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屠邪王子最終還是沒有追上來。
這已經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眼看着身後的滾滾煙塵越來越遠,那面天狼旗幟終於消失在視野之中,蘇蘇忍不住長出一口氣,喃喃道:“傲鳳公主,真是多謝你了,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你簡直就是活雷鋒啊!”
“雷鋒是誰?”身旁的南屏忽然問。
“一個好人。”蘇蘇淡定的說,“一個能夠割肉喂鷹的大好人。”
南屏估計這雷鋒大概是某個活佛,就沒再多問下去。
脫離屠邪的威脅之後,兩人之間脆弱的聯盟又重新破裂了。
蘇蘇這邊的親兵已經一個不剩了,一半親兵在傲鳳公主的箭雨攻擊中被射死了,另一邊在匈奴人的追殺中也死傷過半,在剛剛那樣紛亂的情況下,生者也不可能留下來救援傷者,只能將他們丟下了。
剩下最後一個,就是與蘇蘇同乘一馬的親兵。
他用身體護着蘇蘇,奮力逃過了屠邪的追殺,現在仍騎在馬上,身體卻已經冷透了——原來他早就已經傷重而亡,但因爲心裡一直記掛着葉荊棘的命令,所以屍體一直坐在馬上不倒,護衛了蘇蘇一路。
一陣大風颳過,他終於歪向一邊,從馬上栽下去。
蘇蘇急忙伸手去拉,結果自己也跟着栽下去。
重重栽在地上,她艱難的從對方身上爬起來,這才發現對方已經死了。
南屏勒緊繮繩,停住了坐下奔馬,然後慢悠悠的轉了回來,居高臨下的俯視她,笑着說:“只剩你一個了。”
蘇蘇心中大生警覺,她鏗的一聲,將親兵的腰刀從刀鞘裡抽出來,冷冷盯着南屏。
南屏也慢慢抽出腰間佩劍,那劍顯然不是凡品,月光流淌在劍身上,蕩起一陣銀色的波瀾,就像江面上浮動的水光一樣,冰冷而又美麗。
“已經沒有人能保護你了。”南屏臉色依然笑着,那笑容卻不達眼底,他眼中只有淡淡殺氣。
逃過了傲鳳公主的伏擊,逃過了屠邪的追殺,犧牲了那麼多人才活到現在,蘇蘇無論如何都不想死!於是她手握長刀,用一種試探的口氣問他:“我們好歹是一同經歷過生死的夥伴,你真忍心殺我嗎?”
“像你這般驚才絕豔的女子,我也不忍心下手。”南屏笑道,“不如這樣吧,你叛了那葉荊棘,與我一同輔佐皇上吧。”
蘇蘇假意思考了一陣,然後點頭道:“識時務者爲俊傑,我答應你便是。”
她打算姑且答應下來,日後再出爾反爾。
可是南屏卻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他一句話就堵住了她的退路:“那好……就請你先殺了葉荊棘,爲皇上立下一功吧。”
蘇蘇一楞,繼而苦笑道:“他身邊守衛森嚴,本身又武功高強,我一個弱女子,如何殺得了他?”
“百鍊鋼也怕繞指柔,他武功再高,也是你的裙下之臣。”南屏淡淡道,“況且你是個毒師,只要稍微在飯菜酒水裡下點毒,然後親手給他送去,他一定會點滴不剩的吃完。”
蘇蘇這一次陰謀算計屠邪,用的自然是毒師的手段。匈奴人沒看出來她的手段,但是南屏見多識廣,卻是看穿了她毒師的身份。
而且他還打算利用她這手段,來殺死葉荊棘……
“……太傅當我是傻子不成?”蘇蘇沉聲道,“我若出手殺了葉荊棘,只怕難逃一死,那個時候誰來救我?你嗎?呵呵……你根本只想將我當成一個利用完就丟的棄子。”
南屏嘆了口氣:“你爲何要這麼聰明,你若是傻一些,對你我都有好處。”
他說完,翻身下馬,提劍朝蘇蘇走來。
蘇蘇一邊後退,一邊條件反射的摸出腰間藥囊裡裝着的丹藥。
甜蜜的香氣飄向南屏,他笑着站在香氣中,猶如站在雪白雲煙後的仙人,對她笑道:“沒用的……你忘了?我手裡有解藥,還是你親手給我的。”
蘇蘇心中懊惱。
因爲計劃要用到莊周蝶,爲了讓他們不至於被自己的毒藥毒死,所以她提前造瞭解藥給南屏和親兵們,誰想到棋差一步,這解藥居然成了要殺死她自己的毒藥。
而南屏故意說這句話,並非無的放矢,而是要借這句話觀察蘇蘇的表情。
見她臉上閃過一絲懊惱,他心中大定,料定她手裡沒有其他類型的毒藥……至少沒有比莊周蝶更厲害的毒藥。
但爲了以防萬一,他還是打算立刻殺死她,畢竟毒師的手段變幻萬千,一個不留神就會陰溝裡翻船。
見南屏提劍朝她殺來,蘇蘇一咬牙,轉身朝背後跑去。
南屏是學過君子六藝的人,六藝裡其中一藝就是劍術!若是當面比拼,她絕對不是他的對手,只怕三招之內就要被他刺死,唯有一邊跑,一邊掏出藥囊裡的丹藥朝他丟去。
“接我九死無生丸!”她大吼一聲,朝身後丟了一樣閃爍不定之物。
聽見這麼可怕的名字,南屏着實被她嚇了一跳,還以爲是對方特地留下的殺手鐗,頓時朝反方向逃去,跑了幾步,回頭一看,嘴角抽搐了一下。
原來蘇蘇丟的壓根就不是藥丸,而是她腰間的玉佩。
南屏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他再次追上去。
男人的腳力比女人的快,更何況蘇蘇這身子的原主一直是出門坐轎,進門躺椅的千金大小姐,眼看着他就要追上對方了,就看見蘇蘇猛然回頭,大笑一聲。
“哈!你上當了!”她一邊狂笑,一邊將一把飛灰朝他撒來,“接我爆頭碎屍散!”
那把飛灰揚在空中,似乎透出一股詭異的紅色。
南屏心中大叫不好,難道她之前是故意麻痹自己,現在這個纔是真正的殺手鐗?一聽名字就很可怕,看顏色更加可怕,是不是沾上一點就會血脈逆流,身體爆裂而亡?
想到這裡,南屏立刻跟躲避瘟疫一樣,急忙倒退不已,還將半片袖子擋在臉前,以免沾染那詭異之物。
“這是……”他忽然抽了抽鼻子,然後反過袖子,看了看袖子上沾上的紅色,嘴角抽搐道,“……是海棠粉啊。”
海棠粉,京中流行之物,用新鮮海棠花做成的粉狀胭脂,用水化開之後,塗在臉上脣上,鮮豔欲滴,遠勝一般胭脂,所以不但女人用,有些喜歡敷面的士大夫也用。
南屏手裡有一盒,同僚送的,但因爲他不敷面,所以一直用不上,蘇蘇問他要,他就隨手送給了她……
現在反而被她拿來對付他自己!
南屏緩緩擡頭,冷冷看着對面狂奔不已的蘇蘇……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阻止他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