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欲何言?”
宋九差一點答不出來。
此次是曹彬爲主帥,但能說趙匡義用錯人嗎?
首先是平南漢南唐,潘美平南漢幾乎是完美戰役,可最後南漢國庫宮殿一起燒掉,成了一個大缺。
曹彬平南唐,磨磨蹭蹭,若無潘美協助,劉遇與王明在皖江口險勝,還不知道最後是什麼結果。
然而成敗論英雄,有幾人注意到過程?
潘曹二人都受到趙匡胤的恩惠,不過因爲柴家的關係,趙匡義對曹彬會更放心一點,現在又加上自己,潘美只能永遠呆在太原了。難道一翁一婿全部做宰相?
潘美在高梁河一役中,受趙匡義壓制,表現不好,因此只能變成第二主帥。
其實這次趙匡義用將帥也是細細考慮過的,如潘美久在太原,西路軍就是要快,迅速將山後數州佔領,與東路軍會合。田重進與潘美用兵特點就是快,東路軍是拖住敵人,不用那麼快,因此也適合曹彬的用兵風格。
再者,幾個主將,不僅要會打仗,還要有能力壓住下面諸將,除了曹彬、崔彥進、米信、田重進與潘美,其他人能做到嗎?難道楊業比他們更適合?哈哈,那會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不過宋九卻知道這次用人其實還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但讓宋九來說,就是不怕得罪曹彬,他又能推薦何人爲帥?這是主將是帥,不是偏將,就是楊延昭擔任之。也可能會出大事。其實他腦海裡倒是浮現出一個人選,可想到對手是耶律休哥。也不能勝任,況且他能說服趙匡義麼?
那就是崔彥進。
至於其他人。宋九真說不出口,王侁不好嗎?看看他在西北做了什麼,能文能武,自己憑什麼說他不好?
於是說道:“陛下,兵者,國家生死大事也。此次北伐,太祖以來僥倖殘活下來的諸將,陛下以來提撥的新起諸將,三者有二進入數路大軍中。更不用說是兵士。多次上過戰場經過生死考驗的兵士幾乎全部得選其中,可以說他們是我朝將士的九成精銳所在。所以此戰那怕不能勝之,都不能大敗,可是臣看到上下掉以輕心,心中很是擔心。故臣懇請陛下容臣進入東路大軍中擔任監軍,臣用兵雖不及曹將軍,但是也久在北戎,對北方比較離熟悉,或者能爲曹將軍補漏拾遺。增加勝利把握。”
“宋卿,勿要多說了,你是文官……”
“陛下,臣是文官。亦是樞密使。”
“西府還離不開卿啊。”
“臣在西府數年,包括以前在東府時,改革軍制。檢校器甲質量,改進鎧甲。前線屯田,安定西北。遙控遼東韃靼,有的做對了,有的做錯了,但所做的正是爲了這一刻。同時臣也想隨軍察看,進一步補充改進。一個國家強大,必須文武兼舉,我朝才能恢復漢唐盛光。而且,以臣認爲,恢復漢唐盛光,僅是一小步。爲何,前世那麼多經驗,那麼多史書,完全供我們借鑑。我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之上,爲何不能做得更好?”
反正死活要隨軍。
郭守文鬱悶了,你堂堂的西府首相,與我爭什麼監軍?
爭來爭去,趙匡義也沒有了辦法,最後同意。
但不是宋九進入東路軍,就能大捷,主要這段歷史他記得不清楚,唯獨記得的就是曹彬可恥地嚇逃跑了,導致慘敗。這能給他什麼幫助?
只能說讓宋九感到僥倖的是在雍熙北伐前將李繼遷解決。
否則他將夜不能寐。
無論勝負,國家也會元氣大傷,還能向西北用兵嗎?
宋九回到西府,仔細地看着地圖。
最後苦笑了,看地圖能看出什麼?一個人用兵成功,一是磨練,二是準備,三也是天賦。自己除了那些可憐的金手指,以及後世的一些知識,在冷兵器戰爭中有什麼天賦。
不過在這之前,宋九還要做一件事,他去了大內,覲見趙匡義。
趙匡義依然挽留他,說道:“卿勸朕勿要臨前線,卿自己爲何將自己置於險地。卿有才華,朕還未大用也。若卿後悔,朕立發詔旨,讓卿留在京師。”
“陛下,國家人才多如牛『毛』,若張齊賢,稍加磨礪,以後便是一個合格的西府首相。若呂蒙正,未來必爲國家棟梁之材。再如辛仲甫,王明,許仲宣,周渭,賈黃中,無不是陛下麾下一流名臣,還有陛下忽視的呂端。後進之中,寇準,王旦,宋湜等人又如雨後春筍般的涌出。少臣一人並不要緊,但不能讓陛下再出意外了。”
“呂端?”
“陛下,臣給陛下講一件事。”宋九將十幾年前呂端坑他的事說了一遍。又說道:“當時臣細想其中的關健,以爲呂端是神人也。”
“你也不簡單,趙承宗未看出來,你卻看出來了。”
“臣當時先在事外,因此能看得清楚,趙承宗卻是在局中。這個大胖子睿智不可想像。”
“那他爲何落到這種地步。”
“氣節也。若他學習其他大臣,爲了官位不擇手段,早就上來了。”
“卿也有氣節。”趙匡義也不怪,確實相比於宋九呂端等人,宋琪等宰輔是少了一份風骨,趙匡義反而讚道。
“臣那有什麼氣節,不過略略守着最後一道薄薄的底線。”
趙匡義概然。
宋九真要去前線,除了擔心安危,趙匡義並不排斥的,至少在軍事上,宋九多次表現出『色』的遠見,做事也細心。甚至他心中有一個夢想,若成功拿下幽州,得要能臣治理。就象宋九讓張齊賢去前線。開始張齊賢未能發揮多大作用,可隨着戰事推到古長城遠。張齊賢在後方的作用便顯『露』出來了。若拿下幽州,做爲治世。宋九毫無疑問將是宋朝第一流的大臣。甚至在趙匡義心中,再也沒有其他大臣能在治理地方能力上勝過宋九了。
而且宋九這種不要命的精神,讓趙匡義十分讚賞,道:“卿重的乃是大氣節!”
“陛下不要再誇了,臣的骨子裡還是昔日那個紈絝子弟。不過臣前來是請求陛下恩准臣一件事。”
“說吧。”
“臣來到西府後,對前線諸將不大熟悉,因此想懇請陛下將楊業父子調入臣的帳下。”
趙匡義笑了笑,他認爲宋九頗有氣節,楊業也有氣節。這是“臭味相投”,因此格外看重楊業,道:“楊業雖好,可是缺少了楊業,西路軍將會缺少一個得力的副將。”
“李繼隆可代之。”
“李繼隆雖勇猛,可資歷淺,難以服衆。”
若是這句話放在後世,會讓許多人罵死,但它確實實際情況。李繼隆從河北到河東到西北,甚至以前在梅山地區,作戰皆勇猛過人,不過所率部下並不多。多是做爲副手參與各個戰役,包括滿城之戰在二崔張延瀚麾下,河東在潘美麾下。西北在王侁麾下。讓他取代楊業,確實難以服衆了。
“那麼臣再推薦一人。馬步軍都軍頭王漢忠。”
“王漢忠乃勇將也。”
“還有,西北戰役中。張昭允、王超、戴興表現皆出『色』,陛下此次未召用,可以調入西路軍,他們五人當抵楊業父子。”
“張昭允?”
“不能以己之喜惡而推人用人,就如唐太宗用魏徵一樣,故臣向陛下推薦呂端,再推張昭允。”
他就是以前潘憐兒提親的對象,宋九的情敵,但打仗還可以。
“爲何你不將這數人徵於帳下?”
“衣不如新,人不如舊,雖然這五個虎將皆是出『色』的將才,可臣與他們不大熟悉,臣又是一個文官,故將楊業放在身邊,會感到放心。”
事實非是這樣,無論王侁心思怎麼骯髒,他敢不敢動國舅李繼隆?不要說李繼隆,就是王漢忠成名已久,王侁也未必敢動。
宋九對李繼隆仍不大瞭解,不過據以往的戰績,宋九隱隱感到李繼隆軍事能力上不亞於楊業。僅是一個李繼隆就足矣了。而且李繼隆活動的範圍比較廣,從河北到河東到西北,對河東地形不陌生。
這不是主將的任命,趙匡義也不大在意,僅是問了一句:“若那樣,楊業心中會有不平。”
楊業能做西路軍副將,那是因爲西路軍兵馬比較少,東路軍是崔彥進,無論如何,楊業是比不上崔彥進的,那麼也不可能擔任第二號副帥。若放在東路,只能做爲一名普通的大將。
宋九不假思索地答道:“這個放心,臣會與楊業溝通的,若這點心態都放不開,他也不當陛下當日之器重。”
“那就這樣吧。”
“謝陛下。”
事實換一換問題也不大嚴重,李繼隆軍事天賦實際遠勝於楊業,在史上那次北伐中,因李繼隆手中兵權很小,並沒有將他的能力發揮出來。
再說論個人戰鬥力,楊業確實是勇將,他在史上被俘時,斬殺了一百多人。然而宋朝大將中論個人武力,非是楊業,而是另外一個人,他在中路軍……不過宋九未大注意。
然而經宋九這一折騰,可能史上再無楊家將的傳說,頂多以後與李繼隆等人齊名。
但對於楊業來說,他應當是高興這種情況的。而且楊業不死,他的震懾意義遠大於其實際的軍事能力。不過也不大好說,東路軍在此次三路大軍中更危險,那是耶律休哥!
宋九回到家中。
潘憐兒與窅娘並沒有太在意,雖有危險,可誰都不會想到可能會大敗,宋九是文官,呆在後方的,危險『性』很小。
她只是默默地嘆口氣,輕聲說道:“當年你父親因爲戰場兇險,不願意你上前線,於是讓你苦讀詩書。雖未考取功名,可你卻從另一個學問中得到兩位陛下的器重,成功地做了一個文官。可這些年來,你下巴蜀,去嶺南,赴遼東,倒是每每呆在前線了。”
“幽雲收回,我就辭職。”
“官人要辭職?官人還年輕唉。”窅娘說道。
“官場上勾心鬥角我不習慣,若是收回燕雲,功成名就,還不退到什麼時候退?”
宋九說的半真半假。
確實官場上勾心鬥角是讓他不習慣,可真要退,趙匡義會同意嗎?
潘憐兒敲打她的腦袋,說道:“這不是你管的,安心替官人生一個兒子吧。”
然而宋九懷疑窅娘因爲身體嬌小,可能養不出孩子了。
潘憐兒又默默地說道:“官人,要小心。”
趙匡義在宮中宴請諸位將領,對曹彬說道:“曹卿,朕前段時間罷你相位,是鷹飽則飛颺,正是爲卿之今日。”
鷹吃飽了就飛不動了,所以得餓着肚子幹活。
所以我纔將你罷相的。
這個理兒……
不過趙匡義也害怕啊,主要就是東路軍,害怕曹彬因爲以前罷相而生氣,出工不出力。所以出言安慰。
三軍出發,踏上未卜的征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