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延壽星君的話,原本也打算圍上來看個究竟的仙官們都收了腳。
延壽星君右手一晃,掌心現出一株半尺來高的靈草。葉子碧綠,生機勃勃,被掐斷的草莖上還掛着晶瑩的漿汁。
他將當着所有人的面將靈草扔到屍體的臉上。
果不其然。靈草冒出一縷淡綠色的細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黑,腐化。不到五息,整株靈草都化成了一灘象膿汁似的黑色液體。
腐臭之味隨即散開。
“呀!”不少仙官輕呼,本能的用袍袖掩住口鼻。
事實擺在眼前,人們心中的疑惑盡消。
而延壽星君此舉就是爲了給青帝大人的魔軍護衛辯白。目的達到,他躬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將那灘黑色液體收進一隻巴掌大的圓肚長頸白玉瓶裡。
完事後,他蓋緊玉瓶,端在手裡,解釋道:“此液甚是奇特,未曾見過,可以研究一二。”
延壽星君癡心於醫道,這是天庭之中,人人盡知的。他如此行事,倒也在大家的意料之中。沒有人覺得奇怪。
“咦,惡臭之味,消失了。”隊列裡有人輕呼。
延壽星君收了白玉瓶,點頭:“靈草腐化而成的汁液有惡臭之氣。”
“血煞魔氣不是這樣的。”
“對。就算是沒有封印,血煞魔氣也不會這麼快就腐蝕掉一株靈草。”
……
寶殿之內,頓時熱鬧起來。仙官們議論紛紛。
“可是,到底是什麼毒呢?”有人問道。
“是啊。”仙官們的目光無不越過延壽星君,看向主位臺上。
南帝一直是眯縫着眼睛看地上的屍身。感覺到大家的目光,他清咳一聲,說道:“這裡頭有血煞魔氣。另外,還混了一種很厲害的毒。”
西帝瞪大眼睛看向他:“三哥,你見過?”
南帝呵呵:“七萬年前,斬殺厲影魔孽時,也曾看到過這樣的現象。厴影的血,滴落在草地上。那一片的草地都會被腐蝕掉。氣味也難聞得很。不過,遠不及這個的厲害。”
七萬年前,厲影魔尊率衆進犯仙界,被南帝斬殺於魔劫界。寶殿之內的仙官們都是聽說過的。沐晚也曾聽父君說過。魔劫界之名,就是因這場大捷而得。
東帝聞言,問道:“三弟的意思是,毒害原天帝府上萬口人的元兇,比厲影魔尊還要厲害?”
南帝遙指屍身:“從所染的毒來看,應該是的。”
比魔尊還要厲害的魔……那就只有三位魔聖尊了!衆人的神色大變,又齊刷刷的仰起頭,看向沐晚。
好吧,大家的眼睛都亮着呢。雖然他們都看不透四位君上的修爲境界,但是,從這四位的相處模式來看,他們敢賭上身家,外帶老婆孩子——青帝大人的拳頭絕對是四人之中最大的。
所以,對付那三隻聖尊,就全靠您了,青帝大人!
不止是臺下,臺上的東帝他們三位,也是如此。
“本君沒有斬殺過魔尊……”沐晚呵呵,“所以,沒有見過魔尊的血,也辨不出這毒。”
臺下,好多人的眼睛變暗了。
沐晚又道:“不過,本君可以舉薦一人。他在下界時,曾接觸過不少魔物,也許會知道。”
變暗的那些眼睛刷的又亮了。
南帝“啊”的輕呼:“本君知道了!這人是張丹仙,是也不是?”
多謝配合!沐晚忍住笑,衝他點頭,朗聲應道:“沒錯,正是魔劫界邊軍城的醫正,玉靈子。”
爲了表示師叔是個高人,她特意只報道號,並且在還在後面加了一個“子”字。
臺下的仙官們信了。因爲魔劫界是九重天南大營的邊軍城,恰好也是青帝大人的龍潛之地。所以,這兩位仙帝大人都知道玉靈子其人,最正常不過。
好吧,事到如今,滿朝仙官無人識得此毒,好不容易聽到有人可能識得此毒,他們也沒得挑啊,不能不信。
東帝和西帝也信以爲真,都催着南帝召人——人是南大營的,小晚只是負責舉薦。至於召人,還得是南帝親自來。
南帝也沒推辭,當即發令,召見張逸塵。
象這樣的召見,被召見者都是用通行令符,火速趕過來的。
大約一刻鐘後,張逸塵手捏着一張通行令符,身着從四品將軍吉服,現身於金殿之中——沐晚正位仙帝,魔劫界換了新主將。南帝順手也將邊軍城裡的將軍們都按上年度的考覈相應的升職。張逸塵選擇留在魔劫界,於是,也跟着升了職。
待他立穩身形,行了禮後,南帝說明原由,末了,又道:“現在,屍體就在擺殿裡,張愛卿且上前去分辨一番。”
“諾。”張逸塵領令。
延壽星君站在屍體旁邊,目光灼灼的看着他:“張大人,這邊請。”
“請。”張逸塵抱拳行了一禮,這才走到屍體旁,蹲下身子,仔細的查看起來。
這是他頭一次上凌霄寶殿。來之前,也不曾收到小晚的傳訊。不過,也正是如此,他才安心得很,心裡真的一點兒也不緊張——小晚坐在臺上,不可能讓他當衆出醜的。她什麼也不說,任南帝大人召他過來,肯定是認定,這毒他能辨認得出來。
他定睛細看屍體那黑漆漆的臉,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爲了保險起見,他從儲物空間裡取出一雙薄如蟬翼的鮫紗手套戴在手上,先後掰開死者的兩隻眼皮。
兩道黑紅色的血水流了出來。兩隻眼窩子迅速空了。死者的臉上現出兩個大眼洞,跟骷髏頭一樣。
延壽星君蹲在另一邊,目不轉睛的看着。見狀,臉上現出狐疑之色——明明在剛剛碰到屍體時,他也曾這樣仔細的檢查過眼睛。那時,一雙眼睛都在,只是血氣充盈,紅豔似火。
張逸塵又掰開死者的嘴。
同樣,也是有黑紅色的血水淌了出來。
不少仙官看得真切,接連倒吸一口涼氣——死者的嘴裡空洞洞的,舌頭、牙齒、牙牀都不復存在,顯然也是都化成了血水。
張逸塵檢查完畢,鬆開那兩皮塗得紅豔豔的嘴脣。
後者立馬就塌了下去,樣子別提有多怪異了。
延壽星君是個醫癡,此時,哪裡還忍得住?他急切的問道:“張大人,這到底是何毒?竟如此之厲害!”能夠腐蝕被封印了的真仙之屍身,絕對不是一般的強悍!
張逸塵笑了笑,一邊摘下手套,用丹火化掉之,一邊答道:“這不是毒。正如星君所言,血煞魔氣是有的。不過,死者具有真仙之身,血煞魔氣還不足以使她在半刻鐘之內斃命。死者其實是死於罪孽。”
“罪孽?”延壽星君愕然,“是什麼毒?”修爲幾萬年的醫仙,他還是頭次聽說罪孽可以毒殺人。所以,他馬上想到,玉靈子口中的“罪孽”是毒藥的名字。
是新品種的毒藥嗎?不曾聽聞過呢。求解。
張逸塵搖頭:“不是毒藥的名字。就是罪孽。”
“啊?”延壽星君蒙圈了。
事實上,一起蒙圈的還有臺上的三位仙帝,以及滿殿的仙官們。
“罪孽是比毒藥還要毒的存在?”東帝表示無法理解。
南帝擰着眉頭,微微頜首:“好象也說得通呢。那個厲影魔尊生啖了那麼多的無辜仙民,絕對是罪孽纏生的。所以,他的血也有一樣的腐蝕性。只不過,他的罪孽尚不及這個兇手的深重,所以,腐蝕性與之相差甚遠。”頓了頓,他問道,“小晚,你以爲呢?”
恭喜您,答對了!當着滿朝仙官的面兒,沐晚做恍然大悟狀:“原來是罪孽啊!罪孽也能象毒一樣的相互傳染?”
衆仙官聞言,都嚇了一大跳。尤其是靠近屍體的那些仙官,嘩的一下往邊上閃出了一大步。
哈哈,小晚又調皮了!張逸塵忍住笑,很默契的接過話,抱拳啓奏:“啓奏君上,末將曾在下界剿魔。那些魔物行事兇殘,以吃人爲生,所以,都是罪孽纏身,只是或多或少而已。接觸得久了,末將對罪孽也略有一些瞭解。一般的情況下,尋常的接觸,罪孽並不會相互傳染。”
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沐晚指着屍體:“那她是怎麼被染上的?原天帝妃不可能惹下這麼重的罪孽。不然的話,她早就被罪孽之火日夜焚燒,屍骨無存。”
張逸塵答道:“據末將所知,天魔仙可以施展一種秘法,將身上的罪孽度到旁人身上,以奪其功德。”
啊?罪孽還可以度給別人!衆仙官聞言,無不覺得背後冷風習習,人人自危——兇手罪孽如此之深重,又在原天帝府來去自如……娘咧,他要是身上的罪孽還沒有度乾淨,又出來禍害人,該咋辦?
“君上,此獠一氣屠盡原天帝滿門,罪大惡極,必須儘快捉拿歸案!”
“捉是肯定要捉的。只是,兇手究竟是誰啊?”
“兇手還用猜嗎?能讓原天帝妃等人如此盛妝相見的,肯定不會是你我這樣的外人!”
“對!是原天帝!”
“言之有理!原天帝的嫌疑最大!”
……
衆仙官你一嘴,我一舌,將原天帝歸爲了第一嫌疑人。
果然是積思廣益!沐晚在心裡暗贊。
就在這時,寶殿裡又閃過一道銀光。貪狼星君回來了。他帶回來一個爆炸性的消息——在天帝府前院書房裡有一件秘室。他們在裡頭找到了一個已經被毀壞的傳送口。初步斷定,那個傳送口是通往九重天魔界的。
“啊,原來通魔的是原天帝!”
“他竟然賊喊捉賊,污衊北帝大人通魔!可見罪孽深重之至!”
“錯不了了!兇手絕對是此獠!”
朝上羣情激憤,衆仙官七嘴八舌的,瞬間就給原天帝定了罪。
“君上,請下旨緝拿寧犯!”
一激動,他們直接呼原天帝爲“寧犯”——原天帝姓寧,名揚。
沐晚看向東帝他們三位。
南帝的眼裡全是憤恨。東帝和西帝則是還陷在巨大的震驚之中,尚未緩過勁來。
“二哥……他怎麼會罪孽如此深重的?”東帝真的很難接受。
“他一身的功德呢?都到哪裡去了?”西帝表示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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