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嘴脣翕動了幾下,什麼都還沒說,眼淚就掉下來了,他手一鬆,然後整個人頹倒在地上,失聲痛哭。那哭聲好像牽動了我的靈魂,一種從血肉骨頭裡扯出來的痛苦讓我不自覺的跟着那個聲音流淚……
我只感覺我的腦袋一片空,什麼都想不起來,除了悔恨、內疚就是疼,是真的疼,撕心裂肺的疼……以前雖然見過那麼多人死去,但是沒有和我們這麼近的,而且就是和我們一起的時候失蹤然後出事的。我們本來篤定的覺得我們一羣人會在大學鬧個天翻地覆。可是現在,我們該怎麼跟大喪交代啊?
等我的眼淚止住以後,我發現瘋子正默默坐在一邊的石頭上抽着煙,他看了看我,遞給我一根。我顫抖的接過煙。點了三次才把煙點着了。
“平靜了的話,咱倆過去看看吧。”瘋子的聲音很低。
我點點頭。這一刻我是真的平靜了。那種平靜很奇怪,似乎就算此時天塌下來我都不會再有一點點的波瀾了。彷彿我已經經歷過人世間最極致的情緒。當然,這只是那時的想法,如果當時我知道我們將來會遇到些什麼,我可能只會感覺疼痛一下,就不再有任何感覺了。
其實我倆早就應該知道竹竿在哪,因爲我們東側,有一顆大樹,那樹周圍的灌木叢被圍起了一根繩索,雖然那繩索圍的很隨便,完全不像是警方的隔離帶那樣醒目,可是我的心依舊再次被揪緊。
在我倆站起來走向那個方向的時候,我不經意瞥到小江老師站在不遠處,緊皺着眉頭看着我倆,表情擔憂。
我想要對他擠出一個笑容,可是終究沒有做到。
饒是我已經篤定不論看到了什麼,都會冷靜對待,可是在真的看到的一剎那,我只感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達脊樑骨,那畫面就彷彿一個魔咒死死的烙印在我心裡。
我和瘋子越過隔離帶,手中拿着煤油燈,小心的留意着腳下,可是幾乎都將隔離帶裡面走遍了,依舊沒有看到竹竿的……身體。
我又向樹下走去,想看看他是不是靠坐在樹後,可是突然感覺脖子上涼涼的,癢癢的。我下意識的伸手去抓,整個頭皮都炸起來了,驚駭欲絕,我摸到了一個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冰冷的,軟軟的……
瘋子也感覺到我的不對勁,三步兩步過來,正好趕上我將手中的煤油燈向上擡起。昏暗的光亮勉強照亮了頭頂上的枝椏,那一刻,我看到的是一張在光影下,慘白慘白的臉,那張臉上的皮膚是青白色的,嘴角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彷彿他正在笑,而他的眼睛裡卻是一片霧濛濛的冰冷!
我只感覺一股陰冷的氣息在我周身打轉。那張臉的確是竹竿的,但是又詭異的不像竹竿的。此時的他渾身上下不着寸縷。脖子上垂下來的金鍊子隨着夜風輕輕的擺動着。他的迷彩服不知道哪去了。就那麼光着身子坐在樹上,瞪着冰冷的雙眼對着我們詭異的笑……
我嘴脣顫抖險些叫出聲來。可是還沒等我叫出來,另一個略帶點冷意的女聲出現在我身後。
“你們是誰?”
我嚇的渾身一緊,和瘋子同時回頭。只見在我們身後站着一個身穿軍訓服的高挑女生。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她很淡雅。大約一米六八左右的個頭,看起來亭亭玉立。
她及腰的長髮鬆鬆散散的用一根橡皮筋束上。額前左右還各自垂下了兩縷,手中抱着一本類似筆記一樣的日記本。正詫異的看着我和瘋子。
“你是誰?”瘋子謹慎而帶着敵意看着她。連我也不自覺的緊張起來。深更半夜,幾乎整個學院的女生都對這裡諱忌,恐避之不及,然而她卻在這個時候孤身一人來到竹竿的死亡之處。臉上的表情淡然若水。
我心中不自覺的生出了無數的疑問,面對屍體波瀾不驚還主動往上湊的人只有三種。
第一種是她早就知道屍體的樣子,甚至和屍體的死亡有着直接或間接的關係,她的道來是有目的性的爲了遮擋一些不想爲人所知的東西。
第二種自然就是職業需要。例如警察、法醫!這第三種更簡單,心理變態!
“我只是過來看看的。”說着,她向前走了幾步,蹲下身去捻了捻地上的泥土。可是隻捻了一下,下意識的向後退了兩步,臉色變得不太好看。
我忙問她:“發現什麼了嗎?”
女子臉色很難看,低聲喃喃了句什麼話。
瘋子沒聽清,張嘴問道:“你說什麼?”
我拍了拍瘋子,示意他別說話,因爲我離那女子比較近,所以聽的清清楚楚,那女生說的是:“好重的陰氣!”
我向前走了兩步,對那女生說道:“我叫方賢,這是我哥們房燚,死者也是我們的朋友,請問您是……”
女子這纔回頭看我,勉強笑一下說道:“黎瞳!”
“我叫你小瞳吧,對了,我剛纔聽你說‘好重的陰氣’,怎麼回事?你知道我朋友的死因嗎?”
黎瞳聽了我的話,微微皺眉,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半晌才輕輕點頭。
“他是自殺!”
“不可能,你少胡說八道,我朋友怎麼可能自殺?我們開始軍訓的時候還好好的,有說有笑的,他沒有自殺的理由。肯定是他殺!”瘋子立刻不高興了,紅着眼睛叫道。
黎瞳眨着大眼睛看了瘋子兩眼說道:“你要是這麼說也沒錯,只不過不是他,是它!”
“什麼意思?”我連忙問道。
黎瞳咬了咬嘴脣,說道:“說了你們也不瞭解。”
說完,她竟然轉身就要離開,我有點着急了,一把扯住了她的衣服,黎瞳似乎沒想到我會拉她,嚇了一跳,回頭看着我怒道:“你幹什麼?”
我趕緊鬆了手,抱歉的說:“不好意思,我只是想知道我朋友的死因,你發現了什麼儘管說出來,我相信。”
黎瞳應該是看我眼神比較誠懇,猶豫了一下才說道:“好吧,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你們相信這個世界上有鬼嗎?”
瘋子“切”了一聲,我臉色也沒絲毫變化點點頭。黎瞳反倒有些詫異了:“這些東西按說你們不應該會相信的。”
“見都見過多少次了,還有信不信的嗎?”瘋子輕蔑的說。
黎瞳來了興致,笑道:“有點意思,既然這樣我就和你們說一下吧。我雖然不知道你朋友的死因,但是我感覺他周圍的陰氣很重,而且我還發現了一樣東西。”
“是什麼?”瘋子問。
“一種植物。一種很奇怪的植物。叫百墓苔,我說了你們也不知道。
況且我還在這裡看見了百墓苔。所以我認爲我說的是對的。”
不過我卻猛地站起來道:“百墓苔?你說什麼百墓苔?”
黎瞳看我的樣子很詫異的說:“你知道百墓苔?”
我連連點頭,我當然知道,百墓苔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只是我不能這麼說而已:“你在哪看到的百墓苔?能告訴我嗎?”
看我這麼急切,黎瞳點點頭說道:“你朋友地上的那一塊黑色的東西就是百墓苔。百墓苔有一種很特殊的味道,而且它有屬於它專屬的陰氣,我能察覺到。這東西只有在百人死氣的地方纔會有,你朋友肯定是不可能過去的,既然不是他過去,就是有其他的……東西來過,那東西能從死氣極重的地方出來,魂體上還沾染了百墓苔,所以我說你朋友是它殺。”
聽黎瞳這麼一解釋,我趕緊過去,果然看到竹竿實體下面有一小簇黑色的東西,我連忙找東西裝起來,心中想着,這下花菱母女有救了。
“等會,爲什麼你能感覺到陰氣?”我忽然感覺眼前的女生有點來頭,於是開口道。
黎瞳苦笑:“這就要從頭說起了,人家說所有人在三歲以前都能看到不乾淨的東西,我是鬼節當天出生,也不知道有沒有關係,我三歲前的事情我記不得了,但是後來因爲一些事情,直到現在,陰氣重的地方我一去就會有感覺。而且那種感覺還很強烈。而你們的這個朋友……”
說完,黎瞳看了看吊在樹上的竹竿,繼續道:“他身上就有很重的陰氣。他生前有沒有接觸過什麼奇怪的人?”
我搖搖頭道:“沒有,你也知道咱們學校軍訓野外生存,每個小隊只有五個人。我們是一個組的,除了我們這荒山野嶺他也接觸不到別人!”
黎瞳嘆了口氣道:“的確接觸不到別‘人’,那別的東西呢?”
聽黎瞳的話,我當即就是一愣,難道又開始出現靈異事件了?還沒等我說話,旁邊的瘋子忽然拉了拉我。我回頭去看他,他說道:
“你記不記得猴子說的話了?”
猴子?我仔細回憶了一下:“猴子那時候好像說過,他半夜爬起來的時候看到竹竿站在那嘀嘀咕咕說着什麼,然後還拿出火來點了一下,但是他對面並沒有站着人……哎,等會,不對勁,點……點火?”
我忽然臉色一白,同時根我一樣臉色一變的,還有旁邊的黎瞳。她回頭睜大眼睛看着我,我倆一起喊道:
“陰人借火!!!”
瘋子不明所以:“什麼借火?什麼意思?”
我本來想說話,但是看眼前的黎瞳似乎也懂點這類的事情,於是看了看她,讓她來說。黎瞳對着我笑笑,這才說道:
“陰人借火的事情我以前就經歷過,不能說是我的經歷,而是我二叔的經歷。記得我剛纔說了,我的體質是因爲一些事情造成的。就和這件事情有關。”
我們連忙讓她說來聽聽。黎瞳聽我這麼說,這才娓娓道來。原來黎瞳家小的時候是住在農村的,她的爺爺沒去世前是村裡的村長,家裡還是有點勢力的。
她6歲那年村子裡發生了一件怪事。這怪事就出在她家裡!她二叔瘋了,而且瘋的莫名其妙,瘋的不明不白。黎瞳小名叫農娃兒,這個名字是她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定下來的。
農村,務農是天大的事兒,家裡希望有了黎瞳以後,能風調雨順,收成更好。小時候鄰里都叫她農娃兒。下面複述黎瞳的故事,就用第三視角跟大家講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