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二日上午,裴奕與太夫人說了去什剎海的事。

太夫人念着昨日柳之南央求自己的事,笑道:“出去走走也好,只是你要幫阿潯安排好家裡的事。要說你也真是的,怎麼也不提前兩日告訴她,她管着這麼多事,該提早安排。”

“這一段日子都忙着喝酒了。”裴奕尷尬地笑了笑,“誤不了事,明日就回來了。”

隨後,他去安排外院諸事,葉潯則在內宅料理手邊一些要緊的事。

有裴奕幫襯着,自是事半功倍,至巳時,啓程去往什剎海的別院。

在馬車上,葉潯透過車窗看了看什剎海的景緻。春日未至,入目的水少了幾分靈動,長青的數目的綠色透着蒼鬱,白日看,真不算出奇的景緻,但也能想象的到,到了晚間,定是另外一番景象。

在什剎海的宅子,大多是前朝達官顯宦的產業,院落廣闊,修繕得或是富麗堂皇或是大氣古樸。

裴奕雖然沒提前告知太夫人和葉潯,卻已提早吩咐李海安排了。室外打掃的纖塵不染,室內暖如春日。依着在侯府的慣例,裴奕和葉潯住在正房,太夫人住在正房東側的院落。

兩人只讓下人去正房安置箱籠,陪着太夫人用過午膳,這纔去了正房。

正屋用隔斷分出主次間,懸掛的門簾並非合時的氈簾,而是珍珠簾。

窗戶也不是以尋常窗紗糊窗,而是嵌着透明的雕花玻璃,室內便顯得分外明亮。

“果然是有奇巧之處。”葉潯笑着讚道。

裴奕問道:“喜歡這兒?”

“嗯,貴氣卻雅緻。”

“是效法原來的樣子修繕佈置的。”裴奕笑了笑,“你喜歡就留下,閒時過來住幾日。”

“好啊。”葉潯打趣他,“只怕幾年後,你會心疼少賺到的銀子。”

“該賺的銀子,一錢都不會少賺;該花的銀子,多少都不會心疼。”裴奕戲謔地揉了揉她的臉,“能讓你說個好字的地方,價值連城也得給你留着。”

葉潯笑出聲來,“這一說,好像我多不知足似的。”轉身催着他更衣小憩,“明日起年節就過完了,不準再每日赴約喝酒了。”

“酒自然要少喝,可還要回請一些人。”裴奕由着她幫自己褪下外袍。

“回請是應當的。”葉潯只一個要求,“只是要吃些清淡養胃的飯菜。”

“放心。”裴奕低頭啄了啄她脣瓣,“我得長命百歲,一直陪着你。”

葉潯彎脣笑起來。

他又啄了啄她脣瓣,“想我沒有?”

尋常人過節是走親訪友愜意得很,他這段日子卻像是泡在了酒裡,午間喝,晚間喝,回到家裡酒意就重了。別說早就約定上半個月不碰她,就是能碰,少不得要沒完沒了地鬧騰她,遭罪的也只有她。哪兒忍心啊。

“想你這醉貓做什麼?”葉潯順勢咬了他一下。

“肯定是口不對心。”裴奕笑得像個小地痞,展臂把她摟在懷裡,“讓我看看到底想不想。”

“別胡鬧。”葉潯也不掙扎,和聲道,“等會兒說不定之南就來了,上午下人來回傳話了,她說下午準到。”

他膩着她不撒手,“那你說想不想我?”

葉潯斜睇他一眼,語氣卻是柔柔的,“不想你想誰啊。”

裴奕哈哈地笑,又用力地親了她幾下,這纔去拔步牀上歇下了。

果然,過了一陣子,柳之南來了。因太夫人還在午睡,便徑自來找葉潯說話。

葉潯帶她去了暖閣。

柳之南說起孟宗揚幫她置辦鋪子的事,“我琢磨了這一陣子,覺得還是讓他自己做個賺錢的買賣爲好。不是有那句話麼?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我的香露做得好,地段差一些也不會少了找上門的人,地段倒是不打緊。”

“僅此而已麼?”葉潯笑盈盈地看着她。

柳之南就笑,“也是不想和他還沒怎麼樣就不清不楚的,尤其這是關乎錢財的事,最好還是不要有交集。萬一日後不能如願到一起,看着這樣的實物,只有觸景傷情,還要拉拉扯扯很久才能劃分清楚,多麻煩。牽連越少越好,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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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之南對感情一直是悲觀與樂觀並存。這幾句話,既是出於感情又是出於務實的考慮。葉潯讚許地笑起來,“那你和他好好兒說說,過完正月,我幫你找個鋪面,還是照原來的打算行事。往後若是你的鋪子成了氣候,又跟他如願到了一起,再用地段好的鋪子開個分號就行。”

“嗯!”

晚間,四個人在丫鬟、護衛的簇擁下到了水畔,柳之南陪着太夫人、裴奕攜葉潯分別登上游船,順流而下。

裴奕會一直陪着葉潯,不需擔心出岔子,反倒是一直覺得柳之南性子有時和孟宗揚一樣毛躁,便吩咐護衛乘船尾隨在她和太夫人附近。

此刻的什剎海,已一掃白日的沉靜,變成了另一番景象。

除去包括他們在內的幾艘船隻,全部畫舫、遊船、小舟上都掛着各式各樣的花燈,置身於船隻上的人亦是笑語盈盈。花燈與水中倒影交相輝映,流光溢彩,人們俱是錦衣夜行,衣袂袖帶隨夜風飄舞,佩飾上的玉石寶石熠熠生輝,華美非凡。

不知是什麼人在遠處燃放着煙花,一盞盞孔明燈相形飛上天空。那繽紛的色彩照亮了夜空,使得月光、星光黯然失色。

葉潯睜大眼睛,靜靜地觀望着眼前一切。

她見過靜水流深,見過煙波浩渺,見過浪花翻飛,從來不知,水上也可以有這樣繁華瑰麗盛景。

裴奕悠然打量着周遭一切,片刻後,側目看着身邊人。

她並沒刻意打扮過,裹着淡粉色緞面斗篷,長髮綰了高髻,只戴着一個珍珠髮箍,通身再無別的首飾。膚色白皙瑩潤如玉蘭花瓣,五官精緻玲瓏,纖長濃密的睫毛偶爾閃動一下,紅豔的脣瓣緩緩抿出一朵燦若夏花的笑。

越是不加雕飾,越能彰顯她的美。

她在這時,側頭對上他視線。

漆黑的發、玄色斗篷,更襯得他面如冠玉,眸子宛若熠熠生輝的黑寶石。

他將她的手納入掌心,會心一笑,脣畔延逸出無盡風情。

世間萬千風景,皆是過眼雲煙。

他們眼中最美的風景,始終是眼前身邊這人。

兩人轉入艙中,命人去專售菜餚海鮮的小船上買了幾道菜、鮮蝦和一罈梨花白,親自動手做了一道醉蝦,一面享用酒菜,一面閒閒地說着話,偶爾看一眼外面情形。自然,也沒忘了照顧太夫人和柳之南,吩咐護衛照樣兒給兩人備下送去。

裴奕以往來過什剎海兩次,赴約或設宴,手裡又有諸多船隻往外租賃,對水上情形有個大概的瞭解。

他讓葉潯看幾艘畫舫,“那上面有幾個女子,常年留在這裡,每晚與人品茗對弈,或是彈琴作詩。才情還算過得去,樣貌也湊合吧,有她們帶動,什剎海才變成了人們口中褒貶不一的地方。”

他口中的過得去、湊合,已是很有些出衆之處了——他措辭很多時候稍嫌吝嗇,不自誇,更不喜誇別人。葉潯笑着點頭,“我曉得。這幾個女子都識得哥哥,琴棋書畫都曾較量過。不因她們謬讚哥哥有才華又有樣貌,一些女子也不會跑來這裡一睹哥哥真容。”

“哥哥本來就有才。”裴奕是不會否認這一點的,不能認可的,是葉世濤以前對找到面前的女子學不會拒絕,平白惹下一個風流多情的名聲,不知情的還以爲他有多荒唐呢。

葉潯失笑,“聽你這麼夸人可不易。”

“這是實話。”裴奕握了握她的手,“我的阿潯也是有才有貌的人,只是不稀罕讓人知道罷了——這也是實話。”

葉潯笑出聲來。望向水面,在來往船隻中尋找兄嫂,半晌無果,應該也和他們一樣,只是來看景,並不在船上懸掛花燈,說不定此刻也正坐在艙裡品酒閒談呢。

是有些感慨的。

三兩年前風流多情的葉世濤,引得那麼多的閨秀想方設法離開家宅,只爲了到他常去的地方看他一眼。有的爲一兩次相見就誤了終生,或是芳心暗許一世落寞,或是找上葉府不惜進門做妾。

如今都已成過去。

一生心繫他的,曾委身於他的,都與他無關了。

今日之後,哥哥不會再來什剎海,會守着江宜室過日子,會潛心於公事。幾年後,不出意外的話,會得到前世裴奕的權勢,成爲朝堂呼風喚雨的人物之一。

對於葉世濤來說,家室、權勢是他餘生的支撐,不需再有女子裝飾他的生活,不會再有百無聊賴的光景。

這就夠了。

遐想間,孟宗揚的身影出現在視野。葉潯笑了起來。

昨晚與裴奕商量了讓孟宗揚、柳之南碰面的事,裴奕無所謂,她高興就好,默許了柳之南隨太夫人賞燈的事。

葉潯的目的,是讓柳之南如願,也是讓裴奕少一個爭來鬥去的對手。她知道裴奕不在乎這些,可既然那個人是柳之南的意中人,又何苦走到那一步。即便前世聽聞的一切只是兩個男子做的表面文章,也是能免則免吧。

常年做戲,太累心;不是做戲,更累心。

她要求不高,來日孟宗揚與裴奕井水不犯河水就好,前世兩人掀起的腥風血雨,至今想起仍是心有餘悸。

自然,皇上依然會採取制衡術,默許別人與裴奕、孟宗揚爭個高下,那不要緊,不是與柳家人有關的就成。

孟宗揚命護衛傳話,請裴奕過去喝兩杯。

葉潯笑着擺擺手,“你去吧,我自己看看景緻。”

“去去就回。”裴奕命李海帶幾名護衛過來,叮囑幾個人留心些,轉去孟宗揚所在的船隻。

葉潯專心看着過往船隻上的男男女女,果然如昨日所料想的那般,不乏達官顯宦的親朋好友,昨日在宮中見到過的幾名貴婦、閨秀,也來湊趣了。

是因此,什剎海往日在人們心中的幾分風塵氣息,消散於無形。

她只是好奇,今日這盛景是誰起心營造的,便招手喚李海來問。

李海笑笑的,“夫人別問我,去問侯爺吧。”

葉潯驚訝不已,“你是說……是侯爺的主意?”

李海仍是笑,卻不再含糊其辭:“別人便是有心也不行,船隻都是侯爺的,船家也只聽咱們府裡的人吩咐——自然,知道這些的人滿京城不過三兩個。這邊是早就開始籌備了,倒是沒想到,侯爺竟沒事先告訴您。”

葉潯一時語凝。他不但事先沒告訴她,便是帶她過來,給她的感覺也是因江宜室的話才臨時起意。

她轉頭看着眼前一切,想到了進正月之後他的話:“初一到十五大概都不得閒,十六吧,我陪着你過。”

當時沒放在心裡,這才恍悟。

若是她出於好奇詢問,他恐怕提都不會提及。

看着他返回來的身影,她心海暖意涌動。

夜色有些深了,水面上卻越來越熱鬧,船隻甚而擁堵起來。

葉潯念着他明日還要早起,太夫人也不好熬到太晚,便提出返回。

裴奕也是考慮到太夫人,點頭帶着她們原路返回。

柳之南與孟宗揚已遙遙見過了,於她,此行目的不過如此,自是不再留戀此處美景。

回到別院,幾個人各自回房歇下。

葉潯幫裴奕更衣時,問他:“怎麼也不與我說一聲?”

裴奕一聽就知道是李海把自己賣了,笑道:“不過是吩咐幾句的事而已,甚至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前去觀看。”她有些牴觸什剎海,他是知道的,只是手裡實在沒別的好地方。

“有你陪着,去哪兒都願意。”她笑着凝視他,“也不需做出這樣大的排場。”

“只是偶爾爲之。”他攬住她身形,“你我在一起共度的第一個春節,總該讓你記住點兒什麼。”

“你這偶爾爲之,我會多年不忘。”她勾低他容顏,踮起腳尖,吻上他雙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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