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廿三,小年。宮內祭祀。
因爲是祭祀家廟,也就是太廟,故而,參加祭祀的主要人員就是皇族宗室親貴,官員則是太常寺和禮部。
在萊王世子宋抱朴盛大的獻俘禮之後,據消息稱,大皇子在兩天後也回了京。只不過,大皇子灰頭土臉的回來,沒敢張揚,連皇子儀仗都沒打出來,故而知道的人……不多,或者也可以說,知道的也會刻意不提及。
臘月廿三祭祀,乃是祭祀宗族祖先,大皇子悄然出現在祭祀隊列之中。
只不過,往年是縱隊排列的皇子,今年因三皇子傷病不能出行,兩個皇子就排成了左右,大皇子爲長,居左;二皇子爲幼,居右。
萊王慣例告假,沒有進京。
代表萊王府祭祀的只有宋抱朴一人。緊跟在大皇子和二皇子之後。卻因爲代表了萊王府,而位列正中。
徐襄的高燒已經退了,只是被江夏下令,不得出屋。
吃過早飯,江夏過來給徐襄檢查身體,確定病情好轉之後,略一沉吟道:“祭祀所用諸般,西邊的院子裡是做了準備的,魏嬤嬤親自看着佈置的,你穿戴厚實了,可以過去了。”
徐襄擡眼看看江夏,點了點頭。
祭祀,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說,乃是頭等大事。特別是祭祀宗族祖先,被視爲大祭,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禮儀活動。
對於這一點,生於現代的江夏無法讓自己真心接受,但她表示理解。
細想想也是,祭祀祖先,是對逝去親人的懷念和追思,同樣也是對自己血脈根源的傳承和延續,那是每個人的來處,是一個生命的根!
江夏這纔將一條毛線織就的圍巾遞過去:“注意點,儘量別吹了冷風!”
說完,轉身退了出來。
第二進的大廳上,案几上擺了江家的賀氏的牌位。越哥兒帶着齊哥兒兩個人,恭恭敬敬上香祭祀。
江夏帶着囡囡站在大廳門外,跟着行禮。囡囡的戶口被她正式落在了江家,江夏給她起了名字江秋,因爲囡囡告訴她,自己的生日在秋天。
祭祀宗族祖先,只有男子能夠入內。未婚的女兒和娶進門的媳婦,只能在門外行禮。
江夏過來祭拜,只是替夏娘盡義務而已,門內門外,她並不在意。
祭拜過賀氏,另一邊又擺起了竈神像,仍舊由越哥兒和江哥兒行禮祭拜了,然後,舊的竈神像被焚化,燒之前,嘴巴上被抹了蜜糖。
與之前祭拜賀氏的肅穆不同,祭拜竈神的過程就有些遊戲的成分了,齊哥兒更是從頭到尾都樂呵呵的,他就盼着祭拜完成之後,拿了蜜糖跟囡囡一起吃去。
江夏則帶着囡囡回了後院,女子是不能拜竈的。
很快,齊哥兒就捧着蜜糖罐子蹦跳着跑了回來,拉着囡囡上炕玩耍吃糖了。徐襄也轉了回來。西院裡的房屋烘得溫暖乾燥,但徐襄沒留在那邊,而是又回到了江夏的西屋裡。江夏似乎也忽略了,對於徐襄回來未置一詞。
或者可以說,她太忙,沒顧上搭理徐襄。她帶着丫頭們收拾清理屋子——小年除了祭祖拜竈,另一個大任務就是打掃除塵。
從裡到外統統清掃一遍,又有早就請好的匠人糊頂棚,糊牆。當然,這一天時間,所有房子糊完不可能,其他屋子都糊完了,只留着大堂正廳,放到這一天糊。
忙忙碌碌了一天,下半晌,日頭偏西,江夏才忙完。廚房裡已經用大鍋燒了水,擡進各人的屋子裡,沐浴!這同樣也是風俗。
江夏幾乎整個身體都浸在溫熱的水中,舒服地嘆息着:看來,所謂風俗,也不過是常年習慣的積累。打掃完,洗個澡,再正常不過,也再舒服不過了。
過完小年,年味兒驟然濃郁起來。
該往來走動的,年禮已經在之前送出去。過完小年,則是鄰里百舍之間的走動。
相對於平頭百姓之間鄰里的親近,江夏居住的這一片,大都是在京任職的官員,宅子也大一些,鄰里之間的走動往來,也就淡了許多。
年節走動,也只是打發下人,各家各戶送上一份禮節性禮物罷了。
江夏進京之後,過了中秋、重陽幾個大節日,她依照禮儀各家都送了節禮過去,但是回禮的卻不到一半,回的禮也薄了許多。江夏並不覺得意外,畢竟她沒什麼身份地位,人家有所慢待也屬常情。
眼看過年了,江夏也沒操心,仍舊由紅綾姑姑操心準備了節禮,臘月廿四上午,就分送到各家去。
意外的是,送禮的人還沒回來,就有人上門回禮。
江夏最初都沒在意,等紅綾姑姑拿了好幾個禮單子進來給她看,她才察覺到異樣。與中秋重陽時薄的沒法看的回禮不同,此次上門的幾份禮單子,明顯厚了不少,甚至有幾份比她準備的節禮都厚不少。
她準備的節禮,可是存了交好的心,特意往厚了準備的,每份都不少於五十兩呢!
而她手上拿着的幾份禮單,最少的也得四十多兩,最厚的一份是一匹緙絲一匹蜀錦,價值最起碼得二百兩銀子!
詫異地擡頭,看向紅綾姑姑,江夏微微皺着眉頭道:“姑姑,這是爲何?中秋、重陽他們回禮可都是極薄的,恐怕連五兩銀子都不到呢……”
說到這裡,江夏突然想到了什麼,眼神一閃,再看向紅綾姑姑,就見她也正好含笑頜首,“就是因爲徐大人!”
自從紅綾姑姑進京,就一直稱呼徐襄爲徐大人了。
江夏眨眨眼,然後頹然地將手中的禮單子撂到桌子上,半晌,道:“等越哥兒長大了……呵呵……”
話沒說完,她自己個兒先搖頭失笑了。
這個時代的女子地位低下,她又無憑無恃地,想要進身掙個身份也難……想要光耀門楣,提高身份,只能寄希望在越哥兒和齊哥兒哥倆身上了。
只是,這個沒必要拿出來說說,除了顯出自己的小心眼兒,也沒什麼用。
剛剛撂下禮單子,江夏正準備跟紅綾姑姑商議商議過年打賞的事情呢,就聽得門外通報:“萊王府大管家親自上門,來送年禮了!”
江夏愕然着,連忙要了一件直綴穿了,戴了頂襆頭,迎到前院,萊王府大管家異常客氣地寒暄片刻,喝了杯茶方纔去了。
等過了午飯,又有好幾家鄰居上門送節禮,禮單子又不約而同地厚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