虯龍一族的使者終於學完了禮儀。這天的朝會上,吳真君正式啓奏:“虯龍一族的使者到訪,爲君上朝賀。”
沐晚應下了:“準。明天宣他們上朝一見。”
吳真君謝道:“君上隆恩。”
散朝後,他派一名禮博士傳達了天庭的旨意,並要求三位使者今天沐浴焚香。
禮博士一傳達完,其中一名隨從便跳了起來:“還要沐浴焚香!你們不要太過分了!”
這名禮博士也不含糊,翻着眼皮子問道:“外族朝覲,當提前一天沐浴焚香,這是禮儀中的一個重要環節,難道你們不知道嗎?你們跟誰學的規矩?如果規矩沒學全,怎能朝覲?”
另一名隨從連忙拉了一把自己的同伴的袖子,陪着笑臉說道:“他昨晚沒睡好,今早補覺,纔起來。這是起牀氣呢。請博士多多海涵。”
禮博士在心裡哼了一聲:堂堂的高階飛仙,一晚沒睡好,第二天早上還要補覺?誆誰呢!
不過,他今兒不是來打嘴仗的。見好便收,笑道:“那麼,今天晚上,請早些歇息。明早到了朝會上,可耍不得起牀氣。”
“是是是。”這名隨從也是個能屈能伸的,連聲應着。
禮博士抱拳;“下官告辭。”
等他離開後,那名鬧起牀氣的隨從立馬安分了下來,溫馴的垂手侍立在一旁。
正使則是憂心忡忡:“今天,這一位的態度更加強硬。少主,我們真的還要忍讓嗎?”
“明天,上了朝,見過那位青帝再說。”剛纔還滿臉堆笑的隨從,這會兒笑意全無。他瞥了一眼侍立在一旁的那名隨從,吩咐道,“星難,明天的朝會上,你不可多語。務必要端出謙卑的樣子來。”
“諾,少主。”垂手侍立的隨從低眉順眼的應道。
正使也看了他一眼,嘆道:“希望明天你能入得青帝之眼。”
次日上朝,沐晚問完當天的一干事務後,末了,看向下首的吳真君:“吳愛卿,虯龍一族的使者,來了沒有?”
吳真君出列,抱拳迴應道:“啓稟君上,三名虯龍使者已候在聽音閣。”
沐晚頜首:“宣。”
立在主位下的當值官立刻大聲唱宣:“君上有旨,宣虯龍使者覲見。”
象是接力一樣,外面也響起了通傳聲:“宣虯龍使者覲見。”
“宣虯龍使者覲見。”
……
一道接着一道,通傳聲越傳越遠。
大約半刻鐘後,大殿門口進來一名金甲衛。他抱拳稟奏道:“君上,虯龍使者一行三人,請求朝覲。”
“快快有請。”沐晚擡起手臂。
“諾。”
金甲衛轉身出了寶殿。外門唱禮:“虯龍使者覲見。”
衆仙官都齊刷刷的轉過身子,看向寶殿門口。
三人呈品字形,大步流星的走了進來。
沐晚聽香香說了好多這三位的八卦,今天還是頭一次見到本尊。隔着十幾丈遠,她便感覺到了饕餮的氣息。
沒錯,三人身上都帶有饕餮的氣息。不過,她聞到的是,以第二排右邊的那位隨從身上的氣息最爲精純。前頭的正使略次。剩下的那位的氣息最爲斑駁。
要問她爲什麼聞得如此清楚?一來,她的道行遠超過這三位;二來,她具有真龍血統,在血統上也足以碾壓他們仨;第三,在很早以前,她就從黑夜那裡學了氣息辨析法。用了一千多年,此法門早就運用得不能再純熟。
當然,還有就是,三位使者爲了顯示上古大家子的身份,根本就沒有壓制身上的氣息。
沐晚在心裡暗自好笑:有道是,山中無老虎,猴子充大王。這世道,一羣饕餮還真敢擺起真龍的譜,出來招搖撞騙。
底下,三名使者已經在十丈開外站定,行了一個正式的道禮:“虯龍族使者見過青帝大人。”
沐晚大大方方的受了他們的禮,右手虛擡,溫聲問道:“不知道三位使者爲何而來?”
站在首位的正使答道:“聽聞青帝大人正位,族中命我等前來道賀,並奉上賀儀。恭喜大人,功德滿圓,正位仙帝。”說着,他微微側了側頭,“星難,還不奉上禮單。”
“諾。”星難從懷中取出一份大紅燙金的大禮單,雙手齊眉舉着,欲往前行。
“虯龍族客氣了。”沐晚笑盈盈的應道。
主位下侍立着的當值官聞言,快步迎了上去。
於是,星難才走了三步,便被攔住。
他只好將禮單奉給當值官,輕聲道謝:“有勞了。”對着主位上行了一禮,他退回原位。
當值官接了禮單,又快步走到主位上,雙手奉給沐晚。
但是,後者沒有接,掃了一眼紅色的書皮,笑道:“念。”
按照天庭的規矩,這樣的賀儀歸仙帝私有,無須當場唱禮。但是,某仙帝深知饕餮的稟性,很不看好他們送來的賀儀,所以,讓當值官唱禮。
哼哼,本君纔不會給你們遮着藏着,白擔了名聲。
果不其然。
當值官打開禮單,飛快的瀏覽之後,擡起眼皮子,先是神色古怪的看了寶殿之中的三位使者一眼,然後才中氣十足的唸了起來:“虯龍族爲青帝大人賀,敬奉上品元石十萬塊、五彩珍珠十鬥、上品精鐵一萬斤……”
倒也是依着古禮,湊滿了九十九樣。然而,這些玩意兒,對於堂堂的仙帝來說,就跟千里送鵝毛是一個意思。
不過,滿朝的仙官都知道,他們的君上跟虯龍一族可沒有“情義重”這一檔子事。是以,很多仙官看向三位使者,眼底全是不屑——說好的上古大家呢?你們的底蘊在哪裡?九十九件賀禮裡,合着最值錢的是那十萬塊上品元石!你們以爲這是打青帝大人的臉,打天庭的臉嗎?不,你們打的是你們自個兒的臉!
也有一些仙官眼波流轉,臉上現出瞭然之色。這些賀禮大多數是下界之物。難道說,虯龍一族的老窩其實是下界的某個界面?
沐晚也想到了這些。才聽了三分之一,她以寬大的袍袖爲遮掩,飛快的在袖子裡掐算起來。
等唱禮結束,她這邊也推演出了結果。
呵呵,還真是的呢。
在被抹掉的那十年裡,她當沐府掌家姑娘之時,曾聽老人們說過,這人哪,貪到一定程度後,往往就會變得蠢了,跟豬油蒙了心一樣,卻毫不自知。
現在看了那羣饕餮送的禮,以及三位使者肉疼的小眼神兒,她覺得凡界的老人們誠不欺人也。
虯龍一族是上古大家,傳承至今,他們的族藏肯定是相當驚人的。可是,這羣饕餮卻連一件充門臉的東西,也捨不得出。東拼西湊的搞了這麼一大堆雜七雜八的玩意兒出來。
說句老實話,在上界,要湊這麼多沒用的玩意兒,還真得費點工夫。而在下界,收集它們就會容易得多。
只要有心,不難查出這些東西都出自何處。這樣一來,即便不能立刻查出虯龍一族的老窩在哪裡,至少也圈定他們的活動範圍。
從這一點上說,這份禮,還真是沉甸甸的,特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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