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除了些中老年婦女偶爾過來看看以外,一般的年輕人,或者男人都是在門口好奇的瞟幾眼就走。
剛開始馬騰還興致勃勃的跟那些中老年婦女談天說地,吹牛打屁的,沒個幾天連慘淡的生意磨的他都快變自閉了。不過那三天晚上的廣告語的確效果還是不錯的,起碼那些中老年婦女偶爾也會來買道符紙。但是人家家裡沒鬧鬼,哪來的生意。
此時的馬騰正一臉無聊蔫蔫的坐在那裡練習毛筆字。這幾天完全靠着李酌畫的符紙撐着,不然菜錢估計都賺不來。
李酌拿着那本劉奶奶的爸爸遺留下的那本小書仔細琢磨着,這幾天他除了畫符賣符,就是研究這些符了。
“吃飯了,吃飯了。”劉思雨端出兩盤菜喊道。
現在對於馬騰來說,最高興的事可能莫過於吃劉思雨做的飯了。
“這裡還要露水嗎?”一道弱弱的聲音傳來。
正準備吃飯的三人,詫異的看着門口發出聲音的少年,一臉黝黑,黑的都快分不出哪是頭髮,哪是臉,穿着一身寬大破舊的短袖,雙手抱着個小罐子,帶着羞澀的小眼睛有點不敢看裡面的三人,弱弱的站在門口。
看着一副弱小的身影,頓時激起了劉思雨的母愛,快步走過去,伸出手,準備摸摸他的腦袋。誰知道一手摸空。
少年看着走近的人影,快步向後退去,擡起小腦袋,一臉懼怕的看着還伸着手的劉思雨。
劉思雨一臉詫異的看着少年,問道“你多大?”
少年依然沒說話,警惕的盯着一臉和善的劉思雨。
馬騰笑着走了過來,說道“小孩,我們這裡要露水,你賣多少錢?”
少年看着掏出錢包的馬騰,猶豫半天,最後終於堅毅的擡起腦袋,說道“一千塊”
馬騰打趣的指了指少年手中的罐子說道“這麼點就要一千?還不知道是不是真貨。要是隨便接的水,我去哪找去?”
少年頓時滿臉通紅,倔強的盯着馬騰說道“誰說不是真貨,這是我爺爺跟我一起端午的時候在山上接的。”
馬騰本來也就是打趣下,見少年如此認真,都快哭了,看着劉思雨瞪過來的目光,不禁笑着甩了甩頭走向洗手間,洗手去了。
劉思雨轉過頭,又笑着對少年說道“小朋友,不怕,有姐姐在,沒人敢再說你的東西是假貨,你叫什麼名字?”
少年對比發現眼前笑着的姐姐還是比較好說話點,委屈的說道“我叫阿旺。”淚水不禁在眼中打轉,強忍着沒流下來。
劉思雨輕輕的摸了下少年的腦袋,彎下腰看着一臉委屈的少年說道“阿旺,不哭哈,姐姐說你這是真貨,姐姐要了。”
這句話說出來的結局就是,強忍着的淚水終於噴發而出,而且還有着綿綿不絕之勢。帶動着一旁的劉思雨也差點跟着哭了出來,眼圈紅紅的摸着少年的小腦袋。
李酌微笑着走了過來,用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問道“是男子漢嗎?”
“是”啊旺一臉堅毅的擡起頭,看着李酌大聲答道。
“是就進來,怕什麼?”李酌接着又激着這個幼稚的少年。
“誰說我怕了,我纔不怕。”說着抱着懷裡的罐子率先向店裡走去。
李酌笑眯眯的對着一旁眼睛紅紅的劉思雨點了點頭,跟着走了進去。
李酌指了指旁邊的沙發說道“是男子漢就別那麼矯情。”
少年果然乾脆的一屁股坐了上去。不過眼睛卻死死的盯着李酌。
李酌看着阿旺坐下,走到旁邊的沙發上也跟着坐了下來,笑看着還一臉堅毅盯着自己的阿旺。
劉思雨見李酌這麼有辦法,於是走過來對着
阿旺說道“阿旺,你覺得這個大哥哥是男子漢不?”
阿旺聽完劉思雨的話,認真的看着一臉微笑看着自己的李酌,沉思半響,說道“不知道。”
這句話不僅嗆到了李酌,更是堵的劉思雨一時不知道如何開口,本來劉思雨是想着,阿旺肯定會說是,然後對阿旺說,那你們兩個男子漢好好談談。誰知道阿旺一句單純的實話卻讓一站一坐的兩人傻眼了。
李酌尷尬的看着一臉無奈的劉思雨笑了笑。摸出根菸點上,看着一臉認真看着自己的阿旺,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不過隨即阿旺單純的對着劉思雨說道“不過我覺得應該是。”說着又轉過頭,一臉認真的盯着李酌,好像還不是很確定,得認真的好好瞧瞧。
劉思雨連忙順着他的話接道“他是男子漢,不然怎麼知道你是男子漢呢?”
李酌也淡淡了笑了笑,這一刻他真的不知道他除了笑能說些什麼。
阿旺迷茫的看了眼劉思雨,又轉頭看向李酌,開始琢磨剛纔劉思雨的問題。片刻過後,一陣迷茫的點了點頭,好像接受了李酌是男子漢這件事。
劉思雨深深吐出口氣,對着阿旺說道“那你們兩個男子漢好好談談。”說着向廚房走去,看着走出來的馬騰,還不禁沒好氣的瞪了眼,小聲說道“你別過去添亂,先吃你的。”
馬騰看着一臉敵意看着自己的阿旺,笑了笑,自顧自的走到旁邊吃了起來。
李酌沒有理會身後的馬騰,對着阿旺問道“你今年多大了?怎麼一個人跑出來賣露水?”說着指了指阿旺懷裡的罐子。
“我今年8歲半。”阿旺答道,不過隨即眼眶又開始泛紅,剛建立起來的自信,一瞬間被摧毀,坐在一旁低着頭傷心的哭了起來,淚水嘩啦嘩啦的往下流。
劉思雨端着一鍋湯剛走出來,看着又開始哭的啊旺,連忙放下湯向阿旺走去,不過卻被馬騰拉住了。馬騰撅着嘴對着那邊用下巴點了點,示意她別過去打擾。劉思雨狠狠的瞪了眼一臉認真的馬騰,不過還是坐了下來,跟馬騰一樣,豎起耳朵盯着那邊。
李酌也不上前勸阻,坐在一邊抽着自己的煙,看着一個勁哭的阿旺。
“我爺爺去世了。”邊說還邊抽泣着。一張黝黑的臉上在淚水洗禮過後,都能反光了。
劉思雨也一臉的淚水,走過去牢牢的抱着還在抽泣的阿旺。從口袋裡掏出紙巾替他擦臉,帶着哭腔問道“你家還有其他的親人呢?”
“沒有了,就我爺爺,從小我就跟我爺爺一起,還經常來這邊撿東西。”說着指了指外面的街道。
饒是淡定的李酌也不禁眼圈泛紅,自己雖然親人離開,但是好歹還有點生活費,而自己卻頹廢了好幾年,而阿旺,卻還要自己出來賣露水。想象着他跟他爺爺大清早天還沒亮去上山接露水的樣子,不禁心裡一陣發酸。馬騰此時也是低着頭,看着他顫抖的肩膀,應該是在哭泣。
李酌深吸口氣,說道“阿旺,男子漢。”
阿旺看着一臉堅毅的李酌,用力的點點頭,這是他爺爺經常教他的話,要做男子漢。所以他一直以男子漢自居,他心目中的男子漢就是誠實,不能哭。
“你住在哪裡,現在你怎麼生活?”李酌盯着阿旺的眼睛認真的問道。
“在那後面的樓裡。”說着抽泣着向西郊方向那片爛尾樓的方向指了指。
李酌差不多瞭解清楚了,他們爺孫兩估計就是住在後面那片爛尾樓中的一棟裡面,靠着撿些破爛爲生。
“你爺爺的屍首呢?”李酌詫異的問道,他不知道這麼個小孩子怎麼處理他爺爺的屍首。
阿旺聽到這句話,不禁又開始抽泣起來,帶着
哭腔說道“被警察拉去火化了,現在爺爺變成灰了。”
劉思雨跟阿旺抱着一起哭了起來。馬騰叼着煙走過來,丟了根給李酌,問道“以後讓他跟我們一起吧。”
李酌點燃香菸狠吸一口,點了點頭。對阿旺說道“阿旺,以後跟着我們一起生活吧。”
阿旺迷茫的看着李酌,似乎沒明白什麼意思。問道“爲什麼?”
李酌不禁苦笑,跟這個倔強的阿旺打交道的確不容易。劉思雨擦着眼淚看着阿旺的眼睛認真的說道“因爲以後我們就是你的親人,我以後就是你姐。”
馬騰連忙接道“以後我就是你哥,”說着指了指李酌“他以後也是你哥,我們以後都是你的親人。”
阿旺似乎明白過來,點了點頭。但是看着馬騰的眼神還是一直帶點牴觸。不過他現在也覺得馬騰不是壞人,但是肯定也不是男子漢。
馬騰連忙走過去,拉着阿旺說道“走走,去吃飯,嚐嚐你思雨姐姐做的菜,那可是一級棒滴。”
劉思雨白了眼馬騰,不過卻沒打斷馬騰跟阿旺親近。人情冷暖,阿旺此刻也能感受到身邊三人對自己的好,給自己的溫暖,任由馬騰拉着向餐桌走去。
看着低着頭一陣狼吞虎嚥的阿旺,三人不禁心裡又是一陣泛酸,拼命的給阿旺夾菜。吃完飯,阿旺看着三位哥哥姐姐的碗裡都沒動過,尷尬的笑了笑。
劉思雨關切的摸了摸阿旺的頭,問道“吃飽了嗎?”
阿旺點了點頭,還用實際行動證明真的吃飽了,‘額’一個飽嗝,頓時逗的三人哈哈大笑。
“以後姐天天做給你吃”說着開心的開始收拾碗筷。
李酌拍了拍阿旺瘦小的肩膀說道“以後就跟我住吧,我也是一個人生活,親人都不在身邊,我叫李酌。”說着指了指馬騰,“他叫馬騰,以後也是你哥,之前他是跟你開玩笑的,別放心上。剛纔那個姐姐叫劉思雨,以後就是你姐姐。”
阿旺點了點頭,一臉認真的對着三人喊了聲哥,姐,逗的三人一陣開懷的笑。馬騰還當場許諾給他買衣服,買吃的。
阿旺卻搖了搖頭,一臉堅毅的對着馬騰說道“我什麼都不要,只希望你們能幫我安頓好爺爺。”
“你爺爺就是我們的爺爺,都是一家人,肯定會安頓好你爺爺的。”馬騰拍着阿旺瘦小的肩膀認真說道。
“你爺爺有沒說過想死後怎樣?”李酌問道。
“爺爺說想死了以後把自己的骨灰埋在山上。”阿旺說着有手指了指後面郊區的小山頭。
“走,現在就去,先妥你爺爺的後事。”馬騰說着拉起阿旺向外面走去。
李酌交代劉思雨留在店裡,然後拿了些紙錢香燭和那瓶‘眼藥水’跟了上去。
來到一棟廢棄的爛尾樓,看着爛尾樓的一個角落裡鋪着一牀破舊的被子和涼蓆,一個破罐子被靜靜的放在角落裡。李酌點了兩滴‘眼藥水’,揉了揉發酸的眼睛,看到一個黑瘦的老頭正坐在那個角落裡發呆。
“老人家,以後我們就是阿旺的親人,您放心的去吧。”李酌說着對老頭鞠了一躬,轉身招呼阿旺去抱骨灰上後山。
黑瘦的老人家看着眼前磕頭的阿旺,顫抖的站了起來,深深的對李酌點了點頭。不捨的離去。
馬騰上前深深鞠了一躬,拍了拍還在不停磕頭的阿旺。說道“你爺爺走了,我們走吧。”
阿旺帶着淚水的眼睛迷茫的看了眼馬騰,以爲馬騰在安慰自己,上前抱起骨灰罐子,淚眼婆娑的看着兩個哥哥。
李酌上前摸了摸阿旺的頭,看着也沒什麼好收拾的東西,點上三根香,招呼兩人離開。去埋葬他爺爺的骨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