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句話,葉荊棘的心徹底沉進谷底。
但他仍不肯放開手,將她抱在懷裡,他俯首看她,沉聲問道:“爲什麼?”
“你問我爲什麼?”蘇蘇覺得這個問題十分好笑,然後她真的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問,“你也不想想你是怎麼對我的。”
想起兩人間的過往,葉荊棘嘴脣一抿,說不出話來。
“你總是在打我,罵我,貶低我,輕賤我,懷疑我。”蘇蘇淡淡道,“次數多了,我也不一件件說了。”
“你……恨我嗎?”葉荊棘猶豫了一下,終於問道。
這不廢話嗎?
這人還有自知之明嗎?
“我本來不想一件件數出來給你聽的。”蘇蘇冷笑,“可看你一副老年癡呆記不住事的樣子,我只能勉爲其難,把以前發生過的事情給你說一說了。”
她生怕有人在外面偷聽,所以不敢說很大聲音。
就這麼附在葉荊棘耳邊,用一種極溫柔,極小鳥依人的姿態,對他訴說過去發生的事情。
“你半夜三更綁架我,寒風之中,逼我當着你和外人的面,換上娼妓的衣服……”
“你總是罵我人盡可夫,污穢不堪,所以你對別的女人彬彬有禮,但對我卻像對待低賤的奴隸,想打則打,想罵則罵……”
“你從來都不相信我,就在幾天前,我已經答應了要跟你定親,嫁衣首飾都準備好了,就因爲中間出了點差錯,一點只要解釋清楚就沒事了的差錯,你就扼着我的脖子,差點把我掐死……”
“葉荊棘。”蘇蘇定定看着葉荊棘的眼睛,質問他,“你告訴我,我怎能不恨你。”
“可你依然幫我……”葉荊棘愣愣道。
“我不是已經說過了嗎?”蘇蘇皺皺眉,不耐煩的說,“我這是爲了蘇家,也是爲了你們葉家,此情……無關風月。”
葉荊棘楞了許久,才失笑道:“你果然還是恨我。”
蘇蘇即不答應,也不反駁。
不過是相互利用的關係罷了,你還想怎樣?
一個動不動就對她惡語相向的男人,難道她還要犯賤的撲過去不成?她又不是身體原主!
葉荊棘將她的無動於衷看在眼裡,心中一片冰涼,知道她所言非虛,她是真的恨着他的。
但沉默許久,他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過去可曾愛過我?”
蘇蘇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老實回答:“嗯。”
身體的原主從前的確愛過他。
而她……身爲本書的原作者,在寫這本書的時候,她是曾經愛過他的。
只不過時過境遷,現在的她已經長大了,長大以後就不喜歡霸道將軍款了,她現在喜歡的是溫柔居家款,一個男人如果對她不好,那他就算是天皇老子,她都不屑一顧的。
葉荊棘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得到這個答案以後,他黯淡的眼中不禁亮起一點光輝。
他看着蘇蘇,心中的絕望淡去,漸漸生出一股希望。
葉荊棘捫心自問,他對蘇蘇的感情也是愛恨交織着的,愛過她,恨過她,但在經歷過一堆的事情之後,最後愛壓過了恨,而蘇蘇……不過是反過來罷了。
“沒關係。”葉荊棘嘆息一聲,將蘇蘇抱在懷裡,像是對她,又像是對自己說,“我也恨過你,但最後還是愛着你……水滴石穿,不管花費多少時間,不管要我做什麼,總有一天,我會讓你原諒我,重新愛上我。”
“哈哈……”蘇蘇聽了這話,忍不住在他懷裡笑了起來,“重新愛上你……不可能的。”
除非她吃多了腦殘片,不然哪會做出這樣的蠢事?
葉荊棘眼中閃過一絲悲色。
她已完全不將他放在心上。
他卻無法指責她半分。
在他漸漸收攏的懷抱中,蘇蘇臉上帶着嘲諷的笑容,吃吃笑道:“曾經有一個人,她癡癡等你回來,你沒回來,她苦苦等你拯救,你沒伸手,她哭着求你相信她,你不信,她愛着你,你棄她如敝履……現在她死了,一個死人哪會重新愛上你?”
她說的是身體的原主,葉荊棘卻以爲她在說她自己,忍不住又難過,又心疼。
“不過她原本也不是什麼好東西。”蘇蘇忽然止住笑,低聲喃喃道,“隨便愛上一個人,隨便相信一個人,隨便跟人變壞,又隨便放棄了自己,這種自暴自棄的人,落到最後那副田地,只能說死不足惜……呵呵……死不足惜啊……”
“你不會死。”葉荊棘覺得她的話越來越不吉利,急忙擡手按住她的嘴,“你沒有死,你就在這裡。”
蘇蘇住了嘴,靜靜看着他。
最後還是沒有告訴他,對,她在這裡,但她已經不是最初的她了。
庵內的鐘聲漸漸迴盪開來,晨鐘暮鼓,傳入靜室之中,兩人四目相對,再也不發一語,唯有身後那面刻着軒轅詩的牆壁,靜靜的立在那裡,無論他們彼此間的感情變化如何,但在靜室外,在慶國這片土地上,他們兩個的故事,以及這面牆壁上的詩,卻越傳越遠,越傳越廣。
蘇中正本來就是文壇魁首,手底下一批筆桿子,加上這次又是爲了葉戰神一家平反出力,所以就連軍方的人都給他面子,暗地裡幫他出力,於是短短一個月間,葉家蒙受冤屈的故事,連帶着這首《軒轅詩》就傳遍了慶國,甚至傳出了境外,現在隨便在街上拉一個人,都曉得葉家死得不明不白,導致最近宮門口靜坐百姓的人數達到歷史新高,順便拉動了宮門外小吃街的銷量。
軍方本身就更別提了,以前沒人說話,所以誰都不敢說話,現在有蘇中正當出頭鳥了,他們再沉默下去就要爆炸了!於是紛紛跳出來罵娘,甚至還有葉家從前的忠實部下,索性棄官不幹了,扛着兵器騎着馬,進京來投靠葉荊棘。
還有紫霄,這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傢伙,最近頻繁造訪寺廟,而且每次去都不是自己一個人去,而是率領衆多道士前往,和尚們給不出個說法,他就不走,非但不走,還將慈航齋充當牡丹公主走狗,軟禁忠義之士的事情宣揚的人盡皆知,導致京城衆多寺廟門可羅雀,信徒大批量流失不說,甚至還有不少小和尚私底下偷偷問道士:“阿彌託福,這位道兄,請問貴觀接不接受和尚轉行?具體手續怎麼辦?”
勢頭愈演愈烈,最後,逼着皇帝給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