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真驚奇的來回打量了一下蘇蘇和楚九歌,道:“沒想到紅蘇姑娘年紀輕輕就有這般出色的高徒,實在人不可貌相。”
這話的意思在蘇蘇聽來就是“騙誰呢,你徒弟比你看着年紀還大些”。
蘇蘇假裝沒有聽出這一層意思,理所當然的點頭道:“過兒他很好。”這話在蘇真聽來就是“過兒很好當然很出色”的意思。
蘇真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直來直去的女子,卻也不是那種粗魯的潑婦,只覺得她猶如一汪清澈的湖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反射出一切。
他微微一笑道:“令徒年輕俊傑,自然是好的,卻恕我孤陋寡聞,未曾聽過貴派名號,不知貴派位於何處?”
“我派世代避世。”蘇蘇直接一句回答了,幸災樂禍的看蘇真被這一句噎住。
蘇真笑道:“世上確實有許多隱居世外的門派,我向來十分好奇,今日竟有幸遇上二位,實乃三生有幸。”
蘇蘇沒有接話,只平淡的望着他。
這下蘇真真的懵逼了,他沒想到“紅蘇”竟然完全不懂人情世故,連一句話都不接,一點反應也不給。他不是沒遇到過惜字如金的,但對“紅蘇”這種既少言寡語又不通世故的類型還是感到有些頭痛。
不過好在這位紅蘇姑娘是有問必答的類型,他才能調整好心態繼續問:“恕我冒昧,紅門主既然避世而居,又爲何前來京城爲家父醫治呢?”
“沒錢,過兒餓了。”蘇蘇道,幾乎要學自家師父那種一個字回答的模式,但想來師父的說話方式特立獨行,貿然模仿反而惹人注意,不如就簡單的不愛說話。
不過回答了蘇真,蘇蘇琢磨了一下,自己這回答可真是感動人心——年度感動大慶人物,非她“紅蘇”莫屬,沒看她師父就是個甩手掌櫃,她學什麼都是師兄帶帶,果然她爲飢餓徒弟踏入紅塵的壯舉實在感天動地。
蘇真也爲這淳樸的原因感動了……
雖然有所懷疑,但如果她真如表現一樣是個沒有心機的人,這回答就是真的,也就是說這個不涉足塵世的女子願意爲了徒弟與人周旋。
他像是精分似的,一邊有所讚賞,一邊繼續探問:“令徒與紅門主做師徒,真有福氣,這一路到京城想必也多有勞累,不知二位是坐車還是騎馬?”
“坐車。”蘇蘇答道。
“不知走了多久,這車馬勞頓很折騰人啊。”蘇真做出關心的樣子。
蘇蘇擡眼瞧了一眼他,心知肚明他要套話,壞心眼的回答:“二十三天。”
二十三天車程到達京城的範圍可不小,掘地三尺找都找不出活死人墓,何況往北走就是匈奴了……
蘇真如蘇蘇在琢磨找古墓派的事情,嘴裡說:“如此千里迢迢趕來京城,紅門主想必是身有要事?”
蘇蘇微微點頭。
他趁熱打鐵的問:“不知是爲了何事?或許我能幫忙。”
蘇蘇沉默以對。
她心裡卻在得意:冰山類型不說話都沒人覺得奇怪!她沒選錯扮演角色,挺想看蘇真不知所措的樣子。
然而蘇真臉皮奇厚,哪怕冷場也不見他尷尬,還笑着說:“有什麼事需要勞動你一門之主大駕,叫門人弟子前來更爲方便。”這句話的意思更簡單,就是說“你古墓派還有什麼人,怎麼就一個門主帶個徒弟來”。
“過兒沒出過古墓。”蘇蘇表情單純的回答了。
蘇真立刻秒懂:原來古墓派就紅蘇姑娘跟過兒兩個人,看來人丁單薄。
他臉上流露出笑意,又道:“令徒已然是江湖一流高手,門主不必爲他太過擔憂,哪怕一個人出來也是沒問題的。”
“是過兒擔心。”蘇蘇表示不是她擔心“過兒”,而是“過兒”跟來的,至於爲什麼,你自己悟。
蘇真明白這古墓派紅蘇門主是爲了一件大事孤身出來,她徒弟擔心她,纔跟過來。
這麼一想,蘇真更好奇“紅蘇”是爲了什麼事千里迢迢來到京城了……
他還要再問,纔開口,就聽一直保持沉默的少年忽然吊兒郎當的說:“你跟我師父打聽這麼多,是想幹什麼?”
蘇真一看,少年此時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玩世不恭的譏誚。
“少俠未免想多了,我又想幹什麼呢,不過是見二位費心醫治家父,想回報一二罷。”蘇真道貌岸然的回答道。
楚九歌道:“那還多謝了啊,蘇大公子。”
他語帶嘲笑,與“紅蘇”完全不同,顯然是個刁鑽的少年。
這是楚九歌從蘇蘇的扮演之中領悟出來的角色,既然蘇蘇要做惜字如金的冰山美人,那要讓蘇真得到更多情報的話,就得需要一個可以說多點話的角色。而現在,只有他配合蘇蘇。
隱世門派嘛……
楚九歌自認能幫着圓過去。
蘇蘇卻驚呆了,又是驚喜又是感慨:沒有言語交流,僅僅是靠她一個勁表演,再加上偶爾的視線交流,楚九歌卻把握住了幾分楊過的神髓!太聰明,太有默契了有木有!
表面上,蘇蘇卻道:“過兒。”
彷彿是在提醒“過兒”少說話,免得透露門派信息,可在蘇真聽來,卻是叫他追問楚九歌的標誌——雖然這少年看着挺玩世不恭,但畢竟是初涉江湖,也是個好拿捏的人。
蘇真便對楚九歌笑道:“少俠言重了,何需道謝。雖然不便打聽貴派爲了什麼事進京,不過有什麼需要幫忙的,請隨便講。”
……熟悉的厚顏無恥,蘇蘇都沒什麼反應了。
而楚九歌看了看蘇蘇,撇撇嘴,道:“蘇公子若是要幫忙,那再好不過了,我們要找一個跟道士在一起的女子……”
“跟道士在一起?”蘇真皺眉道,提到道門和道士,不知爲何他就想起蘇蘇這人。
蘇蘇跟那羣道士,跟道觀的關係一向很好……
以至於皇上每次想對她下手,都要考慮一下道宮的反應。
蘇真思忖道。
“過兒!”這邊,蘇蘇扮演的紅蘇已經提高了一點音量。
楚九歌故作無賴的聳聳肩,不顧“師父呵斥”,對蘇真說:“是啊,跟道士在一起,不知被那道士說了什麼花言巧語,把她給騙走了,我們一路追那道士來京城的,誰知道京城東西那麼貴,吃了兩頓就沒錢了……嘖。”
好兄弟啊好兄弟!
蘇蘇驚喜的看着他,楚九歌簡直會讀心術,把她預備的故事差不多都扯出來了——她原本想編造一個師姐李莫愁被全真教道士拐騙走的故事,小龍女與楊過出來找她的故事,結果,楚九歌說的也是這個。
楚九歌感受到她的目光,轉頭對她笑笑。
他生在宮中,長在宮中,最擅察言觀色,揣摩他人心意,蘇蘇雖然之前沒跟他通過氣,但是憑藉她與蘇真的對話,他已經率先一步猜透她想做什麼,然後當機立斷,他順勢轉變了自己的身份,從楚九歌變成了她的徒弟“楚過”,然後配合她演這齣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