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哭笑不得
易之雲看着她,嘴脣動了動,只是卻沒有說出話來,臉龐仍是僵着,像是在壓制着什麼,泛着絲絲血絲的眸子幽暗,彷彿蒙上了一層紗,讓人無法從中窺探其內心的想法。
柳橋忽然間覺得此刻這個男人離她很遠,胸口像是被什麼壓着似的,悶的難受,咬了咬牙,“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妻子,大多數時候我都很自私,你說的沒錯,就算沒了酒坊,我還有美食坊,單單是美食坊便可以讓我一輩子衣食無憂,可是我卻不願意看着我多年的心血毀於一旦,易之雲我的確很自私,的確不是一個好妻……”
“我沒有!”易之雲終究開了口,聲音低沉,“我沒有不信你!”
“那爲什麼?”柳橋看着她,眼眶卻不由自主地溼潤起來,“既然沒有不信我,那爲什麼?易之雲到底爲什麼?擔心我出門會遇到危險?易之雲你不用騙我,雖然我不知道你現在心裡到底在想什麼,但是如果只是擔心我,你的態度不會這樣!”
“阿橋……”易之雲見了她眼眶中的淚水,面色一變,倏然站起,“我沒有……”
“既然不是不信我,那爲什麼要這樣?!”柳橋也站起了身,聲音凌厲起來,本是想好好談談,可是最終仍是敗給了情緒,或許這些日子她被寵壞了,習慣了他的百依百順,便是不順,也總是會用她舒服的方式說通她,可是這一次……“還是你覺得膩了,所以……”
易之雲沒有給她說完的機會,起步走到了她的面前,將她拉入懷中,“我沒有!沒有——”
“放開我!”柳橋掙扎道,眼中的淚水很不爭氣地落下,“你放開我!”
“我沒有!阿橋我沒有!”易之雲沒有鬆開,反而是加重了力度,“阿橋,我只是怕,我只是怕你走了就不回來了……”
柳橋笑了,沒有繼續掙扎,“所以還是不信我!”
“阿橋……”
“易之雲我到底什麼地方讓你這般不信我?是,我是自私,是不願意放棄我多年的努力,可是易之雲,我勾三搭四嗎?我有過對其他男人感興趣的事情嗎?我……”
“沒有!阿橋沒有!”
柳橋猛然推開了他,怒喝道:“那爲什麼?!你到底要我怎麼對你你纔可以不再害怕?!一輩子不出門?一輩子不跟別人往來?”
“阿橋……”易之雲面色有些灰敗。
“你對我很好,真的很好易之雲!”柳橋止住了淚水,一字一字地道:“離開了你我一定找不到對我更好地男人,我會這般蠢的離開你?我身邊的男人哪一個比得上你?”
易之雲卻沉默,眸色深沉,彷彿其中積聚着極大的沉痛。
柳橋別過了頭抹去了臉上的淚,隨後看向他,“易之雲是我做的不夠好,是我不夠努力才讓你如此的不安心?”
“阿橋……”
“好!”柳橋打斷了他的話,認真道:“我不去彭州,如果你不喜歡我管酒坊的事情,等蕭瑀從彭州回來,我會跟他說往後酒坊的事情我不會再插手,如果這樣還不夠,美食坊我也同樣可以放棄。”
易之雲猛然瞪大了眼睛,滿目震驚。
“很驚訝嗎?”柳橋笑了,“有什麼好驚訝的,你是我夫君,是我最親的人,如果只能兩者選一個,我選你有什麼好驚訝的?”
易之雲仍是不敢置信一般。
“還是不信?”柳橋繼續道,“也是,空口無憑,好,你等着吧,很快你就會看到我真的會這樣做。”說罷,便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你先去沐浴,廚房備了宵夜,待會兒讓羅媽媽端來給你。”話落,便轉身往臥室走去。
“阿橋!”易之雲猛然上前抱緊了她。
柳橋一動不動,“易之雲,如果這都不能讓你安心的話,那你告訴我如何纔可以讓你安心?我會照做。”
“你愛我的是不是?”易之雲緊緊地抱着她,一字一字地問道。
柳橋笑了,心口有些發疼,“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愛是什麼,但是我想跟你過一輩子。”
“你是愛我的!”易之雲代替她回答,聲音沙啞,眼眶亦是溼潤起來。
柳橋合上了眼睛。
“阿橋,我不是要你爲我犧牲,更不是不信你……”易之雲繼續道,“我知道你心裡有我,知道你心裡只有我,我知道……”話,頓了半晌,“可是阿橋……”
柳橋等了許久,卻等不到下面的話,睜開了眼睛,“不用可是了,心裡不安就是不安,我……”
“我們圓房好幾個月了。”
柳橋卻沒想到他忽然間說起了這事,愣住了。
“好幾個月了,阿橋,這些日子我每天都回家來……”易之雲的聲音極爲的僵硬,像是難以啓齒一般,“可是你卻一直沒有好消息……”
柳橋瞪大了眼睛,慢慢地拉開了他的手轉過身看着他,卻見到了泛着痛楚的蒼白麪容,抿了抿脣,方纔一字一字地道:“你懷疑我不能生?”
年前那斷斷續續的便不算,可是年後的這些日子,他每天都回來,每個晚上都纏着她,基本除了她小日子的那幾日,都纏着她不放。
而她……
這般頻繁的……可是她卻一直沒懷上。
他懷疑她有問題很正常。
“不對!”
如果他是懷疑她不能生嫌棄她,那該攆她出門而不是這般害怕她離開。
看着眼前男人的神色,柳橋的腦海中浮現了一個荒誕的念頭,盯着他,語氣中也透着荒誕,“易之雲你該不會是懷疑你自己……”
後面的話沒有說話來。
可她知道易之雲聽明白了,而即便他沒有開口,她也能夠從他的臉色之中讀出了答案。
是的。
他竟然懷疑自己……
“易之雲你是不是日子過的太好了,所以方纔折騰這些亂七八糟的?!”
先前的百感交集,如今便只剩下苦笑不得了!
難怪他反應如此不正常,原來想得根本就是不正常的!
“阿橋。”易之雲卻是道,面色沒有絲毫的好轉,聲音也僵硬的厲害,“我受過很重的傷,而且不止一次。”
柳橋壓下了心裡的荒誕感,認真看着他,“大夫說的?”說完,不等易之雲回答便又道:“不對,去年我剛來的時候你娘跟我說過太子請太醫來給你看過,如果真的有事,你娘早就瘋了哪裡還能有心情找我麻煩?”
易之雲抿緊了雙脣。
“易之雲。”柳橋擡起了頭撫着他僵硬的臉,“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你就是日子過的太好了纔會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怎麼?我一日不跟你排頭吃你就閒得發慌了是不是?!”
“阿橋……”
“不就是幾個月嗎?你見過有幾對夫妻圓房之後幾個月就懷上的?”柳橋繼續道,“當時受傷的時候軍醫沒說你有問題,回來找太醫看了也沒說你有問題,你倒是自己嚇自己了!易之雲你腦子裡到底裝得是什麼?!”
“如果真的是呢?”易之雲擡手覆上她的手,手心冰涼的。
柳橋看着他,“是又如何?沒孩子我就會跑了?”
“你喜歡孩子。”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孩子了?”柳橋繼續道,“我沒有不喜歡孩子,可也沒有特別喜歡,易之雲一直說要生兒子的人可是你!我可一次也沒說過!就算真的沒孩子又如何?你以爲養一個孩子簡單啊?懷上了不一定能生的下來,生地下來也不一定健康,健康的也不一樣能夠平安養大,平安養大了也不知道會不會養出一個不孝子!再說了,你是看過太醫,我沒看過,說不定最後有問題的人是我!這些年我東奔西跑的,身子虧損了可能性也很大,如果是我,你會休了我?”
“不會!”易之雲緊緊地抱着她,頭在她的脖子上磨蹭着,似乎這般方纔可以讓他安心。
柳橋失笑,“這不就是了?你都沒嫌棄我,怎麼我就會嫌棄你?”
“阿橋我是男人!”
“我知道你是男人,你每天晚上都很努力地跟我證明你是!”柳橋繼續道,“你也不必擔心外人會說你什麼,就算我們一輩子沒孩子,所有人只會懷疑我有問題,只會指責我善妒讓你絕子絕孫,沒有人會說你不是男人!”
易之雲沒有繼續說話,只是將她抱得更緊,似乎想將她融合自己的身體再也不分開一般。
“好了。”柳橋擡手拍拍他的背,“鬧騰夠了,再爲這些有的沒的的事情鬧下去,自己都說不過去了!”
“阿橋……”
“鬆手!”柳橋道,“你到底有幾天沒有好好洗澡了?一身臭味!”
易之雲方纔鬆開了她。
“去沐浴。”柳橋看着他道。
易之雲卻不動,盯着她不放。
“你是非得讓我生氣了你才肯乖乖聽話是不是?”柳橋瞪着他。
易之雲這才動了,“好,我去。”又盯了她半晌,像是在確定她不會在他走了之後便跑了,方纔安心去淨房。
柳橋看着他的背影,心卻是沉甸甸的。
孩子一事她倒是不急,也不認爲真的是誰有問題,便是真的有問題,那找大夫治療便是了,她憂心的是易之雲的心。
他的心裡究竟藏着多少不安纔會讓他爲了連個自個兒都沒弄清楚的事情便先恐懼?
柳橋沒有如往常一般等着他出淨房出來,而是轉身進了臥室,選了一套常服送去淨房,平日淨房下人都會先備着沐浴後的衣裳,根本不需要她送去。
不過她想如果她親自送去的話,他會安心些。
這是她第一次見他沐浴,見了之後,沒有往日晚上的羞澀,有的只是心疼,她不是第一次見他身上的那些猙獰的疤痕,卻是第一次這般心疼。
阿橋我受過很重的傷,不止一次。
這話像是魔咒一般一直在她的耳邊徘徊。
易之雲沒想到柳橋會進來,愣了愣,隨後見她目光盯着自己身上的疤痕,面色微變,跨入了浴桶中,便是當日初見這些疤痕的時候她心疼,可是後來的日子,他一直很小心地不讓她注意到,便是怕嚇到了她。
柳橋見他這般慌忙的舉動,笑了,將衣裳放在一旁的架子上,走了過去,蹲下身子手撐在了浴桶邊緣託着下巴,笑眯眯地問道:“夫君,我幫你擦背如何?”
水汽薰在她的臉上,面若桃花。
易之雲眸色一深,沙啞道:“好。”
“那事你就別想了!”柳橋擡手拍了一下他的頭,隨後拿過了一旁的毛巾,“洗澡就正正經經地洗澡!”
“恩。”易之雲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柳橋不但幫他擦背,還幫他洗頭,將他當成大爺一般伺候,易之雲也一直很聽話,正正經經地洗澡,沐浴過後,易之雲躺在了新添的羅漢牀上,頭靠在柳橋的腿上,安靜地讓她擦拭着頭髮,柳橋低頭用乾毛巾一點一點地將他的溼發擦乾。
兩人都沒有說話,可氣氛卻是從未有過的溫馨安寧。
“好了。”不知過了多久,頭髮終於幹了,柳橋拿了梳子給他簡單地束了起來,“起來,用膳!”
易之雲卻沒動,“我不餓。”
“易大人不餓,可小人的腿麻了。”柳橋挑眉,“你老人家可憐可憐我?”
易之雲拉過了她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方纔起身。
“坐着。”柳橋見他想動手給她揉腿,忙打住,這件事太容易擦槍走火了,“給我乖乖地在這裡做好,我去讓人將宵夜端來。”
易之雲點頭,很乖,“恩。”
“乖。”柳橋起身,摸摸他的頭。
易之雲皺眉,感覺自己像是她養得一條小狗。
柳橋沒理他,轉身讓人將宵夜擺上,外面的下人不知道里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見了主子的神色,便知道這兩個冤家是和好如初了。
羅媽媽鬆了口氣,白禾更是高興不已。
衆人很快便將宵夜張羅來了。
易之雲仍是很聽話地吃完了所有的宵夜,又例行地散了小半個時辰的飯後步,方纔回房就寢,方纔進了臥室,便打算將之前在淨房想做卻沒做成的事情繼續下去,卻纔起了心思,便被柳橋一口否決了,人更是被摁在了牀上。
“睡覺!”柳橋道。
易之雲皺眉,“阿橋……”
“我知道你是男人,你不需要再這裡努力像我證明!”柳橋橫眉豎目的,“你跟我說到底有多少天沒有好好睡覺了?”
易之雲一愣。
“跟我吵架之前也是沒睡好是吧?”柳橋繼續道,“易之雲你是非得讓我一次又一次的覺得我不是一個好妻子才舒坦是不是?”
“我沒有!”
柳橋看着他,“你是沒有,可是我也的確不是一個好妻子。”
易之雲坐起身,“阿橋……”
“我知道我不是一個好妻子。”柳橋坐在了牀邊,看着他苦笑,“這些日子我竟然一直沒發現你的不對勁,只顧着忙自己的事情……”
“沒有。”易之雲打斷了她的話,伸手抱着她,“阿橋,是我自己的問題。”
“如果我把心思多放些在你身上的話,早就該發現你不對勁了。”柳橋靠在了他的身上,“易之雲,對不起。”
這些日子他每晚都纏着她,她只當這是男人的劣根性,甚至有些厭煩,可是卻沒有想深一層他爲何這般。
便是精力再好的男人也經不起這般的折騰,更別說他每天去軍營操練,早出晚歸的本就累。
“對不起易之雲。”
她的確不是一個好妻子。
“不關你的事,阿橋,跟你沒關係的。”易之雲抱着她,低聲道,“是我不夠強大。”
“什麼不夠強大?”柳橋擡頭看着他,“你覺得什麼纔算是強大?不會懦弱,不會累,無所不能?若是人做到了這個地步,那就不叫人,叫超人。”
易之雲沒說話,只是目光凝注着她。
“只要是人便會有脆弱的一面。”柳橋繼續道,“男人也是人。”
易之雲雙手擁緊了她,“阿橋我們會一直這樣過下去嗎?”
“當然!”柳橋道。
易之雲盯着她,“是你說的,永遠都不能離開我!”
“恩,我說的。”柳橋點頭,“如果我反悔了,你就將我關一輩子!”
“我不能沒有你!”易之雲繼續道,“沒有你,我就什麼都沒了。”
“什麼叫做什麼都沒了?”柳橋沒好氣,“沒了我你還是皇上器重的大臣,太子想要保住的得力助手,還是人人敬仰的易統領,再不濟你還有你娘!”
“你要反悔了?”易之雲卻問道。
柳橋瞪着他,擡手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你的腦子就不能想些別的?!”
“沒有。”易之雲凝視着她,“阿橋,沒了你,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柳橋心中一痛,“易之雲……”
“我很想很想要個兒子!”易之雲繼續道,“如果我們有個兒子,你一定會很疼很疼他,我也會,我會盡一切的努力去愛護他,去培養他,我不會讓他經歷一絲的風雨!”
柳橋心裡忽然間通明瞭起來,這次這般鬧騰,並不是對子嗣的在乎,也不是基於男人的尊嚴,更不是怕她嫌棄,他心裡的恐懼歸根到底還是源自於雲氏!
那些年雲氏造成的傷害成了他心底難以磨滅的陰霾,便是如今他依然能夠頂起一片天,可是內心的某處仍是脆弱不堪。
雲氏……
你知不知道你給你兒子到底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她笑了笑,“不成,照你這般養孩子,將來便是不養出一個不孝子也會養出一個紈絝敗家子來!”
“敗家子就敗家子!”易之雲卻一本正經地道。
見他這般,柳橋還真的擔心將來的兒子,面上雖然沒反駁他,可心裡卻是打定主意了等真的生了兒子千萬不能讓他來教,只不過世事往往難料,便是此刻心裡再如何的打定主意,最後仍是食言,她缺席了好不容易盼來的兒子最需要母親的那些年,易之雲亦然。
只是這時候,誰也不知道。
“明日我遞牌子進宮,見了太后之後求她找個太醫給看看。”柳橋在他的懷中找了一個舒適的位子躺着,“有問題就看,沒問題就養養身子,以後我就在家裡給我們養身子!”
“等你從彭城回來再說吧。”易之雲卻道。
柳橋一愣,“讓我去?”
“這次是我無理取鬧。”易之雲道,“對不起。”
柳橋笑了,“不去了,在家裡好好給你生孩子!”
“回來之後也可以。”易之雲看着她,“我不想讓你不開心。”
“可你不開心。”
“我沒有不開心。”易之雲道,“不過路上的一切都由我來安排,到了彭城之後,事情如果太糟糕的話記住你是御林軍統領的夫人!”
“讓我仗勢欺人?”柳橋挑眉。
易之雲真的點頭,“我給你撐腰!”
“好,你給我撐腰。”柳橋笑道。
易之雲繼續道:“護衛,行程,都得聽我安排!”
“好。”
“還有……”易之雲猶豫了一下,“不許跟阿瑀太過親近!”
柳橋沒說他不信她的話,應道:“好。”
“早點回來!”
柳橋離開了他的懷抱,“是,易大人。”隨後看着他,“那現在可以睡了嗎易大人?”
“一次。”易之雲卻盯着她。
柳橋撫了撫額頭,瞪着他,“睡覺!”一次一次,騙鬼去吧!一把將他推進了內側,“乖乖給我睡覺!”
“阿橋……”
“易之雲我告訴你不是這事做多了就一定會有孩子的!”柳橋扯落了牀帳,“反而會適得其反!”
易之雲一愣。
“說不定就是適得其反了我纔沒壞上!”柳橋拉過了被子,“所以易大人,往後你要做的就是清心寡慾!睡覺!”
這都什麼跟什麼!?
……
鬧騰了好幾天,終於得了一夜安眠了,第二天一大早送走了易之雲之後,沒過多久,張氏便來了,是聽到了小夫妻兩人鬧矛盾來的。
這消息有些滯後了。
“娘,沒事了。”柳橋好生安撫着,“昨晚上我們和好了。”
“真的?”張氏懷疑。
柳橋笑道:“不信你問小禾她們?”
張氏還真的問了,不但問了白禾,連羅媽媽,乃至院子裡的丫鬟都問了,這才放心,隨即便說起了彭州的事情,“聽說這件事很嚴重。”
“是有些嚴重。”柳橋道,“所以我打算去一趟。”
“你要去?!”張氏詫異,“阿橋,這……這會不會不好?”隨後不等柳橋回答,便又道:“你跟阿雲是不是因爲這件事而鬧的彆扭?”
“跟這事沒關。”柳橋笑道,“我們也就是鬧鬧彆扭,這夫妻兩人哪有不鬧彆扭的?娘你放心,這事他也同意,而且路上的一切都是他安排的。”
“可是……”張氏不願意讓女兒去,以前是沒辦法,可是現在不一樣了,“阿橋啊,娘知道你是個能幹的孩子,可是現在不同以前,你有夫君,又是官家夫人,這般出去拋頭露面的……就算阿雲不說,那親家也會不滿的!還有外面的人,我聽說當官的人都有什麼政敵的,要是阿雲的政敵拿你拋頭露面的事情來攻擊你們,你們不是很危險?”
柳橋笑了笑,“這次是不得不去,事情太嚴重了,若是處理不好,我作爲酒坊的大東家必定會牽連其中,到時候纔是真的連累到他。”
“這麼嚴重?”張氏面色一白。
柳橋道:“具體的還得去了之後才知道。”說罷,繼續安撫,“娘放心,這般多年這麼多事情我都過來了,沒什麼事情處理不好的,再說……現在太后對我不錯,雖說不會爲我做什麼,但是也能給我一些庇護,娘你放心吧。”
張氏聽女兒擡出太后,心裡的不安稍稍減退,可是另一種不舒服又涌上心頭了,感覺就好像女兒被人搶了一般,不過這事她沒有說出來,“那好,我回去讓你爹準備準備,讓他陪你去!”
柳橋本想拒絕,不過想了想,還是點頭:“也好,就讓爹辛苦一趟陪我去。”也當是安易之雲的心吧,至少有柳河在,他不會擔心她被人勾走了或者跑了。
張氏風風火火地又回去了。
雖然應了易之雲等從彭城回來再找太醫確診一下,不過柳橋卻還是遞牌子進宮求見太后,不過不是爲了求醫,而是跟她說一聲去彭城的事情,免得她召見她的時候找不到人。
這幾個月她一個月至少也得進宮四五回,基本都是陪明睿太后解悶。
皇帝倒也見過一兩次,不過他並未有任何的表示,她也便沒了那份心思了。
牌子遞進宮的第二天,明睿太后便召見了。
柳橋進宮便跟她說了去彭城的事情。
明睿太后當即皺了眉頭,“真的得去?”
“恩。”柳橋點頭,“我是酒坊的大東家,出事了我必須去,不過我相信酒坊的酒不會出問題的!”
“哀家派人去查查。”明睿太后道。
柳橋沒有拒絕,“謝太后,不過衙門也有衙門的做事規矩,太后不要爲我太費神了。”
“哀家有分寸。”明睿太后笑道,她便是喜歡她這一點,若是換做了其他人,早就利用她的喜愛爲自己牟利了,可是這幾個月來她卻絲毫沒有,這般的孩子爲什麼就不能是她的女兒了?
柳橋在宮裡陪了明睿太后大半天這纔出宮,不過纔出了慈安宮沒多遠,便碰上了一個老熟人。
景陽公主。
見到了柳橋,景陽公主的眼睛幾乎冒火,不過卻還是剋制得住。
“這邊是易夫人吧。”
柳橋看向景陽公主旁邊的華服婦人。
“見過永壽公主,景陽公主。”旁邊引柳橋離開的嬤嬤行禮道。
永壽公主?
柳橋看着那婦人,她便是永壽公主?“臣妻易柳氏見過永壽公主,景陽公主。”
“哼!”景陽公主冷笑出聲。
永壽公主淡淡笑着,“易夫人不必多禮。”
“謝公主。”柳橋行禮道。
永壽公主上下打量着她,“果真是跟母后年輕的樣子極爲相似。”
雖然對方的目光溫和且含笑,可柳橋心裡卻有種不寒而慄的感覺,“這是臣妻的福氣。”
“的確是福氣。”永壽公主笑道。
景陽公主冷笑,“你最好承受得起這樣的福氣,免得折壽!”
柳橋看向她,但笑不語。
景陽公主臉色頓時微白,她想起了那日在山上她殺人不眨眼的樣子,更想起了她面不改色甩了她好幾巴掌的事情,便是不忿,可心還是很不爭氣地怯了,“永壽姑姑,我們快進去吧!別在這裡跟這些閒人浪費時間!”
永壽公主含笑點頭,“本宮跟景陽先進去給太后請安了,易夫人自便。”
“恭送公主。”柳橋行禮道,讓開了道路。
一行人走了。
柳橋看着永壽公主的背影,皺了眉頭沉思會兒,方纔轉身起步繼續出宮,當天晚上,她將此事告知了易之雲,不過卻沒說自己心裡的想法,以免他更加擔心,許是說開了,所以這幾天易之雲的情緒還算可以,但是遠行在即,她不想平添事端!
“永壽公主跟駙馬沒有孩子,不過這些年身邊一直養着駙馬兄長的幼子薛行之,比景陽公主大一歲。”易之雲道,“宮中有消息稱皇后有意讓薛行之尚景陽公主。”
“這薛行之是什麼人?”柳橋問道,同時也發覺她對京中人士實在是知之甚少。
易之雲道:“當年先帝登基之後追封景陽公主的駙馬爲安樂伯,由其兄長襲爵,如今的安樂伯薛彥雖是景陽公主駙馬的兄長,但是卻文不成武不就的,所以便是有永壽公主在,安樂伯府仍是不上不下的,倒是這薛行之雖然身爲幼子,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養在永壽公主身邊的緣故,習了一身好武藝。”
“往後他也會入御林軍?”柳橋問道。
易之雲道:“估計會。”
“那以後你的日子不是更加精彩了?”柳橋挑眉。
易之雲摸摸鼻子,“阿橋這跟我真的沒關係。”
“哼!”
易之雲趕緊轉移話題,“上回你好奇永壽公主怎麼跟飛仙樓有關係,我查過了,飛仙樓是京城富商凌家的產業,不過十年前凌家老當家去世,凌家的幾個兒子爭家產,內鬥不斷,最後凌家庶長子凌承筠通過安樂伯府走了永壽公主的門路,爭得了家主的位子,將凌家嫡系趕了出來,而代價便是失去了飛仙樓的大部分股。”
柳橋頷首,若有所思。
“還是擔心永壽公主?”易之雲問道。
柳橋搖頭,“只是想想罷了,這般長時間如果她真的要找我麻煩,早就找了。”
易之雲看了看她,沒有再繼續。
……
第二天,易之雲休沐,着手安排她的遠行。
柳橋也在交代着府中的事情。
下午,承平帝召易之雲進宮,一個時辰之後,易之雲面色不錯地回來,“皇上賜了四個侍衛陪你去彭州。”
“宮中侍衛?”柳橋意外。
易之雲點頭,眼底閃過了一抹陰冷,“上回的幕後黑手沒有揪出來,皇上說你出遠門可能會有危險。”
柳橋嘆了口氣。
“你不想用宮中侍衛?”易之雲問道。
柳橋搖頭,“聽說宮中侍衛個個身手都不錯,我自然不會拒絕,只是……”頓了頓,“你說皇上這誰什麼意思?”
一個臣子的妻子哪裡值得他這般費心?
“我不知道皇上心裡打得什麼主意。”易之雲擁着她,“不過我感覺得出來他對你沒有惡意。”
“罷了。”柳橋道,“不認便不認吧,我還真的不稀罕這幫亂七八糟的親人!”
易之雲笑了笑,說起了其他的安排,“岳父陪你去?”
“恩。”柳橋應道,“娘不放心。”
“這樣也好。”易之雲道,“有岳父在我也安心許多。”
柳橋轉過身,“在家給我乖乖的,不許招蜂引蝶!”
“恩!”易之雲認真點頭,“軍營裡沒有女人!”
柳橋冷哼一聲,“蜂基本都是男的!”
易之雲臉色頓時一僵。
“記住,男的女的都給我離的遠遠的!”柳橋擡手拍着他的臉,霸道道,“你是我一個人的!”
易之雲哭笑不得,“是,夫人。”
三日之後,在帶着春日微寒的細雨之中,柳橋啓程趕赴彭州,易之雲將她送到了城門口,直到不得不放行,方纔作罷。
“既然捨不得做什麼放人出去?”跑來湊熱鬧的尉遲揚策馬上前。
易之雲看了他一眼,“她不會高興當一隻圈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的,她是一隻飛翔的鷹,我不能折了她的羽翼。”
尉遲揚投降了,“成!你是情聖,我服輸了!”
“昨天威遠侯約我喝酒。”易之雲岔開了話題。
尉遲揚面色一變,“老大你別卸磨殺驢啊?!之前如果不是我去找嫂子的話,你們指不定還得鬧到什麼時候了!”
“你爹也是關心你。”易之雲正色道,“這是福氣!”
“那也得看看他打的什麼主意!”尉遲揚道,“這世上的好女人多得是,幹什麼非得娶一個擺在家裡?家裡的花瓶不夠多?”
“是結髮妻子!”易之雲沉聲道。
尉遲揚笑了笑,玩世不恭吊兒郎當的,“老大你的福氣也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你想怎麼着我也管不了。”易之雲直接道,“不過我已經答應了威遠侯給你半個月的假,從今日開始,你是要去相看未來妻子還是去跟其他女人逢場作戲,你自己看着辦吧。”說着,策馬往軍營而去。
留着尉遲揚一個人在原地淋雨苦笑。
……
這一次去彭州,易之雲安排的線路是陸路轉水路,從京城趕一天的路程到達津口,從津口乘船通過溝通南北的水道趕赴彭州。
這般一來不但可以節省不少的時間,也更加的舒服。
易之雲直接包下了一艘船,這般便不需要轉換客棧更不怕路上耽擱而不得不露宿野外,這也便是普通百姓跟官家的區別。
租船一開始便是報了御林軍統領的名頭,不但寬敞舒適,連沿路也因爲船上客人的來歷而得了不少的便利。
一路上也是順風順水的,沒人找麻煩,危險更是沒有,二十天之後,順利到達江城縣,蕭瑀親自來接。
從上次不歡而散之後,柳橋已經快半年沒見到他了,如今再見,心中震驚,“阿瑀,你怎麼把自己弄成這樣子?”
疲憊,滿臉鬍渣,不修邊幅。
情況糟到了這個地步?
蕭瑀笑容卻是溫和,“嫂子一路風塵,先回去梳洗休息一番,其他的事情之後再說。”
柳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好。”既然已經這般糟糕了,也不差這些時間。
這一次通行的人不算少。
柳橋父女,隨行伺候的白禾和羅媽媽,易之雲覺得白禾一個小丫頭伺候不足夠,將分量最重的羅媽媽也給派來了。
當然,也缺不了白義,李伯沒來,年紀大了,如今在柳宅當管家。
另外便是夏深,還有府中的六個護衛,外加四個宮中侍衛。
衆人入住陸氏酒坊。
柳橋仍是住上回來的屋子。
白禾已經熟門熟路了,到了之後便領着羅媽媽張羅浴水吃食什麼的,柳橋梳洗之後又填了肚子,便問了蕭瑀的去處。
出乎意料的是蕭瑀並不是在辦公的地方,而是在酒窖。
柳橋也沒有多想,只當他是去酒窖檢查,可是當她到了酒窖的時候,卻看見他正在喝酒,不,是酗酒!擰着酒罈子往嘴裡灌酒!
回來的時候她便聞到他身上有酒味,但是也沒多想,在酒坊有酒味很正常,可是如今……
“阿瑀,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