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朗哥兒也扯了架抄網撈蝦,目光卻沒有忽略掉那邊瑞霆表叔的臉,已經紅的彷彿成了煮熟的蝦子。
他到底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驚動了那邊的兩個人。長樂猛地回頭看過來,看見了笑成一團的朗哥兒,自然也看到了一臉漲紅的瑞霆,還有他那火辣辣的眼神……一貫沉穩的長樂突然心頭狂跳,臉頰也莫名地燒起來,眼神飛快地躲開去,再也站不住了,一扭身,就走。
瑞霆看着快步而去的少女,只覺得心裡某一種歡喜也撲簌簌飛走了,瞬間變得空落落的。
朗哥兒笑夠了,看瑞霆扎着手站在那裡發呆,好笑地搖搖頭走過去,用肩膀扛了瑞霆一下,低聲笑道:“人早走遠了,你在這裡做個呆頭鵝有什麼用?”
他並不知道母親與公主的意思,但能夠放長樂到這邊來,也隱約知道,母親和公主必定是知道的。既然長輩們知道,沒有阻攔,就是變相地支持……或者,瑞霆不是沒有希望。
當然了,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他是不會開太過分的玩笑的。長樂在他,就跟自己的親姐姐差不多,他得多秀逗了,纔會拿自家姐姐開玩笑!
很快,長樂的意思就被探聽回來。小魚兒很歡喜地來向江夏報喜。
“那丫頭是個沉悶性子,卻也是個主意正的,若是不喜歡,指定不會含混其辭,指定會一口否決的!”小魚兒很瞭解自家閨女,分析得頭頭是道的。
江夏聽得也不覺有異,心裡也替毛瑞霆高興。
毛家雖說如今還算不錯,也是正二品大員了,但相較而言,家境還是比着公主府差那麼一層。說起來,瑞霆能娶長樂,對他的前程也是有助益的。
當然了,長樂的血統在這,有一半羌胡血脈,若是毛家計較這個,江夏也沒辦法。
“朗哥兒也遞了話兒來,瑞霆也不是沒意思……不過,我還要寫信給毛家說說,他有祖母和父母,得他們都同意,咱們纔好往下走……”江夏給小魚兒說着,一邊柔和了聲音道,“不管這件事成不成,你給長樂準備嫁妝是可以着手了。”
小魚兒笑着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卻滿滿篤定道:“這纔想起來,什麼都晚了,我在蘇州時,就着手給長樂攢嫁妝了……”
說到這裡,她心中難免一陣黯然。她沒有說出來的是,當年長樂剛剛落地,扎昆就興致勃勃地給她說,可以開始給長樂攢嫁妝了。還說讓人去西域蒐羅最漂亮的寶石,他扎昆的女兒要用最尊貴的寶石才能配得上……卻沒想到,打發去西域的商隊還沒回來,扎昆卻戰死了。
明明是草原之珠的長樂,也只落得跟她這個母親回大慶,過着寄人籬下的日子。
她記得很清楚,在珂林貝爾城的時候,長樂明明很愛笑很愛鬧騰的,特別喜歡她的阿爸扎昆,每次扎昆將她扛在肩頭玩耍,小小的長樂都會緊緊地抓着父親頭上的辮子,嘎嘎嘎地笑得滿臉燦爛。可自從離了草原,小魚兒再沒見長樂那樣笑過。
她最初見她變成這般,還以爲是跟着在哥哥後宮裡被約束狠了,她也曾冷眼旁觀過長樂身邊的嬤嬤丫頭,仔細斟酌着,卻沒發現哪個嬤嬤敢於苛待孩子……然後她就沒有辦法了,只能看着長樂一路沉默下來,反倒落了個‘沉穩、嫺雅’的名聲。
一轉眼,七月下旬,二十四這天,趙寶兒帶着小兒子風塵僕僕地趕在落城門前進了京。
靖南王府的大管家早早趕到京城門口等着,又有趙家韓夫人打發過來的婆子,也在城門口候了大半天了。
趙寶兒見着人,先給韓夫人的婆子說了幾句話,打發她回去跟韓夫人報個平安,她自己則跟了靖南王府的人回了王府。
天色已晚,讓趙寶兒驚訝的是,府里居然還沒用晚餐,一家人等着她們母子回來,才一起吃了接風宴。
王府的規矩自然是男女分席,王妃也沒用兩個兒媳伺候,讓她們皆在下手坐了。
吃到半飽,王妃笑眯眯提起寶兒的三哥:“你三哥是個好的,這一遭皇上特意將他調至大沽口,別看現在不怎麼招人眼,卻是實實在在拱衛京畿的重地呢!”
趙寶兒終於明白了,今日意外的優待由何而來……再琢磨,臨行前丈夫粱嶸寬慰她的話,“之前母妃那般,也不過是想着向皇上表表忠心,其實並非真心苛待你!”
當時她還不敢相信,如今親見了,才知道自己家終究是剛剛起來,之前自己經得見得終究是少了,遇上事兒,想的就沒那麼深,只覺得被逼的受不住,滿心委屈了。
自覺看透了王妃心思的趙寶兒放鬆了不少,卻格外打點起精神來討巧湊趣。世子妃容氏是個沉穩內斂的,不怎麼愛說笑。趙寶兒一活潑起來,倒是逗得王妃開懷不已,一頓飯笑聲不斷,連粥都多喝了半碗。
晚飯後,王妃也不用兒媳婦們伺候,回到她屋子裡,就手打發了兩個兒媳婦,“你爲了弟妹歸家忙了幾日,也累了,早些回去歇着;老二家的也趕了一天路,路途勞頓的,也帶着孩子早些去睡吧!哦,你院子的後進讓人收拾了,韶娘和昶哥兒就先住在那邊吧。你們孃兒幾個許久不見,也正好親香親香去!”
趙寶兒自然是喜之不勝,韶娘和昶哥兒卻並沒有多少喜色,都是淡淡的。
母親一去將近兩年,她們最初的不適應之後,心裡還是有怨氣的。時間久了,也不覺得母親特別親近了。
小小子輝哥兒由奶孃抱着跟在後邊,趙寶兒一手牽了韶娘,一手牽了昶哥兒,從王妃房裡辭出來,一路往自己住的西院過去。
剛走出正院不久,昶哥兒就藉着整理腰帶的藉口抽了手。
韶娘倒是沒可以掙脫,也嘰嘰咕咕地跟趙寶兒說得熱鬧,但說的話卻都是她跟小姑娘們玩耍,玩滑梯、玩鞦韆、玩蹺蹺板……這些東西除了鞦韆,其他的趙寶兒見都沒見過,自然搭不上話,韶娘說着說着,就說不下去了,孃兒仨一路走着,竟冷了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