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之際,沐婉兒心念微動,進了空間。
宋牛生前是個魔修,且記憶殘缺,沒能留下什麼靠譜的修真法門。是以,沐婉兒站在小水潭邊,不禁生出一股空懷寶貝不得用的惆悵——前世宋牛也不全是在騙她。小水潭裡的水確實是空間裡的靈氣所化,能凝實魂魄,並且如果不補回空間的損耗,真的是喝一口就少一口。
也就是說,在她不能修練之前,最好不要輕易動用靈泉水。否則,空間損耗太快,只怕撐不了幾年就要徹底塌了。空間一塌,法寶就會成了沒用的殘器。而她身爲此間的主人,也會被反噬。法寶反噬的威力很大,以她現在這種凡人的體格,屆時肯定會小命不保。
現在,沐婉兒唯一能用的就是小茅屋。養魂玉有滋養、凝鍊魂魄的功效。而不要任何功法,只要呆在小茅屋裡,其功效就能得到加持,並且還不會額外再損耗靈氣。
修練時,擁有一個強大的魂魄往往能事半功倍。
那麼,就從強魂壯魄開始吧。沐婉兒在茅屋裡,根據宋牛的記憶,也五心向上,盤坐了一晚。
第二天,沐三爺特意趕了個早,過來接人。見沐婉兒雖臉上仍然氣血不足,卻雙眼明亮,精神尚好,他不禁捋着幾根稀須,連聲稱讚:“嗯,不錯,道長賜下的仙水甚是靈驗。婉姐兒,你既然大好了,今兒個先去莊子裡,略作休整,再隨爲父去一趟流雲觀,拜謝清玉道長。”
有前生往事打底,沐婉兒對這個清玉老道沒有一分半點的好感。這會兒,她依然是心事不顯,很是乖巧的點頭稱是。
不想,到底是小小年紀,大病剛愈,經不住車馬勞頓,半道上沐婉兒就昏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屋裡已經掌了燈。
一個眼生的年輕媳婦搬了張朱漆方木杌,坐在牀前,就着牀頭上的油碗燈,正在縫補衣裳。
聽到她醒來的動靜,年輕媳婦隨手將衣物針線擱在牀頭的海棠高几上,笑眯眯的探身問道:“姑娘,要起來了嗎?”
沐婉兒眉頭輕皺,目光越過她,打量陌生的四周。
這應該已經到了莊子上了。房間沒有她在府裡的一半大,但四面牆都刷得白生生的。窗紙也新糊上去的,還散着米槳味兒呢。屋裡的擺設樣樣都不缺,沒有府裡的那樣精緻富貴,卻勝在乾淨整齊,別有一番古樸大方的味道。
錢氏派來的人一個也沒看到,屋裡就這個濃眉大眼的年輕媳婦守着她。
年輕媳婦以爲她是在找尋沐三爺,笑道:“老爺晌午用過飯,見姑娘睡得正熟,只好先回府去了。”瞅着眼前這個瘦骨伶仃的孩子,她在心裡暗自嘀咕:孩子還在昏睡,當爹的就扔下孩子不管也不顧的徑直回去了。唉,男人向來粗枝大葉慣了,甭指望他們能帶好孩子。沒孃的孩子真可憐。
心中的憐憫更甚,她的聲音不由軟了三分:“姑娘莫急。老爺說了,下次沐休會來看姑娘。老爺還說,姑娘這幾天要好好吃飯,把身體養好了,老爺下次來就能帶姑娘去流雲觀玩兒。”
“哦。”沐婉兒收回目光,垂下眼皮子,掩去眸中的不屑:那個流雲觀的道士有什麼好,連從不信鬼神之說的父親竟也動了心。
前世加今生,她很清楚自己在父親心裡的份量。這一次,沐三爺一反常態,圍着她忙活了好幾天,其中,父女之情是有之,只怕,更多的是他起了結交清玉道長的心思。
年輕媳婦是個口舌伶俐的,三言兩語就把眼下的情形說得一清二楚:她孃家姓洪,莊戶們都管她叫洪娘子。他家男人原來就是這個莊子裡的管事,沐三爺買下莊子後,見他們夫婦做事麻利,便把莊子交給他們夫妻兩個繼續打理。至於,跟着沐婉兒過來的一干丫頭婆子,車馬勞頓的,一個個已經早早的歇下了。
“姑娘要是想見她們,奴家這就去喚了人來。”洪娘子作勢要起身。
沐婉兒卻握着拳頭掩嘴打了個呵欠:“我餓了,要吃飯。”心裡一陣嘲諷:強龍壓不住地頭蛇,可憐錢氏一番心機打了水飄。
“飯菜都熱在竈上呢。”洪娘子歡喜的起身,“姑娘稍等,奴家去端了來。”
飯菜很簡單:一碗濃稠的粟米粥,一個拳頭大的白麪饅頭,一盤山菇炒雞丁和一碟切得細細的鹹菜絲。
盛在絳色的粗陶碗碟裡,鮮鮮明明的,冒着熱氣了,看着就令人胃口大開。
洪娘子把飯菜就擺到牀頭的海棠高几上。沐婉兒不用她扶,自個兒爬坐起來,靠着牀頭,細細的吃了起來。
洪娘子原以爲是要她餵飯的,見狀,收回手,感慨道:“姑娘這是真餓了。”心裡說的卻是,沒孃的孩子懂事早啊。高門大戶裡的貴子貴女呼奴喚婢,被人侍奉慣了,哪有這麼小就能把碗筷用得如此嫺熟優雅的?
接下來兩三天裡,沐婉兒的表現更讓她咋舌:這小丫頭也太乖巧懂事了些!
久久不見沒有從府裡帶來的丫頭婆子們服侍,在陌生的地兒,身邊沒一個認識的熟人,小丫頭也不見哭鬧,安安靜靜的,讓吃飯就吃飯,讓睡覺就睡覺。
自己吃飯。自己洗漱。端來的苦藥湯子,骨碌骨碌的大口喝下。晚上也是獨自一人睡。睡相老實,沒有滿牀鋪的亂滾,也沒有踢被子的壞毛病,根本就不需要人守夜。
服侍這樣的千金貴女,太讓她省心了。不,簡直是完全不用她操心。
洪娘子暗地裡觀察了沐婉兒三天,徹底放下心來,不再時時親自守着。
於是,第四天,沐婉兒就有了一個新玩伴——洪娘子帶了自己的大女兒過來給她叩頭。
“姑娘,這是奴家裡的大丫,過了年就有十歲了,剛好可以陪姑娘玩兒。”
大丫眉眼有七分象洪娘子。小小年紀進退有度,看上去就是個聰明伶俐的。
“她能陪我去莊子裡玩嗎?”沐婉兒歪着頭,睜大眼睛問道。
到底還是個孩子。洪娘子爽快的答應了:“能,當然能。”
“太好了。”沐婉兒眉開眼笑的從凳上跳下來,拉過大丫的手,熱情的叫道,“走,大丫,我們出去玩兒。”據洪娘子說,流雲觀離這裡只不過兩三裡遠。她不喜歡道士,卻嚮往他們的修練功法,一門心思的想去偷學一二。
大丫擡頭看着洪娘子。
洪娘子輕點她的腦門,叮囑道:“姑娘身子骨弱,不要跑遠。要是摔着磕着姑娘了,小心你的皮。”
“嗯。”大丫的眼睛亮了。不要做活,不要帶弟弟妹妹,只要陪着姑娘,還能去外頭玩兒,當丫頭的差事比想象中的要好上許多呢。
牽着沐婉兒的手走到屋子外面,大丫飛快的回頭瞄了一眼,見洪娘子並沒有跟出來,便低頭小聲問道:“姑娘想玩什麼呢?”
沐婉兒想去流雲觀,可是這事不能操之過急,只好暫且按下心思,耐着性子問道:“大丫平時都玩些什麼呢?什麼最好玩,我們就玩什麼。”
“我呀……”大丫翻了翻眼皮。平時,她要幫着家裡做活,要帶弟弟妹妹,哪裡有時間專門玩兒,“有了。我帶你去山裡拾柴火玩兒。”
沐婉兒滿頭黑線:這算哪門子的玩。
大丫卻眉飛色舞的扳着手指頭說開了:“拾柴火可好玩了。這個時節山裡到處開滿了野花。我們這次不拾柴火,可以去採花玩。山裡有野兔了,運氣好的話,我們能撞見它們出來找食。山裡還有一眼好井。井水可甜了。觀裡的道爺都去那兒擡水喝。閒時,道爺們還會在旁邊的小樹林裡練拳腳呢。”
“是流雲觀裡的道士嗎?”沐婉兒的眼睛也亮了。
“對呀。”大丫肯定的點頭,“道爺們都是好人。我們在一旁看,他們也不攆人。有些膽大的,跟道們爺學。道爺們有時也會指點幾下子。”
這個可以有!沐婉兒拉着她的手,笑了:“好吧,我們去拾柴火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