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你讓我怎麼答應你?!
她可以改嫁!
我一定會再給她找一個好夫君,比你要好上許多的夫君,你就等着瞧吧!
改嫁?!
讓阿橋改嫁?!
不!
不可以!
不可以!
可是……
是他自己說的!是他自己說阿橋可以改嫁的,他有什麼資格說不!
不!
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回來,阿橋你不需要改嫁!
她還是他的!
對!
他會活着回來!一定會活着回來!
不僅要活着回來,更要成功!他沒有騙她,他說過會給她掙一個一誥命夫人回來的!
“阿橋,我不會騙你的!”
……
美食坊一直忙碌到了酉時,這才停下來,也不是沒有客人了,只是林小燕實在忙不過來了,只好在賣完最後一趟點心之後,趁着夜色將近結束營業了。
林小燕是第一次感覺到原來揚子縣也有這麼多有錢人,而且還肯花錢的。
鋪子關門之後,林小燕三人又裡裡外外地將鋪子收拾乾淨,林小燕又查看了一遍發着的麪糰這才喘口氣,至於銀子,則一股腦裝進了一個盒子裡,等着柳橋來點算。
清理乾淨之後,林小燕便着急着想要回村子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情,“阿河叔,我們回去看看吧!”
柳河猶豫了半晌,“鋪子不用留人守夜?”
林小燕一愣。
“你們回去,我留在這裡守夜。”柳河道。
林小燕搖頭,“阿河叔,不成的,你要得回去尊卑明日用的奶油……鋪子裡面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麪粉雞蛋什麼的不會有人偷的,而且,這裡是縣城,偷東西衙門不會繞過的!”
柳河想了想,“嗯,我跟你們去看看。”
“好!”三人當即鎖好了門,往林家村而去,當然,裝錢的盒子也一併帶着回來。
只是柳河卻沒有進村子,而是在村口等着,擺脫林小燕問清楚情況之後來跟他說一聲,林小燕自然也知道他的顧慮,便答應了。
進了村子直奔易家。
張氏正忙着準備晚飯,便是心裡怨上了這對易家母子,可也做不到甩手不管,聽了開門聲,當即去開門,見了林小燕之後,才猛然想起今天鋪子開張的事情。
“小燕啊……鋪子今天咋樣了?有沒有出事?!”
林小燕搖頭,“張嬸子,鋪子開張很順利,沒有出事。”她沒打算將上去鬧事的事情跟張氏說,免得嚇壞了她,“張嬸子,阿橋呢?到底出什麼事情了?”
張氏聽鋪子一切順利,長長舒了口氣,又聽林小燕問起柳橋,當即苦笑,“阿橋在房裡休息。”
“嬸子,出啥事了?”林小燕繼續問道,“易家嬸子爲何要打死易家大哥?現在易家大哥咋樣了?”
張氏咬了咬牙,“也不知道他發什麼瘋……”於是便將事情給說了,“小燕,阿橋現在很難過,我勸過了,可是勸不了,你幫我勸勸她……”
林小燕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她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是這樣的事情,易家大哥去從軍?他不要命了嗎?“好!嬸子你放心,我這就去看看阿橋!”說着,便擡腳往柳橋所在的屋子去,敲了門,隨即便推門進去。
柳橋這時候也已經坐起來了。
“阿橋……”林小燕跑了過去,“阿橋……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要看大夫?”
“我沒事。”柳橋搖頭,“今天鋪子的事情怎樣了?有沒有出意外?”
林小燕自然不能將意外瞞着柳橋,直接說了,“不過你別擔心,君東家說了你是他的朋友,那週記點心鋪子應該不敢再來找麻煩的!”
“週記點心鋪子?”柳橋皺了皺眉,她知道美食坊開業一定會對揚子縣的點心業造成一些衝擊,但是沒想到有人這般容不下,“這件事我知道了,以後我會好好處理的。”
“嗯。”林小燕點頭,“除了這件事,一切都很好,還有……阿橋,這就是今天賺的銀子!”說着,便將懷裡的盒子給柳橋。
柳橋接了過來,打開移開,裡面銀子銅板裝了一大盒子,雖然沒有具體去點算,但是也看得出來今天的生意不錯,“辛苦你了小燕。”
“你是給我出了工錢的,哪有什麼辛苦不辛苦!”林小燕道,“只是阿橋……易家大哥怎麼突然間要去從軍?”
柳橋苦笑一下,“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林小燕看了看她,也不再問下去,“那阿橋,你現在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柳橋回道。
林小燕詫異,這是她第一次看見阿橋這個樣子,就算是當日易家大哥被誣陷抓進了牢中,阿橋也不曾這樣,“阿橋……你再好好勸勸他,易家大哥一向對你很好的,他會聽你的!”
“嗯。”柳橋微笑應道。
林小燕看了看她,還想說些什麼話來安慰她,可是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對了阿橋!你爹也來了,不過他沒有進村子,在村子外面等着,這件事要不要告訴他?”
“我爹也來了?”柳橋問道。
林小燕點頭:“我原本打算讓阿河叔下午就回去的,可是他見你沒來,上午又有人鬧事,他就一直在鋪子,原本還想要守在鋪子過夜的,可明日的蛋糕還需要他的奶油,我就讓他回來了,不過……明天的需要的奶油,不知道阿河叔能不能趕的急……”
“我去看看。”柳橋從盒子裡抓了一把碎銀子收入懷中,然後將盒子合起擱在了一旁,“小燕,你也回去休息吧,我沒事。”
“嗯。”林小燕點頭,“明天需要的麪粉我已經發好了,明天早上我早點讓爹送我去,你放心,鋪子一定可以準時開門的!”
“嗯。”柳橋點頭,“明天來叫一叫我。”
“阿橋,你不如……”
“今天走開是沒有辦法,可是我不能真的丟下鋪子。”柳橋道,“而且你一個人也忙不過來,放心,我沒事的。”
林小燕看了看她,“好吧。”
兩人出了門,柳橋自然沒告訴張氏柳河在村口,只是說去林小燕家裡一趟,林小燕自然也幫着掩飾,而張氏也並未懷疑,說讓她們好好說話,晚飯煎藥什麼的她會做的。
柳橋點頭,便與林小燕離開了易家。
林小燕回家,而柳橋則去見柳河。
村子口,柳河正等着焦急,見到了女兒的身影,當即走了過去,“阿橋,到底是什麼事情了?”
柳橋看了看他,心中的難受又涌上心頭,“爹。”
柳河一見女兒的樣子,當即沉了臉,“那小子到底做了什麼混賬事了?!”
“他要去從軍。”柳橋嗤嗤笑道。
柳河聽了當即震驚問道:“你說什麼?!”
“易之雲,他說他已經報名從軍了。”柳橋道。
柳河不敢置信,震驚的連呼吸都幾乎忘了,沉默半晌,隨後,勃然大怒,“他瘋了?!我去找他!”從軍?竟然去從軍?這混賬小子瘋了不成?!家裡有什麼不好的?他從什麼軍?!他去從軍了,不就是害了阿橋一輩子嗎?!
“爹。”柳橋拉住了他,“別去!”
“阿橋你別怕!”柳河沉着臉道,“有爹在,爹不會讓他胡來的!”
“連他自己的娘都阻止不了,爹能做什麼?”柳橋道。
柳河一僵,“他要是不聽我就把他打得半死,看他還……”
“他娘已經打了。”柳橋打斷了柳河的話,“一點效果也沒有!”
柳河哽住了。
“爹。”柳橋吸了口氣,“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是這件事你別管。”
“阿橋……”
“爹,別管好嗎?”柳橋請求道,“你就算去打他罵他也無濟於事的,爹,讓我來處理好嗎?”
柳河心疼不已,“這小子發什麼瘋?從軍?他不知道從軍十有八九都回不來的嗎?!現在家裡不好嗎?你對他不好嗎?還有他娘,他可是易家唯一的男丁,便是戰亂時期朝廷也不能徵召獨子從軍的!他這是要做什麼?!鋪子也開了,將來的生活只會越過越好,他瘋了嗎?!”
柳橋無法解釋,易晟的事情少一個人知道便少一個人,整了整神色,一字一字地道:“爹,我不會讓他去的!”
柳河點頭,“沒錯,不能讓他去,絕對不能!”
“爹。”柳橋隨即岔開了話題,“鋪子今日纔開張,明日絕對不能關門,所以奶油的事情勞煩爹辛苦一下,爹,明日,辰時之前可以做好嗎?”
“你放心,爹就算不睡也給你做好!”柳河道。
柳橋壓下了心裡的愧色,“嗯,辰時前一刻送到鋪子就可以了,不過爹,你不要自己送,請村裡的年輕送,否則我不放心。”
“好。”柳河如何不知道女兒的擔憂,“你放心,辰時之前爹一定讓人給你送到!”
“爹,以後都讓人送到鋪子吧,這樣你也不需要這麼累。”柳橋繼續道。
柳河沒立刻應下來,“你放心,爹有分寸的,爹說過還要看着阿橋長大,看着阿橋給爹生外孫。”話一說完,便又想起了易之雲的破事,“阿橋,你好好勸勸他,千萬不能讓他去!”
“嗯。”柳橋點頭,隨後從懷中取出方纔拿的碎銀子,“爹,這些銀子你收好。”
“不成……”
“爹。”柳橋阻止了他的拒絕,“請人將送東西也要花銀子的,你拿着!”
“阿橋,爹這裡有!”
“那是爹的!”柳橋直接將銀子塞到了他的手中,“鋪子的事情就該花鋪子的錢!時候不早了,爹快回去吧!”
柳河看着女兒這般,也只好收下,“好,爹這就回去弄奶油。”說着,上了驢車,“阿橋啊,別怕,又爹在,如果那小子不聽勸的話,爹就動手打斷了他的腿,看他還去從什麼軍!”
“嗯。”柳橋抿脣應道,眼眶溼潤了起來。
柳河嘆了口氣,轉身駕車離開。
柳橋擡頭看了一眼已經漸漸被黑暗籠罩的天際,轉身,返回了,回到家中,便直接去了廚房,張氏正在準備晚飯,而藥,也都煎着。
“阿橋,這麼快就回來了?”張氏忙放下手中的東西。
柳橋上前幫忙,“就說了鋪子的事情,娘,我來幫你。”
“不用不用……”
“娘,我想找些事情做做。”柳橋道,“總好過自己一個人呆着發瘋。”
張氏被髮瘋兩個字弄的心驚膽跳的,當即便不敢阻攔女兒,但是卻不肯讓她碰刀具,不知道是怕她做傻事還是怕她拿到去砍易之雲。
半個時辰之後,晚飯準備好了,藥則還在繼續煎着。
柳橋將晚飯分出了兩份,“娘,你給易之雲送去,另外一份我送。”
“阿橋,娘來就行了!”張氏可還沒忘記早上的那一幕,要是雲氏再發瘋怎麼辦?
柳橋搖頭,“娘,我總不能一直避開我婆婆的,我有沒做什麼對不起他們易家的事情,躲什麼躲?”
“阿橋……”
“沒事的。”柳橋打斷了她的話,端起了托盤便離開。
張氏趕緊端着易之雲的那份出來跟上,最後還越過了她,打算快些把飯菜送去了,然後就去雲氏屋子保護女兒。
柳橋見了嘴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或許她的父母不出色,但是卻是最好的父母,到了雲氏屋子的門口,柳橋斂去了嘴邊的笑容。
門沒有鎖。
因爲蕭瑀在裡面。
自從易之雲說要靜靜之後,他便來雲氏這裡,除了幫易之雲照顧雲氏之外,還有便是如同對柳橋一般,將易之雲的心理告知了雲氏。
然而在雲氏這邊他遭到的抵制更加嚴重,柳橋尚且還能回幾句話,可雲氏就像是被根本沒聽見一般,直到蕭瑀說的口乾舌燥了,她纔有了迴應,卻是冷冷的一瞥。
蕭瑀頓時不敢再說下去,生怕在刺激雲氏會出事。
“嫂子。”蕭瑀見了柳橋,“你來給雲姨送晚飯嗎?”
“嗯。”柳橋點頭,“你的那一份在廚房,自己去吃吧。”
“嫂子……”蕭瑀不知道該說什麼。
柳橋越過了他,走進了屋裡。
蕭瑀看了看她,低頭神色黯然,“那嫂子,你陪雲姨,我先去了。”
柳橋沒跟他迴應。
蕭瑀也沒奢望她會迴應自己,轉身離開。
柳橋將托盤放在了炕邊的一張矮凳上面,然後站在炕邊看着面色仍是極爲差的雲氏,“晚飯我擱在這裡,娘想什麼時候吃就什麼時候吃。”
雲氏擡頭掃向她,目光鋒利如刀子。
“娘。”柳橋笑了,“爲什麼你會認爲是我慫恿易之雲去從軍的?你是覺得我傻了還是瘋了?或者還是懷疑我是易晟派來毀了你們母子的?”
雲氏沒有回答,肩膀卻輕輕顫抖。
“不管你信不信,這件事我也是回來之後才知道。”柳橋繼續道,“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去的,就算你讓他去,我也不會!他是我的夫君,他想要出人頭地,想要功名利祿,想要報復討回公道,我不會反對,可是,我不會讓他明明知道是一條死路卻還是要往前走!不管你信不信,在我的心裡,他不必在你心裡輕!”
雲氏仍是沒有說話,可是眼眸卻泛起了淚光。
“你如果也不想讓他去送死的話,就保重自己!”柳橋繼續道,“藥煎好了之後我再送來。”說完,轉身離開。
可才走了一步,手便被人抓住了。
“阿橋!”雲氏猛然將身子伸前,攥住了柳橋的手臂。
柳橋轉身,卻見雲氏依然淚流滿面。
“阿橋……不能讓……”
“娘。”柳橋打斷了她的話,“我的肩膀還疼着,上午你打的那一棍,現在還疼着。”
雲氏面色一僵,攥住她手臂的手,倏然鬆開,“你恨我……恨我……所以不肯幫我……”
“娘。”柳橋心裡有着說不出的難受,這些日子以來,她自認爲對她已經很孝順很孝順了,便是有了張氏這個親孃,也未曾對她疏忽過,“娘,是你不信我,不是我恨你!”
“阿橋……”雲氏淚落的更慌,“娘知道你不會慫恿雲兒……娘知道的……我也不知道我爲什麼會這樣做……阿橋,你要怎麼對我都可以,我求求你,勸勸雲兒,不能讓他去!他這是要去送死啊!”
柳橋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裡的難受,“我說過,我不會讓他去送死的,就算你不求我,我也會阻止!”
雲氏看了看她,泣不成聲,“他爲什麼這麼傻!爲什麼這麼傻?!什麼從軍建功立業?什麼只要他有了戰功,皇帝就會願意爲他討回公道……他傻了啊!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一切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從小讓他記住這份恨,讓他始終記着要要回這份公道!都是我的錯!”
柳橋看着眼前傷心自責到了極致的母親,心,也彷彿墜了沉甸甸的東西,合了閤眼,道:“娘,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你不想讓他去送死的話,最好保重自己,說句不吉利的話,聽說將士是可以不用守喪的,就算娘現在死了,也阻止不了他去從軍,相反,如果你沒了,他只會更加的沒有顧忌,娘,你跟我誰之於他更加重要,這不用我來說吧。”
雲氏怔住了。
“晚飯要涼了,娘還是快些吃了吧。”柳橋繼續道,然後,轉身離開,她來,不是爲了讓雲氏相信她沒有慫恿易之雲,更不是要爲自己辯解什麼,而是怕她一時想不開做傻事!
出了屋子,便見張氏已經站在門外了,臉上有着憤怒還有驚詫。
“娘,我們去用晚飯吧。”柳橋道。
張氏愣了愣,“好!我們去吃晚飯!”雖然女兒的這些話有點難聽,可是比起他們母子做的事情根本算不了什麼!
兩人到了廚房,並沒有見蕭瑀。
“剛剛那蕭二少爺端着晚飯去了阿雲屋子了。”張氏解釋道。
柳橋嗯了一聲便沒有再問。
張氏連忙張羅,“來,什麼都不要想,先吃飽了肚子再說!”
“好。”柳橋笑道。
張氏吃的很快,完了之後便主動說去雲氏和易之雲哪裡收拾,柳橋沒反對,當張氏將東西收拾回來,“阿橋,你婆婆還是沒吃。”
柳橋苦笑一聲:“先放在那裡吧,等她想吃的時候再吃。”
“嗯。”張氏點頭,嘆了一聲,“也不知道她是咋想的……”
柳橋淡淡苦笑,有時候也無法跟上雲氏的思路,“娘,藥快煎好了,你先給我婆婆送去吧。”
張氏點頭,隨即動手倒藥汁,“若是她也不肯喝……”
“她會喝的!”柳橋道。
張氏有些不信,不過也不反女兒的話,端了藥便去送了。
柳橋娶了另一隻碗將易之雲的那份倒了出來,家裡一開始只有一隻煎藥的藥壺,另一隻是去年這個時候,他們在州府落水出事,回到了縣城,易之雲堅持給她抓補身子的藥,而她不願意自己一個吃着,也給雲氏抓了,這纔多買了一個藥壺。
一晃,便一年了。
而她來到這個時空,也將近兩年了。
易之雲,我怎麼能夠看着你去送死?
……
“易大哥……”蕭瑀實在是擔心,現在這種情況,如果易大哥堅持去的話,後果恐怕難以收拾,“不如就緩緩吧,我這就回去讓人消了你的名字。”
“不。”易之雲搖頭。
蕭瑀看着他:“易大哥,算起來也你才十五,朝廷規定,男子十六才能從軍的,雖說可以往上虛一歲,可你的確還不夠十六,這便可以消了易大哥的名字的,如果易大哥真的想去的話,明年也可以!”
易之雲還是搖頭,“遲一年,我的勝算就少一分。”
“可是如今嫂子跟雲姨都這樣……你怎麼走?”蕭瑀有些急了,“就算你不管嫂子,那雲姨呢?她就你一個兒子!”
易之雲垂眸沉默。
“易大哥,其實也不是沒有其他的辦法。”蕭瑀想了想,正要將心裡的那個計策說出之時,門被敲響了。
易之雲還是第一時間擡頭看去,便是知道柳橋不會來的,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去看。
蕭瑀見了心裡嘆了口氣,起身去開門,將門打開了之後,見到了竟然是柳橋,頓時大喜,“嫂子,你來了!”
柳橋看了他一眼,“我來送藥。”
蕭瑀見她臉色雖然淡淡,但是至少沒有怒意,忙讓開了道,“易大哥,嫂子來給你送藥了!”
易之雲幾乎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wWW⊕тTk an⊕¢ ○
她真的來了?
真的來了?!
他以爲她不會再理他了!
阿橋……
他張了嘴,想要叫她的名字,可是聲音卻哽在了喉嚨中,發佈出來。
柳橋彷彿沒看見他的震驚一般,端着藥走了過去。
蕭瑀看了兩人一眼,“易大哥,嫂子,我先出去。”隨即,便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屋裡的燭火靜靜燃燒着,照的一室明亮。
柳橋走到了炕邊,將托盤端到了易之雲的面前,“喝藥。”
易之雲看着她,喉結滾了滾,擡手,端起了已經溫了的藥碗,又看了看她,然後,一口喝了下去。
柳橋一直站着看着,待他喝完了之後,便將托盤伸向前,接過了他手裡的碗,然後轉身走到了屋裡的四方桌前,放下了手裡的東西。
易之雲盯着她的背影,“阿……阿橋……”
這時候他摸不準她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這種不確定的感覺讓他的心更加的不安。
柳橋低着頭靜站了會兒,然後擡起,轉身,看着他,一路走到了他的身邊,坐在了炕沿上,目光仍是緊縮着他的臉。
“阿橋……”易之雲更是不安。
柳橋卻笑了,“易之雲,你現在特恨我吧?”
易之雲一怔,“阿橋,我怎麼會……”
“我讓你跪我。”柳橋繼續道,“不恨我?不是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的嗎?你跪你娘天經地義,跪我,算什麼?算我在羞辱你。”
“阿橋……”易之雲看着她,輕輕地吐了一口氣,“你沒有羞辱我,你讓我跪下,只是爲了更加方便打我。”
柳橋笑了出聲,看着他仍是臉,“疼不疼?很疼吧?現在還腫着,可是易之雲,我的手更疼!心也疼!”
“阿橋……”
“易之雲,我知道你爲什麼非得要去,可是我們不是隻有這個辦法的。”柳橋繼續道,笑容已經斂去,剩下的只是苦澀,還有眼眶內的溼潤,“我們一起再想其他辦法好不好?還有其他辦法的!”
“沒有其他辦法。”易之雲卻搖頭,“阿橋,這是唯一的辦法?”
“怎麼會?”柳橋繼續溫聲道:“易之雲,還有的,還有的!”
“還有什麼?”易之雲苦笑,“科舉嗎?阿橋,你覺得我走科舉之路,真的能走下去嗎?”
柳橋一怔。
“雖然我一直不願意承認,可是……”易之雲自嘲道,“我知道我沒有唸的天分,前幾年,我屢考屢敗,你說是因爲我壓力太大了,或許也有吧,可更多的還是我沒有這方面的天分。”
“勤能補拙!”
“是,勤能補拙。”易之雲繼續自嘲笑道,“可是阿橋,能夠補多少?讓我過了府試?過了鄉試?阿橋,安夫子是何等聰慧之人,可是他一輩子都只能停步在舉人上,我能超越他嗎?阿橋,我沒有騙你,雖然我去府城並不是一心想要跟進士夫子念,可是我也還是試過,不管是蕭大人還是夫子,我都試過,而他們給的憑藉都是天分欠缺,阿橋,勤能補拙,但是不能化腐朽爲神奇!”
“易之雲,你是在妄自菲薄!”柳橋反駁道,“不就是考試嗎?我們能過一次,自然也能過第二次,爲何不能一直過下去?!”
“縣試,如果沒有你,我也一樣考不過去。”易之雲道。
柳橋一窒。
“阿橋,別說易晟還有荊家不會讓我順利通過,便是他們不插手,我也考不過舉人。”易之雲繼續道。
柳橋深吸了一口氣,“好,不考科舉,可還有其他辦法,你就算是假裝跟易晟回去認祖歸宗,然後伺機……”
“我的確這麼想過。”易之雲笑道,卻是一個極爲難看的笑容。
柳橋見了他的笑容,莫名的心疼。
“我真的有這麼想過。”易之雲繼續道,“他不是想要讓我認祖歸宗,想要補償,想要表現他的父親慈愛嗎?好,我就成全他,我跟他回去認祖歸宗,即便是一個卑賤的庶子,我還是當!到時候我進了他的家門,還愁找不到機會報復?阿橋,我真的這樣想過的。”
“那爲何……”
“可是後來……我被自己的這個想法驚出了一身冷汗。”易之雲繼續道,“阿橋,如果我這樣做了,跟他易晟有什麼區別?”
柳橋眼眸一睜。
“阿橋,我不想用陰謀詭計來報復,來討回公道,這樣的公道也是一樣的骯髒污穢,阿橋,我不想變的像他一樣,我不想被人罵有其父必有其子!”易之雲一字一字地道。
“那你就忍心讓我們爲你擔驚受怕?甚至……”柳橋眼眶中的淚水涌了出來,“甚至可能連爲你收屍都做不到?”
“阿橋,不會的。”易之雲握住了她的手,“阿橋,不會的,我不會有事的,我活着回來的!阿橋,我打聽過了,像我這樣初入伍的不會去前線,只會被編入新兵營裡,不用打仗,如何會又性命危險?而且如今大周也沒有戰事……”
“沒有戰事你如何立軍功?”柳橋反駁道,“易之雲,我雖然沒有你懂的多,可是我也不是傻子,將士靠什麼升官發財?不就是打仗嗎?不打仗,誰會記得你?不打仗,你便是在軍營裡待到老死你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士兵,這樣你怎麼報仇,怎麼討回公道?”
“阿橋……”
“還有,就算你活下來了,立了軍功,那難道就一定能夠跟他們對抗?能夠讓皇帝不顧自己皇后的面子而處置易晟?”柳橋繼續道,“更別說你能不能活下來!”
“我一定會活下來的!”
“那是戰場易之雲!那是刀劍無眼,那是今日不知明日事的戰場!你憑什麼說你一定會活下來就一定能夠活下來?就憑你練了這大半年的武功?有多少身經百戰的將士都戰死沙場,你這學了大半年武學的生如何能活下去?易之雲,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易之雲看着她半晌,然後緩緩道:“我跟蕭嶸打聽過了,如今朝中最得皇帝信任的將軍是當今太后的親弟弟,皇帝的親舅舅成國公,而太后很喜歡皇帝的原配敬仁皇后,所以對太子也是格外的喜歡,而對荊皇后一直很冷淡,這一次荊皇后的冊立典禮也正是因爲太后所以才低調進行,而在荊皇后被冊立爲皇后之後,一直住在相國寺的太后便搬回了皇宮,京城的都傳着太后這樣做是因爲擔心荊皇后會謀害太子,特意回宮去制衡她的。”
“你想靠攏成國公?”柳橋看着他問道,“藉助太后對付易晟?”
易之雲點頭,“不過我會憑藉我的本事去達到這個目的。”
“易之雲……”柳橋不知道該是高興還是說他笨好,“有時候未必事事都要光明磊落,當日我對付莫輝的時候不也一樣用了手段?易之雲,並不是用些手段便會污穢不堪的!而且,你靠攏成國公,藉助太后,不也是利用了太子跟荊皇后之間的矛盾嗎?不也是使了手段?”
“可是阿橋……”易之雲垂了垂眼眸,苦澀道:“這是最好的辦法。”
柳橋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易之雲擡手輕輕地抹去了她臉上的淚水,“阿橋,我會活下去的,一定會的,所以,讓我去好嗎?讓我去走這條我選好了的路。”
“你讓我如何答應你?”柳橋的淚水重新落下,“易之雲,你讓我如何答應你?”
“阿橋……”
“就算我答應了你,那娘呢?”柳橋繼續道,“她會答應嗎?你是她唯一的兒子,是她活在這個世上唯一的希望跟支柱,你籌劃這個所謂的最好的辦法的時候有沒有想過娘會如何?你知道我剛剛去給娘送晚飯的時候,她說了什麼嗎?她說你現在這麼做完全是因爲她,是因爲她之前一直逼迫你爲她討回公道爲她報仇雪恨,她氣你,可是更恨自己!她也懷疑我,也氣我,可是爲了你,爲了能夠阻止你,她竟然求我!易之雲,你這樣做對得起她嗎?!還有我,你就這麼相信我可以承受的住你去從軍的打擊?!你不是一直說我雖然很聰明,可是我始終還小嗎?我才幾歲?你走了,我怎麼辦?這個家怎麼辦?家裡連個可以主食的男人都沒有,我們如何在村裡立足?如何活下去?沒錯,我是能夠賺錢,可是也是你在前面爲我擋住了那些風言風語!大家都只會認爲一切都是你的注意,是你的生意,而我,不過是個幹活的,你走了,我的這些生意能夠保住嗎?你不是一直說君世軒不安好心嗎?你走了之後,他會怎麼對付我?”
“還有岳父。”易之雲道,“岳父疼你,也見過世面,他可以幫你,而岳母可以照顧你。”
柳橋笑了,“那你娘呢?”
“你會幫我照顧的。”易之雲沉默了會兒,道。
柳橋笑的更深,“你憑什麼肯定我會幫你照顧?你都丟下我了,我爲什麼還要替你照顧你娘?”
易之雲凝視了她半晌,緩緩道:“你說過,娘也是你的家人,你可以不要我,可是,不會不要孃的。”
“你是在說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嗎?”柳橋笑着,卻也哭着。
易之雲擡手又想替她擦拭。
柳橋猛然起身,避開了,“易之雲,以前我怎麼不覺得你是這麼一個自私自利的人?”
易之雲面色一顫。
“去從軍,你遂願了,舒坦了,不必每天心裡憋得難受了。”柳橋笑着繼續道,“可是你將所有的難受,所有的痛苦都丟給了我們!易之雲,我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到底站了幾斤幾兩的重?”
“阿橋——”
“不要叫我!”柳橋搖頭道:“你說一千個一萬個理由也無法解釋好你如今的所作所爲,你說我讓你跪下來是爲了更好地打你一巴掌,是,沒錯!可是我這一巴掌白打了,不,就算我再打一白巴掌,將我的手都打斷了,也無法將你打醒!”
“不是的阿橋……”
“易之雲。”柳橋仍是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在你的心裡,到底是你的恨重要,還是我跟你娘重要?是恨吧?爲了報復,你寧願犧牲我們!”
“阿橋……”
柳橋沒有再理會他,轉身離開。
第二次交談,最後仍是不歡而散,柳橋幾乎無功而返,她以爲不吵,以爲好好說,至少能讓他動搖,可是,卻不想反而讓他更加的放心。
她會照顧他母親,所以,他更加的沒有顧忌!
易之雲,你就吃準了我了嗎?
這一天晚上,誰也不好過。
柳橋幾乎一夜未眠,第二天卯時,便又跟林小燕去了城裡準備今日開鋪的事情,張氏本想阻止,可是還沒開口便被柳橋給說的阻止不了,也是想跟着一起去,可是,被柳橋攔住了。
家裡需要有人照顧。
張氏只好憂心地看着女兒冒着夜色去城裡。
到了城裡,便開始忙碌了,卯時最後一刻前,所需要的羊奶跟奶油送到了,還是柳橋親自來,不過還有一個陪同的小夥子,由他駕車。
柳橋一見柳河便知道他昨晚上一定也是沒睡,而對於他堅持要來,也是明白,所以也沒說什麼,直接讓他去屋子休息,不必再做什麼。
柳河自然也知道女兒擔心,他來只是想看女兒好不好罷了,如今見她還有心思來忙鋪子的事情,也安了些許的心,打算等她忙完了之後再問問她情況,自然,他不會想到柳橋如今只是寄情於工作,並不是真的沒事。
當然,柳橋也沒有跟他解釋。
奶油送來,便要加糖打發,以前這工作是林小燕做的,因爲要花費許多的力氣跟時間,可是這一次,柳橋自己攬下了,起碼這種高強度的專注可以讓她的心情平靜下來。
如陀螺一般的持續忙碌,終於在辰時四刻將所需的糕點做好了,鋪子準時開業。
當然,第二天沒有第一次早早就有人在這裡等着,因爲沒了試吃,而且,今天鋪子外面也貼了一張公告,點名了蛋糕這類糕點今天起限量銷售,賣完即止,當然,原先的買二送一的優惠不會變。
沒過多久,客人便上門了。
當然,買得起蛋糕的人很少,可是,有了限量銷售的前提,卻還是不缺銷路。
上午的生意也是沒有昨日的好,但是來買的基本都是挑高價的,因爲好吃,一個上午,便是蛋糕也賣出去了一大半了。
中午休息的時候,蕭瑀來了鋪子,不是易之雲有什麼事情,而是爲了跟君世軒見面一事來的……
本來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