑,嫂嫂們家託人送的……您看看這個……。”畫像上一雲鬢高梳美貌少女,低頭弄花蕊,滿臉遮掩不住的羞色。
“哎,這姑娘相貌不錯!”偉大的朱雀陛下禁不住開口誇獎,滿臉讚賞之色。“陛下……,”皇后無耐的拉長了聲音,“這是二嫂本家哥哥的兒子楊勝!”
“咳”,皇帝喝到喉嚨裡的水一下子忿了氣,溫彩兒忙上前幫忙拂背。
“這個是……楊尚書的兒子?小時候朕差點還把他認成義子的楊勝?”皇帝一臉難以置信的問道。
溫彩兒無奈的的點頭,凌西楚忍不住又湊過去對着畫相打量道:“怎麼……會變成了這副模樣?”
兩人相對無語,沉默了一陣,溫彩兒把剩下畫卷一張張打開,凌西楚的臉色也越來越古怪。
“這個男人居然還翹個蘭花指?!……什麼??!居然是李將軍的兒子?!這還得了!名門將後的子孫都成了這個德興如何保我朱雀王朝?!九兒他……。”
溫彩兒緊張的望着皇帝,只盼他一道聖旨停了這聲鬧劇,卻又擔心聖怒難測,會讓凌九陌受到太過嚴厲之懲處。
“朕這就下令半個月後若九兒尋不到夢中之人,此事就此作罷。”凌西楚醞釀了一下思緒道。
溫採兒頗爲不解的望着他,既然下了聖旨,可這時限又爲何要等到半月之後?
凌西楚微微的笑道:“九兒他這次到底會選一個怎麼樣的妃子,朕也很是期待啊!”
溫採兒看着他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只覺得脊背一陣發涼,一股燥氣涌上喉間,頓時頭暈目眩。凌西楚忙上前扶住她,關切道:“彩兒的虛寒之症似乎越來越嚴重了,要不要請東方先生進宮看看……?”
溫彩兒眼中閃過一絲痛楚,轉瞬即逝,立刻用微笑遮了過去:“臣妾無礙,稍稍休息片刻即好,不用勞煩東方先生。”
凌西楚用手輕拂她的烏髮,眼睛裡閃着好奇的光芒:“看到這些畫冊,不知道九兒反應會如何激烈啊!……”
溫彩兒在心裡輕念道:“九兒啊,你莫要讓母后太過賅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