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不住田媽媽的再三挽留,是夜,沐晚沒有回“仙客來”,留宿在青衣家。
田媽媽說,她料定沐晚會回來的,所以,當初建房子的時候,特意在內院給沐晚也準備了一間閨房。
“樣式都是仿着姑娘以前的在府裡的閨房蓋的。裡面的物件擺設,都是以前姑娘用過的舊物。這些年,我天天打掃,現而今,總算等到姑娘了。”
接着,她打發青衣回屋睡覺,自己卻和以前在沐府一樣,在外間臨時支起一間小牀,執意要給沐晚值夜。
沐晚知道她是擔心自己會不辭而別,也不點破,在裡間安置下來。
田媽媽畢竟年紀大了。不一會兒,外間鼾聲大振。
沐晚卻怎麼也睡不着。一來,她很不適應凡人界的稀薄靈氣,並且總覺得空氣裡摻雜了一股子難聞的怪味道;二,修爲提高後,她每天的睡眠時間也相應的縮短了;當然,最主要的是,聽田媽媽細說了當年她離開後,沐三爺的種種,一時間,她的心緒波動,久久不能平靜下來。
經過劍域第十重的黃粱一夢,沐晚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的渴望:前世,她鬥翻錢氏,奪得“京城第一才女”之美稱,費盡心思嫁進京城魏家……她苦心經營,做了那麼多的努力,不爲別的,只是爲了向沐三爺證明,她這個“嫡長女”照樣能光耀門楣,一點兒也不比他夢寐以求的所謂“嫡長子”差;包括今生,她嘴上說“斬斷紅塵”,毅然走上修真大道,其實心裡又何嘗沒有想着有朝一日能衣錦還鄉,到沐三爺面前好好顯擺一番?
是以,看清自己的內心後,此番回來,她只想當面問一問沐三爺:父女一場,沐三爺的心裡到底有沒有過她這個女兒?她也曾經是父親期待過的孩子嗎?
甚至於,她想逼問沐三爺:既然他是這麼的憎厭她這個長女。爲什麼在她初生時,不索性直接溺死?他待她,生而不養,讓幼年失母的她。受盡府中衆人的欺凌,嚐盡人間冷暖,到底爲的是哪般!
然而,聽完田媽媽的述說,沐晚突然發現沐三爺以前在她心中的形象轟然倒塌。做了他兩世的女兒。她好象今天才真正看清沐三爺。
去他的孝子!
去他的謙謙君子!
去他的堂堂士大夫!
沐三爺分明就是一個懦夫!他不敢愛,不敢恨,根本就不敢面對自己的本心!
他看似精明能幹,正直無私,實則是一個拎不清的糊塗蟲!
沐晚枕着胳膊躺在牀上,想到這裡,忍不住“呵呵”苦笑——沐晚啊沐晚,你就這麼在意沐三爺對你的看法嗎?
他自己都活得稀裡糊塗,翻來覆去,不知所謂!
他這大半輩子活得可悲、可憐又可恨!
他憑什麼來否定你!
你費盡心思。想得到這樣一個人的肯定,不覺得是個天大的笑話嗎!
沐晚,你就是你!你爲自己而活!走自己的路,他人對你的看法真的那爲麼重要嗎?
你爲什麼要在意他人對你的看法!
沐晚只覺得眼前一亮,翻身坐起來,扼腕說道:“對呀,我爲什麼要在意他人對我的看法?我需要他人的肯定嗎?肯定,如何?否定,又如何?我的路,只能由我自己走下去!誰也代勞不了!”
說完。苦悶的心裡豁然開朗!
“叭嗒!”那是她內心深處的心結解開的聲音!
緊接着,識海里緩緩騰起陣陣暖意。
沐晚閉上眼睛,斂神內識,只見瑰麗明亮的識海里。冉冉升起點點金光。
沐晚認出來了,這些金色亮點全是她對劍道的認識與理解!當下又驚又喜:啊,這是要凝結劍種的節奏!
一點,兩點……數不清的金色亮點慢慢的飄向識海正中心。
與此同時,屋子裡掀起陣陣罡風,吹得帷幛獵獵作響。
顯然。此地不是凝結劍種之地!
沒有猶豫,沐晚推開窗戶,祭起祥雲飛劍,衝進了濃黑的夜幕之中。
識海里,金色亮點越來越集中。
沐晚所到之處,空氣翻涌,罡風漸烈!
必須儘快找一個沒有人煙的僻靜之所在!沐晚有些懊惱:不該讓香香留在客棧裡的。
沐晚全速前進,很快,飛出數百里。她終於找到一處前不見村,後不見店,沒有人家的荒山野嶺。
山腰處有一塊較大的緩坡,地勢也還算開闊。沐晚急忙降下飛劍,從儲物袋裡取出一柄金色的小劍。這是清沅真人爲她準備的守護劍陣。
往小劍裡注入五色靈氣,沐晚將之拋至半空中。
錚!
金色小劍陡然變作一把丈餘長的金色巨陣,懸浮在半空中。劍身之上,金光閃爍,照亮了整個山坡。
刷!
青色的劍光閃過,青鋒劍出鞘。
劍鞘收進空間裡,她在山坡正中盤腿坐下,將劍平架在自己的兩個膝頭上,斂神內視識海。
此時,絕大多數的金色亮點已經聚集在一起。在識海正中間凝成一團。
接下來,沐晚要做的是,用神識包裹住這個鬆散的金色光球,令其變得更緊湊,直至凝成劍種。
深吸一口氣,她先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她將神識凝成二指寬的長條狀,一圈又一圈,一層又一層,緊緊的裹住那一團金色。
凝鍊劍種時,天地必有感應。儘管凡人界的靈氣很稀薄,但是,方圓百里的靈氣都感應到了,盡數向沐晚涌過來。
山上颳起了大風。嘩啦啦,周邊的樹木被狂風吹得劇烈搖擺。時不時傳來“咔嚓”之聲。好幾棵海碗粗的雜樹被攔腰折斷。
而沐晚應爲有頭頂的金色巨劍守護,卻連頭髮絲都不曾拂動。
金色光團越來越凝實,識海里也是風起雲涌。神識化成的雲層,在金色光團上漸漸堆積起來。
……
沐晚每往金色光團上裹一層神識,就使勁緊一緊。是以,金色光團外面的神識越裹越多,但它的體積不見增長,反而大幅度減小。
終於,已經完全透不出金色亮光出來的“神識球”變得只如嬰兒的拳頭大小。而“神識球”的上面。已經堆起小山似的暗紅色雲層。後者沉甸甸的,眼見着就要掉下來一樣。
整個識海變得空蕩蕩的。
沐晚好不容易纔凝出一截三寸來長的神識長條,用它裹在“神識球”的最外面。
後者比精鐵還要堅硬,她再也無法往裡擠壓。
沐晚皺眉:識海里已經再無神識可以抽凝了。難道要從雲層裡抽取神識嗎?
就在這時。只聽見“嚓嚓嚓”一陣碎細,小山似的雲層裡時不時閃起金色的亮光。
這些亮光越閃越快,迅速彼此接連起來。轉眼的工夫就象條金色的小龍,飛速遊走於暗紅色的雲層裡。
沐晚看呆了,哪裡還顧得上從雲層裡抽凝神識!
突然。這條金色小龍發出“刺啦”一聲巨響,一頭扎進了下方的“神識球”裡。
失去光亮的暗紅色雲層竟然化作雨水,“淅淅瀝瀝”的落下。
從“神識球”裡冒起一個懵懵懂懂的聲音:“什麼是劍?”
沐晚擰眉,慢慢答道:“劍,大凶之器也。”
聲音略頓,又問道:“劍是做什麼用的?”
沐晚毫不猶豫的答道:“殺敵!能一劍殺死敵人,絕不用第二劍!”
聲音“哦”了一聲,大聲問道:“哪裡有劍?”
沐晚笑了:“外面就有一柄劍。”
“咔嚓!”“神識球”一分爲二。
一顆比豌豆大不了多少的金色光球從中蹦了出來,急聲問道:“主人,那柄劍在哪裡?”
劍種。成!
識海里,雨停了。堆積如山的雲層四散。
沐晚睜開眼睛,拿起膝頭上的青鋒劍:“劍在這裡!”
劍種一晃,自她的眉心鑽了出來,浮在青鋒劍面前,歡呼:“這把劍很兇!它叫什麼名字?”
沐晚答道:“我叫它青鋒劍。”
劍種彈了彈:“不好!這個名字不兇!不喜歡!”
取名字啊……某個取名白癡心念一轉,問道:“青雲劍,如何?”金色小龍來源於暗紅色的雲層。劍種應該會喜歡吧……如果還不喜歡,就試試“鴻雲(紅雲)”!
果然,劍種歡呼:“青雲。喜歡!”它圍着青雲劍飛快的轉了一圈,急得直彈,“怎麼進去?”
好急的性子!沐晚吐出一口濁氣,左手捏成劍指:“我用靈氣送你進去。”
說着。指尖逼出一道五色靈氣,注入劍首。
劍種二話不說,“滋溜”順着靈氣滑進了劍首。
它剛一進入,青雲劍籠起青色的光暈,劍身輕顫,發出一聲清亮的劍鳴。響徹雲宵。就連頭頂上的金色巨劍也劍首也向着這邊頻頻的上下點動,好象在行禮致意。
風平浪靜,四周一片寂靜。
而沐晚立刻強烈的感受到了青雲劍此刻的心情:喜悅,新鮮,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
她亦狂喜。
她跳起來,迫不及待的挽了一個劍花。
青輝如水,象月光一樣,鋪灑開來。
啊,青雲劍升級了!變成了下品寶器!
怪不得青雲劍的心情好極了!
從此,我也有本命靈劍,不,我有本命寶劍了!沐晚撫劍,從心底裡笑了出來,對着黑漆漆的山腳,大聲叫道:“我終於成爲了真正的劍修!我是劍修了!”
“什麼人!半夜三更鬼叫什麼?”遠遠的天際線上,有一道白色的遁光往這邊急馳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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