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怕擾民,上次記憶太深刻了,於是全部便裝出行,但也帶了十幾個侍衛。.不過沒有帶玉輅,又是騎馬出行,很快就來到白玉橋,這時候正是秋稅高峰時候,一直到冰封來臨,都是汴水最繁忙的時間段。
正好一艘船載着貨物往碼頭行駛,船上十幾個人一起盯着白玉橋看,從開始就在看順店,現在看白玉橋,看遊樂場,另一邊一艘空船出來,眼看就要撞上,空船上的人大聲吆喝,纔將這船的人驚醒,匆匆忙忙地扳舵。橋上的遊客一起笑罵。
趙匡義也笑罵:“這也不好啊,船家容易分心。”
趙匡胤笑笑,不能怪船家,就是京城的人天天看,現在還不是感到驚奇?然後瞥了一眼遊樂場,站在白玉橋上看得很清楚,越是那些刺激項目排隊的人越多,一個個尖叫,一個個大笑。
劉溫叟搖頭:“皆不知道珍惜自己。”
“劉卿,不用說,就是朕也想上去,你不要緊張,朕只是說說。”趙匡胤說漏了嘴。
楚昭輔悄悄說道:“陛下,臣進去過一回。”
“哦,說來聽聽。”
“聽我那不肖子說的,臣於是上了那個鞦韆,魔鬼鞦韆。”
“如何?”
“轉得臣天暈地旋,落地後半天才清醒過來。”
“楚使司,你不是找罪受嗎。”
“劉中丞,你不懂。”
“還有呢,就那一個,其他的在排隊,臣就未上去,然後到處看了看。不過說實話,那三百文錢花得確實值。”
“所以人多啊。”
一邊說着裡面的各種好玩的物事,一邊下了斜橋,剛進大門,就過來幾個穿戴整齊的僕役牽馬,很客氣的施禮:“幾位大郎有請……不,陛,陛下。”
“你們不要驚慌,將朕的馬牽進去馬廝。”
但這不是他說的算,早伏倒一大羣人,趙匡胤無奈,他這個身份是洗脫不了,於是進去。幾個僕役趴在地上看着趙匡義與趙普,趙普揮揮手說道:“你們該怎麼就怎麼着。”
“喏,陛下,請淨鞋。”
“淨鞋?”
“官家,既來之則安之。”
“你們也來過?”
“二大王來過,李相公來過,楚司使也來過。”
敢情就是趙匡胤與劉溫叟未來過。趙匡胤笑了笑,這是人之常情,越是貴越是好奇,自己都好奇了,怎能怪臣屬。於是聽從僕役指揮,坐在椅子上,僕役熟悉地拿來清水以及一盒琉璃裝的油脂,在鞋面上打油。趙匡胤問:“它是什麼?”
“陛下,它是石蠟與蟲蠟做成的,加了一些松節油,能保養鞋面。”
現在人穿的鞋有草鞋,布鞋與皮鞋,也就是靴子,不少,包括順店推出的運動鞋,也是各種獸皮做的皮鞋,進入順店的人不可能穿着草鞋進來,於是每一個進入順店的客人先進來擦鞋子,拋光打蠟,若是布鞋,用清水抹布將鞋底洗淨,將鞋面擦乾淨。客人坐在椅子上擦鞋子的過程,還有僕役站在後面替客人按摩筋骨。
包括侍衛都享受了一回,一排二八青春少女過來施禮,但這一回幾個少女都十分緊張,說得不大利索了。一直引了進去,一名膽子略大的少女問道:“陛下,坐幾樓?”
“有何區別?”
幾個少女張口結舌,不知如何回答,還是趙匡義代答:“皇兄,越上越貴,菜單價格也不同。”
趙匡胤看了看中央舞池問趙普:“朕坐三樓行不行?”
“官家,臣也不知,沒有禮書相關規訂。”
“就三樓吧,朕順便看看舞蹈。”正中舞池上正有一羣舞姬跳着一種奇怪的舞,權衡之下,趙匡胤覺得看舞比看遠景好。
但他一進來,所有進餐的客人一起停下,紛紛伏下施禮。趙匡胤揮揮手說:“你們各自回去進餐吧。”
客人又回去,有的人心情激動,這算不算與皇上共餐?不過四樓五樓五桌客人一起下來,誰敢在皇上頭頂上吃飯,他們往下跑,三樓的客人也自覺,往二樓跑。不憂民還是憂了。
這不算什麼,趙匡胤就當沒有看到,大搖大擺上了三樓,被侍女帶到一間最豪華的包廂。又有侍女拿着飲料單與果子單,上面有圖畫有文字,問:“陛下喝點什麼,吃點什麼?”
趙匡胤看着兩份單子問:“沒價啊?”
“皇兄,不是,這都是免費服務,一人只有一份飲料與果子,是開胃飲料與果子,不多,聽說是潤胃,這樣吃東西后不傷胃,喝酒也墊了一些食物進去,不算是空胃吃酒,同樣對胃有幫助作用。”
“原來朕也是外行漢。”
“皇兄,臣弟第一次來也不懂。”
“朕有些明白爲什麼菜這麼貴了。”趙匡胤啞然失笑,憑藉這份服務,京城那個正店擁有?然後看着單子,十分好奇,反正來了六個人,於是點了六樣果子與飲料。
侍女下去,熟練的大伯上來,有果酶茶酶與奶飲品,還有茶,有的要當場表演的,因爲緊張,動作不及往曰利索,但還行,果子也端上來。一小碟,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錯,但越吃越餓。侍女將菜譜拿上來,她也在納悶兒,等會難道也要收皇上的錢?小心地依照往常的規矩,先遞第一本菜譜,上面有字有圖有價格,最低也有二百文的,也就是一盆清炒青菜。後面還有湯點,一碗清雞湯要五緡錢。劉溫叟看不下去,問:“什麼雞湯要五緡錢?你們是搶錢哪?”
侍女莫明其妙,趙匡胤擺了擺手問:“爲何它收五緡錢?”
他眼睛還瞟着第二本第三本菜譜,第一本不貴,最貴的不過七八緡錢,怎麼吃也吃不到一千多緡,想來奧秘還在那兩本上面。
“稟陛下,它不是普通的雞湯,是數只活雞當場宰殺,然後用壓鍋將湯味壓出,再經過熬吊濾油,數只雞熬出的湯汁濃縮成一碗,鮮而不膩,所以賣得貴。”
“壓鍋?”趙匡胤忽然覺得自己成了土包子,什麼也不懂。
“是一種特製的鍋,伯爵讓鋼監刻意打造的,一鍋價值好幾貫錢,食物在裡面易酥爛,不過要專人艹作,不然會有危險。”
“朕懂了,想吃這種雞湯,只能來順店?”
侍女不敢回答,心裡想,有人傳聞皇上樸素,吃的還沒有一般大臣吃得好,難道是真的?那不對啊,那是皇上,怎麼吃點東西也捨不得吃呢?趙匡胤說道:“先來六碗雞湯。”
“陛下,這個要等半個時辰,正好陛下吃好後上湯,能醒酒能助消化。”
“那就等半個時辰,將那兩本菜譜拿過來。”
“喏。”侍女將菜譜遞上。趙匡胤翻看,什麼食材都有,暫時沒有的上面也貼了紅紙,無貨。特別是最下面的,超過一百緡錢一盤菜的,最少有三四十種,居然一半還有貨。看着這道菜譜,趙匡胤啞然失笑:“朕會意了,一千三百緡是如何吃掉的。你對廚子說,以一千三百緡價格來上一桌酒菜。”
一個侍女下去,還有一個侍女繼續站着侍候,趙匡胤問:“爲何先上便宜的菜譜?”
“陛下,這是九郎再三吩咐過,後者皆貴,未必人人能吃得起,若呈上客人又吃不起,臉上無光,反而會難看。因此呈第一本菜譜,先讓客人在承受範圍內挑選,若不嫌貴,再上第二本菜譜。”
“朕也吃不起?”
“陛下恕罪,這是規,規,規訂。”
“無妨,還別說,就是第一本菜譜,若是讓朕天天吃,也吃不起。”趙匡胤說到這裡,好笑起來。又看了看對面二樓,舞臺舞姬下去,二樓一個舞姬在表演,趙匡胤問:“爲何只有舞,沒有歌?”
侍女遲疑地看着趙匡胤,趙匡胤道:“不用擔心,朕也是第一次來吃飯,什麼都不懂。”
朕就是土包子!
侍女說道:“陛下,來這裡吃飯的都是有身份的人,舉止優雅,若是唱歌會大聲喧譁,有些不美。因此雅間多是舞蹈表演,很少有唱歌表演。要麼舞臺上偶爾有歌唱,不過聲音皆不是很大。這樣客人便會感到環境雅靜舒服,符合他們的紳士身份。如果真感到寂靜,外面也有諸多活動,可供娛樂。”
“劉卿,你可明白了,不貴的人來到這裡,也將你捧得高貴,吃飯能小氣嗎?紳士啊,何爲紳士?”
“老臣也明白一二。”
“你們也下去吧,”趙匡胤對兩個服侍的侍女說道。
侍女下去,趙匡胤說道:“這小子一套接着一套,用於河洲,終是局面太小,朕想安排他一個閒職,你們看是往中書裡塞,還是往樞密院,或是三司裡塞。”
“樞密院吧,那些武器離不開這小子,”李崇矩說道。
“守則,軍事非此子所長,最好寄於中書。”
“政務也未必是其所長,理財纔是這小子的長處,三司最好。”
“劉卿,你看呢?”
“陛下,老臣糊塗。”
“二弟,你認爲呢?”
“放入樞密院也無不可,若是磨勘磨勘,以後可以擔任大軍後勤官員,或者監軍,有此子擔任監軍,諸將領必然不敢肆意妄爲,若是擔任後勤官員,後勤必然秩序井然。”
趙匡胤點了點頭,他聽說宋九說了統籌法,正是因爲這個統籌法,所以夏天時他一心可以多用,最少擔任後勤官員肯定沒有問題,甚至因爲精通算術,比任何官員做得更好。若是擔任監軍的職位,那必須要磨勘了,不能說愛民,打仗了就要死人的,這個輕重得知道。
趙匡義又說道:“放入中書也行,他有種種奇思妙想,現在是河洲,若是放大到一州一路,也不是不可以,最少這一路經濟不用發愁。當然,他還缺少一些經驗,也要磨勘。”
提到經濟,楚昭輔大笑,說:“那就是,二大王,還是三司最好啊。”
“三司也行,但主要看皇兄如何用,臣弟倒是贊成皇兄之見,先帶閒職,半用半磨,書院與河洲諸多技術還不會荒廢,用時即召,不用聽任他授學或研發。反正他精力旺盛,不怕用垮他。”
“二弟,不用再生他的氣了,也不能用垮的。”趙匡胤不由樂了起來。但幾人說了也等於沒說,還是不知道將宋九往哪裡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