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分以後就是班級一起出去玩。AA制。那時候每個人交50元。我慶幸高考完我爺爺和父親都給了我不少錢,錢包裡揣着900塊錢,對那時候的我來說,是絕無僅有的事情。
我曾經無數次告訴自己,將來有錢了一定要好好請瘋子和狼狗吃頓飯。因爲這麼久以來一直是瘋子和狼狗請客,他們也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所以都默默的照顧我。這一點上,我比誰都清楚。尤其是瘋子。
可是沒想到在我有錢請瘋子吃飯的時候,機會已經沒有了。
班裡的班委會包下了一個齊齊哈爾數一數二的大酒店,一個大包房裡面,五個大桌。我們一個班剛好坐滿。包房裡面已經被裝點好了。成排的氣球掛的滿滿的。還有液晶電視,可以唱歌。
一打聽才知道,這個飯店竟然是常果果的父親開的。我不禁咂舌,常果果平時穿着很普通。沒看出來竟然是個富二代。
席間我們要了啤酒,常果果的父親看起來很富態,當看到他的時候我驚了。一度懷疑常果果是不是他親生的女兒,他長的那麼有安全感,怎麼能生出常果果這樣的女兒?
常父主動讓人送了好幾箱酒過來,還跟我們說:喝吧,都是男子漢,也成年了,多喝點。
我們很多同學都嚥了咽口水,誰都沒見過這麼開明的家長。
席間,我看到瘋子一瓶又一瓶的喝酒,他的酒量似乎很好,我看到他那裡足足三個空的啤酒瓶子,人竟然沒什麼事。我心裡就忍不住有些不爽,至於嗎?心裡有事瞞着兄弟,兄弟捱打的時候都不出全力,現在又一臉憂鬱的喝酒。
我看不下去了,幾次想過去搶他的酒瓶,卻最終沒有起身去付諸行動。我也開始喝悶酒。喝第一瓶的時候,微微有點暈。緊接着第二瓶,第三瓶,第四瓶……
我依舊是微微有點暈。
有一句話說的好,猴子變成人需要一萬年,而把人變成猴子只需要一瓶酒!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天光漸暗。不知道什麼時候,包房裡也開了小燈。在朦朧又有點昏暗的燈光下,所有人開始聚成一小堆一小堆的聊天。有瘋鬧的,有喊的,還有扯着嗓子唱歌的。更甚者還有情侶窩在沙發裡接吻。
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已經畢業了,就好象不知不覺的,我就醉了一樣。雖然四周吵吵嚷嚷的,我卻感覺到周圍的喧囂離我好像很遠。我看着一個男生往辛雨手中塞信。那男生臉很紅,應該是情書吧?我想。
辛雨皺皺眉,說了幾句什麼,然後走開了。在我看着辛雨的時候,我卻發現她的目光竟然也投向我。當看到我在看她的時候,她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欲言又止。
就在這個當口,我耳邊響起一陣手機鈴聲:“兩個人要去到哪裡,牽着兩手就是個天地,一生啊有什麼可珍惜,流浪人沒奢侈的愛情……”
我擡起頭,是瘋子的手機在響。這個鈴聲還是我們上次打完架以後,瘋子設的。他還說“咱們一輩子都是兄弟。”
而瘋子,只是直直的坐在那裡,目光呆滯的看着一個點,絲毫沒有要接電話的意思。他的一隻腿蜷起在沙發上,右手拎着一瓶酒,姿勢很頹廢。時不時的往嘴裡猛灌兩口酒。而他旁邊的地上,擺了起碼10個空酒瓶。
我忍不住好奇,瞟了那手機一眼,來電顯示的位置,顯示着一個“。”
句號?句號代表誰?難道是那個神秘人?
我收回了目光,是誰已經不重要了。瘋子現在也許已經不拿我當兄弟了。想到這裡,心口又是一堵。
就在這時,常果果突然過來擠眉弄眼的跟我說:方賢,你來,來唱首歌吧。
我看到很多女生臉都紅撲撲的,我使勁晃了晃頭,有種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的感覺。常果果看到我的樣子,哈哈大笑的說我:
“方賢,你打架不是很厲害嗎?怎麼幾瓶酒就倒下啦?來啊,今天過去咱們就徹底的畢業了,哈哈,要是方賢你有喜歡的女生就趁着今天表白吧。我們不笑話你。”
常果果說完,還挑眉看向辛雨一眼。我也看向辛雨,卻發現她小臉通紅,眼睛裡彷彿有一種期待的光,正偷眼看着我。
要是平時,我肯定被她這一眼弄慌了,可是今天不知道爲什麼,我就是感覺無所謂,彷彿她們這些小動作在我眼裡都跟不存在一樣。觸動不到我心底,只有和瘋子之間那份痛苦,不斷的在放大。
聽到常果果這麼說,周圍同學也都開始起鬨,讓我唱歌。其實我是真不想動地方,不過看到她們那麼女生起鬨,我站起來了。初站起的時候眩暈了一下,站穩了以後,我說:
“幫我點首任賢齊的《兄弟》!”
聽到我說完這句話,同學都噓聲一片,遭受這麼多眼球的鄙視,我還是頭一次。但是我現在真的就想唱這首歌。
我自認不是歌王,只能算是不跑調而已。可是當那句“輕輕的風,像舊夢的聲音”響起的時候,我自己都有點不相信這出自我口。
我感覺周圍的同學都安靜下來,這種安靜彷彿會傳染一樣,沒一會兒,整個屋子都靜下來了。我慢慢閉上眼睛,曲調和旋律彷彿在我心底流動。
“兩個人要去到哪裡?牽着兩手就是個天地,一生啊,有什麼可珍惜,流浪人沒奢侈的愛情……”我想起了瘋子送給我的那條圍巾,直到現在還在我的揹包裡珍藏着,那是我這一生中,收到的第一件禮物。
“有今生,今生做兄弟,沒來世,來世在想你……”我,瘋子和狼狗一起打架的那一幕出現在我腦海裡,就好象MV的回放。那些被酒精麻痹過的大腦剪輯出來的片段,彷彿就在昨天,觸手可及。
“忘記吧,若可以,也算是一種幸運,如果一個人的心,只能燒出一個名……”忘記,可以嗎?如果可以,我會選擇忘記,忘記遭遇活屍的時候,瘋子那一手打架的絕技。忘記他看我的時候,那閃躲的眼神……
唱到歌曲的最後,那一句“下着雨,想起你——”
我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吼出了最後的三個字……
腦海裡最後浮現的,就是瘋子拍拍我肩膀對我說:“好兄弟”!
而我對他說:“兄弟,就是用命換的,一輩子都不後悔!”
安靜!絕對的安靜!這是一種針落可聞的安靜。三秒過後,鋪天蓋地雷動的掌聲向我席捲而來。可是我似乎感覺不到一點興奮,好像自己陷入了另一個世界。疲憊充斥在我心裡。
我感覺到身後有人看着我,我回過頭,卻發現看我的是辛雨,而瘋子,依舊是那副頹廢的樣子。
辛雨的眼神似乎很失望。我覺得,在高考結束以後,在這個臨別的時刻,似乎每個人都變得和平時不一樣了。這裡沒有繁重的題海,沒有古板的校服,更沒有壓抑的氣氛。好像個人都“活”過來了,壓抑了太久的感情,在爆發出來的一刻,顯得尤其的磅礴。
磅礴中,還流動着一種說不出的微妙。就好象今天的辛雨……
我剛剛坐下,瘋子的手機又響起來了,我突然心中涌起一股煩躁,看着瘋子那副頹廢得樣子,我想也不想拿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還沒等我說什麼,電話那邊響起了一聲冷笑:
“黑無常,你終於捨得接電話了?房燚,你小子現在跟我玩這套了是不是?怎麼?現在想要撇清自己了?別以爲你當個縮頭烏龜我就拿你沒辦法了,我告訴你,太晚了。你沾上了黑,就一輩子是黑的。想白?做夢吧!”
我莫名其妙的聽着手機裡的聲音變成了“嘟,嘟——”的忙音,沾上了黑?什麼意思?瘋子做過違法的事情,現在被人威脅了?是這樣嗎?我迷茫的回頭看向瘋子。卻發現瘋子也在看着我,那眼神好像是一種嘲笑。
他站起身,跟我說:要不要出去走走。
這句話,不是問句!
在站起身的時候,他不經意的踢倒一個空酒瓶,瓶子啪嚓一聲,摔得粉碎。但是在吵吵嚷嚷的包房裡,這個聲音顯得那樣的微不足道。
我倆一前一後的走出了酒店。天已經黑下來了。雖然是夏天,但是夜風還是沁涼如水。順着我的T恤短袖袖口滑向胸前。我感到陣陣的涼意。
“現在你知道了嗎?”瘋子在路邊的護路方磚上坐下來。我也跟着坐下了。他又灌了兩口酒。
“知道什麼?”我心中微微的在害怕,難道我猜對了?不會吧?瘋子……以前混過黑?
瘋子呵呵一笑:“別裝了,方賢,但是如果你想要聽我說,那麼我就告訴你。我以前輟學過,輟學那段時間,想找個活兒幹,找到一個活兒,月薪不低,還有提成,學歷也沒要求,需要年輕力壯的,我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